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色过于进取,不及抽退,烁然刀光映满眼眶,颈间微凉,心底一怔:“我竟死在这种地方。”
蓦地金芒抢上,储之沁连削带转,以慢制快,全不受刀鬼眩目的快刀所惑,支持了近盏茶工夫,攻守合度,无隙可乘。刀鬼“咦”的一声:“灵谷剑法?你是青帝观弟子?”储之沁没敢分神说话,刀鬼露出覆面巾的狠厉眸子不住上下打量,品头论足也似,那蜥蜴青蛙般的湿冷黏腻,是居心不良的歹徒才能有。
少女不以为他是垂涎美色,更像看着美食银钱似的贪婪,然而恶心之甚,毫不亚于登徒子的孟浪,甚扰人心,金剑渐挡不住双刀,况且。
随着她专心运剑,内息注入赤霞剑中,剑身逐渐绽放出红炽烈芒,变得越来越烫。储之沁握持不住,被削成了剪纸边儿似的破烂刀刃批去金剑,刀鬼明显不欲伤她,猿臂暴长,居然去搂少女的苗条柳腰。储之沁吓得惊叫,无奈拳脚稀松,全无抗力。
千钧一发之际,忽闻一声细脆的“噼啪”劲响,似有什么破空而来,却望之不见。刀鬼身形一滞,应风色已抢上前来,回臂将她揽至身后,忍痛挥掌。这个年轻人的实力,刀鬼上轮降界已了然于心,暗笑:“你若不要手掌,我何必为你心疼?”
双刀剪绞,料想被金剑砍出无数缺口的残刃入肉,不啻钝锯加身,还不痛得屎尿齐流,惨叫如杀猪一般?教你逞英雄!
岂料应风色右掌心黏住刀板,这一下竟难奏功,反被他带转几圈,腕上陡沉,仿佛挂了枚石锁,一时施展不开。
应风色左掌叠上,掌劲疾吐,刚柔互易之间,隔空劲力飞跨千山,穿刀臂如无物,刀鬼的胸口如遭锤击,双刀脱手、踉跄倒退,狼狈卸去胸口潜劲,惊怒交迸:“好个贼小子!这是什么古怪的功夫?”
“天仗风雷掌”奇袭建功,应风色心知已无一战之力,拉着储之沁退往鹿希色处,尚不及立稳。
突然软软倒地,与鹿、储双姝并头交卧,更不稍动。不只是他,所有九渊使者皆倒地不起,瞬间失去了意识。
刀鬼不敢大意,本能摆出防御架式,警省地四下眺望,果然夜幕深处浮出无数幽影,从四面八方涌至,两两一组,合力抬起一名昏迷的九渊使,晃晃悠悠飘进雾里,仿佛足不沾地,轻功好得不可思议。刀鬼神功大成前。
甚至没法追上它们。能让一群轻功高强如斯的人执贱役,本身就是不可思议之事。现而今他是司空见惯,渐不觉神奇。
时限一到,参与降界之人立刻昏迷,被称为“无面者”的善后组织也就是那群黑布罩头、仆从打扮的皂衣幽影便即进场,带走使者、处理尸体、回收道具,抹除降界留下的种种痕迹。刚加入“半神”的行列时,他想尽办法摸清组织的底,也干过抓捕“无面者”的蠢事,结果却大出刀鬼意料。
没有眼洞的黑色头罩下,那名“无面者”被缝起眼睑、割掉舌头,浑身布满可怕的拷掠痕迹,手指和脚趾无有指甲,多处的陈年骨折成了半连半断的缔结组织。刀鬼尚在苦思哪里还有能下手处“无面者”突然抽搐起来。
转瞬即死,尸身不住膨胀,最后爆成一滩毒血烂肉。幸好刀鬼早早察觉不妙,溜之大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为此举付出了相当的代价。组织给予的处罚,迄今他仍心有余悸,总算明白“规则”在这里是多么的重要。无论是半神、“无面者”
还是参与降界的九渊使鬼牙众,都必须尊重规则。你可以想方设法绕过规则,钻文字的漏洞,讨价还价、合纵连横但就是不能无视它。
作弊也是出于尊重,践踏却不是。游戏不能没有规则,规则是游戏的一切。“无面者”轻飘飘地抬走了视线所及的使者们。
那使金剑的道袍少女是最后一批。刀鬼盯着她苗条的腰肢,不觉有些怔,回神才发现自己拦在“无面者”之前,黑巾遮住全脸的皂衣幽灵顺从地停下脚步,仿佛在等待他下达命令。他后来才知道“无面者”
根本毋需劫掳,只要下令即可,无论叫它们做什么,哪怕拔刀砍了它们的脑袋,无面者也不会反抗。
或许被苦刑折磨到意志完全崩溃,甚至连“自我”的概念都已点滴无存的走肉行尸,就是这个样子。譬如他现在手一挥,命令道:“抬到旁边的草丛里。”这两个无面者就会依令而行。
他甚至怀疑这样的服从是没有任何前提的,不需要特别的口令暗号,连羽羊神的头盔也用不着,任何人都可以命令它们。
反正无面者不会出现在人前,出现于光天化日之下,降界所选择的场景舞台无不是人迹罕至之地,无须检核、完全服从的无面者是最完美的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