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小心翼翼。
我说:“装啥装,你啥时候成淑女啦?”她小脸绷了绷,总算笑了出来,于是我就挨了一拳,她说:“要你管!”这是打楼上下来后陈瑶对我说的第一个非语气词,之前我问她:“吃饭去?”她没同意也没拒绝。
只是跟着走。好半会儿我又问:“干啥去了你?这么老半天。”她哼了一声,这一路,直到在饭店门口坐下,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我倒杯啤酒,问她味道咋样。陈瑶表示还行“就是蒜放得少,有点淡”于是我就给她加了点辣子。
她轻蔑地扫我一眼,欣然接受。陈瑶穿了件大白体恤,领口有点宽,一埋头便露出右侧锁骨和半截白色背带,在等待土豆粉的漫长时光中,我只能盯着这半汪新月瞧了又瞧,终于,陈瑶忍无可忍地踹我一脚,说:“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辣椒使她脸上升起一轮红晕,细密的汗珠更是沁上额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不由有些发愣。
而瞬间陈瑶已夺过我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她吐着舌头说:“真他妈辣呀。”递上纸巾的同时,我笑着问她假期都干了点啥。“宅,”陈瑶回答得很快,舌头灵活地收回又快速吐出“看电视,你哩?”
“宅。”我也回答得很快,尽管我觉得应该给出更富有创意的答案,然而晚风拽得柳条四下飞舞,搞得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犹豫半晌,几乎是土豆粉被端上桌的一刹那,我用普通话字正腔圆地补充道:“还有,打飞机。”埋头吃饭的整个过程中都没人说话,以至于母亲来电话时吓人一跳,她怪我到学校了也不报声平安。
我也搞不懂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一时竟有些语无伦次。放下手机时,陈瑶白了我一眼。我说:“咋?”她说:“不咋。”没吃两嘴,手机就又响了。这次是大波,叫我喝酒,呆逼俨然已高。我只好推脱说有事。
“啥jī巴事儿?”我能想象他那大舌头在口腔里笨拙地四下甩动,而油腻的狗毛在刺目的灯光下蓬勃得像久未清洗的锅盖。几乎脱口而出,我说:“论文。”
“对,论文,”我近乎高兴地叫道“还有论文要写。”我甚至残忍地想到,5月8号就是交论文的最后期限。陈瑶显然也记起这茬,在周遭悠远浑厚的夜色中她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
“对啦,论文咋样了?”她惬意地敲着我的手机,小鼻头亮晶晶的。送陈瑶回宿舍的途中我无疑是沮丧的。于是前者的欢快便显得过于张扬。我只好与她拉开距离,直到陈瑶站在甬道上,我才追了上去,她扭脸看看我,没说话。
也许我想说点什么,却也拿不定主意,所以只是朝八号宿舍楼扬了扬脸。“回去吧。”好半会儿我才说。陈瑶转身就走,即将迈过草坪时她又站住,回过头来:“你也不问问我咋了?”
“啥咋了?”我不假思索。我以为她会说“算了”或者其他的什么,然而没有,她挠了挠头,索性一把揪开了马尾。黑发铺陈开的一刹那,人已穿过半张乒乓球台。
兴许是尚未开学,这点儿周围竟没几个人,倒是明明暗暗的宿舍楼里不时溢出些许女生平时难得一见的张狂。陈瑶在球台的夹缝间七拐八绕,像是在穿越老天爷设置的频频魔障。
大白体恤罩下来,再被晚风鼓起,仿佛真的裹了身道袍。昏暗的路灯下,她愈飘愈远,宛若一尾断线的纸风筝。搞不好为什么,我突然觉得照这么下去,这阵风会把她吹到天上去。几乎条件反射般,我吼道:“陈瑶!你咋了!”
真的是吼,宿舍楼里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青筋暴突中,我甚至有点头晕目眩。陈瑶立定,转身,片刻后朝我狂奔而来。非常俗气,但事实如此。像颗蒲公英种子,她一头扎进我怀里,柔软而又尖利。
她喘得厉害,我只好吻了下去,那感觉不太好,犹如吃了瓣陈年糖蒜。于是陈瑶就笑了起来边喘边笑边给了我一拳,她说:“神经病啊你。”
第一次邂逅陈瑶时,她也是这么说的,那是去年10月份,我被大波拐去看迷笛。如他所说,确实不需要门票,但酒水却不再免费,当然。
即便如此,也值得一去,事实上,看着一帮怪逼不知疲倦地跑舞台上跳水时,我确实被唬住了。群众的海洋此起彼伏,让我恍若溜进了伍德斯托克的录像里。当晚几个同省老乡聚了聚,其中有没有陈瑶我也没了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