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然后又是一滴,一滴接着一滴,直到她再也无法控制。她默默地哭着,任他把她的身体移到适当的位置,让他不带感情地占有她。她无法相信他会这么对她,难道他不知道她对他的感觉吗?难道他不知道她是多么轻易就可以爱上他吗?
她的暗哭变成了啜泣,变成她不想让他听见的用力呜咽。
然而兰德听见了。虽然他不想理会,只是却没有办法。她在哭。这个对她族人那么中心诚的勇敢女人终于崩溃了,而使她变成这样的人是他。
他应该很得意才是,他应该马上占有她,向她证明谁才是他俩这场战争中的胜利者,但是他不能。事实上这个念头反而使他觉得嫌恶。即使他想要完成刚才那么粗鲁地开始的事情,他的身体也无法配合。一这样子占有她没有快感、没有喜悦,只有对自己的嫌恶。
他缩回身子,然后转身离开她的身上,深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瞻寒。老天!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卑鄙的了?
他跟跄地往门口走去。他必须离开这个房间、离开有她在的地方。然而到了门日他又停住了,因为他无法离开,她还在哭泣。他小心地回头瞥一眼,看见她蜷曲着身体侧躺在那里,两腿和臀部仍然露在外面。她是这么苍白无助又心碎,而这都是因他而起。
但是杰柏怎么办?他仍在生气的那一部分提醒着他。他弟弟正在遭受她未婚夫的折磨,那又怎么办?难道杰柏就毫不重要了吗?他的手指头完全没有价值了吗?
那么他何不把她的手指头也切下来?为什么要强暴她呢?他知道以牙还牙没有用,那么为什么会以为强暴她就有用呢?谢天谢地!他终于恢复了理智。
可是他不能就这样离开她。
他转过身来,心情不安得像一个受责骂的小孩,担心得像一个初次上战场的士兵。他朝她走近一步,然后又停下来。“你不必怕我,”他喃喃说道。“我不会伤害你。”
然而他的话不仅未使她不再流泪,反而让她流得更厉害了。她的身体蜷缩得更紧,头也与身体缩成一团,而且哭得整个身体都在猛烈抽动着。
“裘琳,不要这样——”他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要怎样使她停止哭泣。而他竟然想要安慰她,这个念头也使他自己生气。她是他的敌人,他不应该在乎她有多痛苦。但他确实在乎,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为自己的矛盾暗咒一声,然后走到床前,把她的裙子拉下来盖住她的腿,又往后退开,不过仍然无法离开。
一会儿之后,她的哭泣声终于缓和下来,令他大松一口气。她抽噎了几次,然后用被单擦擦脸,最后终于坐起身,小心地环顾四周。一看到他,她就把目光避开。
她那种充满畏惧的姿态使兰德的五脏六腑绞痛。他从来不想令她害怕,但现在却是她对他仅有的感觉,另外还要加上怨恨。
他轻轻咳嗽一声。“你不必再怕我,裘琳,我的脾气已经发过了,我很后悔刚才那么对你。”
她斜瞄着他,眼睛红肿得厉害,泪湿的睫毛黏在一块儿。看她衣裳不整、头发蓬乱,一副备受虐待的样子,他更加觉得需要安慰她了。
现在轮到他回避开目光。“已经约好要交换了,拿你换杰柏。”
许久之后她才回答:“那么你的弟弟还活着?”
“还活着。”
“这样。”停了一会儿,她才又问道:“什么时候交换?”
他转头望着她泪盈盈的目光。“黎明。”
“黎明。”她往床边移动一下,动作僵硬得像一个老妇人。她整理一下裙子,然后双手放在腿上。“我我很抱歉害杰柏受欧文的虐待。”
兰德握紧拳头。他不想要她道歉,不是她把杰柏的手指切下来的。“我不应该找他来的。”这话中有许多没有说出口的涵义,但兰德由她眼中看出她已明白了,他不应该威胁她嫁给杰柏的。
他应该自己娶她。
这个不该有的想法吓了他自己一跳。那样永远都行不通的,因为他不打算长久待在韦尔斯,而她也不适合英格兰那种地方。他只是肉体上渴望她,才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他一直都想要她,即使是现在。
“你只须等到黎明。”他说道,同时拚命想压抑住对她不该有的渴望。
“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彷佛是在设法振作精神,胸口的衣服绷得紧紧的。
热血立刻涌至他的大腿之间,他不禁又发出一声暗咒。他们俩之间已经完了。他失去了她,不只是由于欧文,也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可以再找别的女人发泄。这次要找英格兰女人,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不会那么复杂。
然后她站起来走向他,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事情。她的表情无法看透,既是迟疑也是坚决;是悲哀也是宽慰。
她走到他面前,问道:“那么黎明之前的时间就是我们的?”
