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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他离开嘉乐远的时候,其实是叫了她一声的。但她撂着个小脸子,没理他。她把小脸子撂得像和他有杀父之仇似的,好像他再敢多叫她一声,她就要去找刀砍人了。他当时确实没再叫她第二声,但他的神色有点欲言又止。
后来她又收到他一条信息,他说:可以聊两句吗?
那时她心里是在闹着小情绪发着小脾气的,所以那条信息她直到现在也没回。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想,假如当时她理他了,他会想和她聊点什么呢?
她在回忆中复原他那会的神色与眼神,从中分析着他会说点什么。
——你今天反击得很好。以后如果没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就不要滥用善心。
她想他多半会这么说吧。
后来她从秦谦宇那里知道了他的一番用心,以及他在记事本上准备的那些问题。再想想自己撂过的那张小脸子她想着要不要给他回条短信说点什么?
任炎晚上草草吃过一口晚饭,就把车开出地库,开始在北京的夜色里无目的地兜圈在二环上。今晚不知怎么,他在家里有点待不下去,对着电脑加班时,电脑里的文档通过眼睛投进他脑子里成的像居然是白天散会后,楚千淼那张苍白又拉长的脸。她看着他,像在看着一个杀父仇人似的,仿佛恨不得一辈子不再跟他讲话。他后来给她发了条信息,她也没有回。
他想这样其实也好,不讲话就能拉开距离。
可明明知道挺好,二百平的房子却变得越来越小,小到几乎挤着他,憋得他烦闷。于是他开车出来透风。
他想北京真是个堵起车来不分白天黑夜的城市。天已经黑得很透,但马路上还是车多人多。他开着车挤在二环的车水马龙中,这样显得人没有那么寂寞。
车子里很闷,他开了车窗。冬夜寒凉的空气一股脑涌进来,撞进人肺腑里,做鼓痛人胸腔的恶作剧。
他无意识地超过一辆车,可能并道时越线越得有那么一点嚣张,换来后方车子的一声鸣笛。他有一点点抱歉。抱歉中他不由自主就想到下午那女孩的反击。
他还记得他拒绝她时,她脸上的表情。一瞬的心如死灰。而后马上又置之死地而后生,并且燃烧起更强更必胜的斗志。
有人被拍一棒子就会一蹶不振。但她不会。她刚被拍一棒子时也会万念俱灰倍受打击。可她马上就能绝地复活,把这一棒子翻到前一页去,冷静而智勇地,在新一页里为自己夺回满堂彩。
她那番回击,很精彩,很漂亮。完全超乎他的预期。
她有步骤有条理地,一下紧跟一下地,干净又利落地把辜负她的人驳倒在地。
他身边再没见过她这样的姑娘。善良热心,漂亮逗趣,还倔强得要命。不论有恩还是有仇,都一定报还十倍回去。
散会的时候他叫了她一声,想和她说会话,告诉她他为什么会拒绝她的求助,以及,她今天这场反击完成得非常漂亮。但她没理他。估计那时,她心里对他是很怨愤的。他想她恐怕要记他的仇了,八成得十倍地报还回去了。
大吸一口从窗子里涌进的冷空气。
没关系的,他想。无所谓的。他想。前面好像是红灯。他想。
他赶紧一脚把车子踩停,前车轱辘已经越了白线。他差点心不在焉地闯了红灯。
绿灯后,手机里进来一条信息。在下一个路口他又赶上个红灯,把车子踩停后,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有点愣了。
信息居然是她发的。
她顶着那个叼烟的落魄男子头像对他说:学长,我听秦哥说了,要是今天我真应付不了你不会在旁边干看着的,你会出手帮我的。现在我似乎有一点了解你的用意了。虽然当时我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很难受,但现在我想可能就是那一瞬间的难受激发了我的不服输,才让我能靠着自己冷静地把问题解决掉。不管怎么说,就谢谢你吧学长。还有那个,下午散会的时候,你叫我我没理你,有点不好意思啊不过这个不好意思就一点,不太多,你也不用觉得我会感到特别抱歉。
后面车子喇叭响,他抬头看了下,是绿灯了。
他把手机放下,一脚油把车子踩过十字路口。
他把车速降下来,向车窗外看一眼。忽然觉得北京今年冬天的夜景还挺不错的。雾霾少了,天高风轻,月灿星明。街上华灯霓彩,路上行人匆匆。旁边辅路上骑过一辆电动车,一个妈妈驮着她的儿子,妈妈在对儿子说:我给你买了香蕉和葡萄干,回家写完作业你就吃个够吧。
他想这会的北京,满城最是烟火气。
他在十字路口打着方向盘,拐上了回家的路。
兜圈兜得也差不多了。
到了家里,他发现他二百平的房子还是很大的,并不那么憋闷。
倒杯热水,他端着水杯走到落地窗前,一边喝水一边用手机回给她一条信息。
你想多了,我未必会帮你。
他把信息发过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又口不对心了。
他想她八成又不能搭理他了。
结果不到两秒钟,他手机屏幕上就跳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他的记事本,那上面写下的是可以把那个隋欢问到死的满满的问题。
他怔了怔,手一松,空水杯和手机居然都掉在了地毯上。他抬手搓了搓额头,又搓了搓下巴,最后搓了搓脸。感觉那里像被什么给打了一样。
然后他两手插在腰上,看着窗外怡人的夜景,深呼吸。
最近应该找个理由修理秦谦宇一顿了。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秦谦宇你是不是不想干了?用照片打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