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牙众若与我等一样,是被挟入降界的受害者,追索其现实身份,或能进一步廓清降界的真貌。”
应风色将描绘好的图样推过桌面。怪鸟形似秃鹫,然而头大如斗,反衬得身短尾长。七条尾羽形似凤凰,前束后散,又像孔雀开屏。展如叠刃的双翼绕作外圈的圆廓,嘴里咬了尾扭动的青蛇。
镂空的眼瞳上压着末端分岔、粗眉似的扬卷云纹,透着难以言喻的邪气。“有点眼熟。这是?”
“黑山老妖臂上的刺青。”应风色拍拍左上胳膊,靠肩头的位置。“我们在第三关的河边湿地上,不是曾与十数名鬼卒对阵冲锋么?领头的鬼牙众身上也有这个图样。”
那厮的鬼头刀断在半痴剑上,被应风色一脚踢死,落地时左臂给断刀拉了道长口子,露出衔蛇怪鸟的刺青来。
厮杀之间谁也没留心,仅应风色匆匆一瞥,立时便想到黑山老妖身上。一人身带黔纹,至多是特征。
但两个人、三个人乃至一群人有着同样的纹身,代表的则是某种身份,可能来自同一个门派,待过同一个帮会,甚至蹲过同一座苦窑也未可知。
降界对鬼牙众的身份隐密,不如对九渊使者细致,在此留下了破绽。“我能下山打听打听,但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鹿希色不如他意兴遄飞,老实道:“先说你这图画得挺好,我是万万画不出的,但刺青这玩意,手路全在细节之中,描图绘影,不如直接割下人皮管用。”
应风色摊开新纸,研墨提笔。“离开降界之前,我们至少得昏迷两次:找到羽羊柱结算一次,离开兑换之间再一次。
当中有人帮忙疗伤包扎,更衣清理,人皮无处可藏。”以笔管敲额,疏朗一笑:“藏在这里最稳妥。我是跟我老婆学的。”
鹿希色翻了翻白眼,一副“你最好是”的表情,毕竟有点开心,差点没抿住嘴角。干咳两声,双臂环抱乳下,高高托起一对浑圆瓜实,哼道:“贫嘴没屁用。你打算从哪查起?”“东溪县。”应风色双目未离纸面,分心二用,言说勾描俱是自信满满,毫不迟疑。
“江露橙说她寄居在东溪养济院,无乘庵也在东溪,到那儿可以一次见俩。储之沁洛雪晴如有意寻人,不会忘记这个地名,总比上龙庭山要强。”鹿希色连连点头。
“挺有道理。美色当前,动力无限,连肋骨断掉都拦不住应师兄神行百里,一亲几位师妹芳泽。”
“储姑娘可是师叔,喊她‘师妹’怕是要翻脸的。”应风色挪远端详,再添几笔,注水研开五色七彩备用。“我若是羽羊神,放这几位姑娘入降界时,定给她们戴上猪嘴,或衔珠入口之类。”
“没想到你是这种变态。”女郎一脸嫌恶:“滚开!今晚别想碰我。”应风色惊讶死了:“原来今晚是能翻牌的,没听说啊。”
看在翻牌的份上硬吃女郎一拳,没敢躲避,雪雪呼疼死样活气,半天才肯收敛猥琐,正色解释道:“我们听见‘东溪’二字,是羽羊神让我们听的。祂不想让鬼牙众开口。
就活活拿钢钉穿了那些人的腮帮骨,让他们戴上獠牙半面。我不信江露橙或言满霜说溜了嘴,是羽羊神思虑不周所致,这些都在祂的算计里。”
又说了舟桥上言满霜足底发劲,一搠将船击向浅滩的事。鹿希色似不意外,摇头道:“要我说她不像奸细。武功再高,也毋须在那时显露。”应风色点头。“我的意思,不是羽羊神安排她们这样说。
而是祂明知她们迟早会说,不但未做防范,反而听任发生,我们才能掌握东溪县这条线索。”
鹿希色恍然而悟。同样是初入降界,洛雪晴就没露半点口风,因为逼问她“师傅在哪儿”的江露橙,就是她想隐瞒的对象。把两人放在一块儿,正是羽羊神让洛雪晴封口的法子。
“这样一来,东溪县岂非陷阱?”女郎蹙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不是好主意。”
应风色怡然道:“要下黑手,降界多的是机会,这把戏过于周折,冒险让分散异地的使者在现世碰面,我以为祂想对付的是别人。”说了刀鬼和平阳令的疑点。
此说缺乏有力支撑,更近于灵光一闪的直觉,轻率提出,不免动摇自己的公信力,但他对鹿希色没有这样的顾忌,想说就说。
就算遭女郎出言嘲讽,也能坦然以对。不同于绘制怪鸟刺青的迅捷,耗费大半个时辰,桌上的肖像终于完成。
画中之人豹头燕颔,浓眉压眼,薄贴的发顶衬与大片前额,显有年岁,精光烁然的细目却透着不相称的活力,并未予人老迈之感。
相较于此,枯草般的暗黄须发以及横过大半张脸的刀疤,反不是最显眼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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