她距离这么近,太近了。她抬起脸看他。
“黎明之前的时间是我们的。”她又说一遍,低低的嗓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着。“然后我就得嫁给一个我不想要的人,得跟一个我不渴望的男人睡觉。”她犹豫着,然后在他的凝视之下,她又鼓起勇气说下去。“可是我渴望你。我渴望你,费兰德。”
他在她的脸上搜寻着,简直无法相信她在暗示什么。他摇着头。“你不明白,裘琳,你不必这样。几个小时之后,你就自由了。”
她悲哀地笑着。“不对,是你不明白。”她把一只手心贴在他的胸前。
他应该质疑她的话。他不明白什么?但是她的触碰虽是那么轻柔,却又强力无比,简直是势不可当。他刚才强行按捺下的欲望又整个活生生地跳了出来。他用手盖在她的手上,虽然知道他会后悔,却也知道自己无法再抗拒她,就像自己无法选择停止呼吸一样。
这一次他们脱光了所有的衣服,或者应该说,是她替他脱,然后再脱掉她自己的。
这一次没有重重的敲门声打断他们。
这一次他引导她骑到他身上,然后他们汗淋淋地喘气的时候,他又让她翻身平躺着,与她再度做起爱来。
他们没有说太多话,没有承诺。这是他们对彼此的道别,因为黎明之时他们就要再度变成敌人。可是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他们是爱人,热切地想尽量享受每一刻欢愉。然而,无可避免地,黑夜开始消退了。
裘琳首先注意到这一点。她背对着他,窝在他的怀里。两人的头都枕在他的手臂上,他的另一只手臂环抱着她,两人手指交握。她抬起头,顶到他的下巴。“时间到了,兰德。”
她以为他在睡觉,因为他没有响应。但在她想抽出手的时候,他却反而握得更紧。有那么一刻,那傻傻的、充满希望的一刻,她以为他不要放她走。可是最后他也把手收回,她知道他跟她一样没有选择。他弟弟依然性命难保。
她站起身,心中庆幸黑暗能够遮住她的裸体,也遮住她无法平息的赤裸感情。她不想离开他。当然,这是毫不理性的,但仍是实实在在的感觉。他是一个相当好的男人当然比欧文好得多。但他们两人之间有国籍作梗,这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于是她穿上衣服,收拾好东西,然后坐下来开始用手指梳头发。
兰德点亮一盏灯,她听见他也开始穿衣服。房间里很冷,然而他俩结合时所产生的热度与气味仍然占据着她的感官。一个男人与女人之间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她以后能否再知道这种事情?
她的下唇在发抖,于是她抿紧嘴唇,直到这种软弱的表现消失为止。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她以后再也无法知道这样的夜晚。她告诉自己,她应该成心谢自己毕竟曾经拥有这么一夜。许多女人甚至连这一夜都没有,因为她们嫁给了自己不爱的男人。
爱?她的喉头哽咽。这就是她对兰德的感觉吗?这种强烈的感情与肉体的渴望,难道就是爱吗?恐怕是的。但他是否对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呢?
她不知道,再说,反正爱也不能改变他们现在的处境。
她继续勉强梳着纠缠在”起的头发,但兰德朝她走近的时候.她的手指僵住了。她抬眼看他,与他互视着。他一身战士的打扮,全副武装起来,短剑和匕首都挂在身侧。然而他却递给她一把梳子,表情虽然严肃却不凶恶。
“谢谢你。”她低声说道。他们互相凝望了许久。
“别嫁给欧文。”
裘琳的心跳加速起来,而且猛得令她胸口发痛。“你在说什么,是说我应该留下来吗?”
他摇着头。“你不能留下,我必须保护我弟弟,你必须走。可是”他用力吸一口气。“欧文会对你很坏,他的本性就是那样。”
裘琳移开目光。“我知道他的本性。”
“那就不要答应嫁给他。”
她突然很生气。“为什么?为什么,兰德?那样他家和我家就不会联合起来反抗你?”
“不是的!”他把梳子丢到她腿上。“他妈的,我是在为你的幸福着想,不是为我!你们族人无法与英格兰人的力量相对抗的。亨利王已经声明这块土地属于英格兰了,千百年之后这里还是会属于英格兰的。不管你嫁给谁,都不能改变这一点。”然后他的怒气消失了。
“我不想看你受到伤害,裘琳,就是这样。”
他最后一句话是那么充满决定性。就是这样。她本来还在猜想他是否爱她,现在知道答案了。她领悟到,他不会向她求婚的。他不会要求她嫁给他以确保英格兰与韦尔斯之间的和平。他曾经说过什么——他不会长久待在韦尔斯?一等玫瑰崖城堡盖好,他就要离开。她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她还一让自己傻傻地怀抱着希望呢?
她移开茫然的目光,开始机械般地梳起头发。头发上打结的地方很顽固,但她丝一毫不顾痛地把结扯开。是该走的时候了,是该跟他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