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远近一片嗡嗡低语。简豫首当其冲,瞠大杏眸这会儿可不像凤片糕了露出像孩子般单纯的惊讶和向往,骨碌一响,雪颈间如滑鸽蛋,生生咽了口馋涎,连贪婪都无比纯粹。
应风色舀了小半碗乳色热汤递给她。“别烫着了。”就着杓里的残汤吹凉了一尝,险把舌头也吞下去,这这也太鲜了吧!
能是我做的?五五开的咸肉与鲜肉在炖煮的过程中彼此融合,却又相互激荡碰撞。去岁立春以前腌制的咸蹄膀将肉的鲜味完全浓缩,生出腊香,凝炼已极的荤脂甘美透过热汤柴火,被鲜笋和鲜肉“借”了过去,借以褪掉青涩,留下鲜甜。
咸肉发酵风干的厚重粗猛,则透过新肉嫩笋调和锉磨,滋味变得更可口亲人。鲜肉的部分,冒牌货叔叔特别让他买了肥瘦相间的五花腩。
而不用排骨,正为熬出脂肪的甘甜。此间之笋比不上峒州,且春笋时节已近尾声,索性不以小火煨清汤,而以猛火取奶汤,要的是浓鲜重味,喝得人脾酥胃爽。
“你觉得这已经很好喝了,对罢?”简豫一个劲点头。“错。今儿喝剩的汤滤净搁一夜,明儿再加只老母鸡、几枚豆腐皮筋儿,煨好之后拿来烫娃娃菜,那才叫一个销魂”“喂喂,别当着客人的面说菜啊。”
帘外传来藏林先生的笑骂。“还不赶紧端将出来,打上几碗给贵客尝尝?”“那就没得剩了。”他听见简豫小声道,虽仍无甚表情,声音里却有满满的不豫,手肘轻碰了碰她的肩膊,眨眼低道:“我再给你煮过更好的。”少女才露出笑容。这道“峒州山笋”
威力无匹,包含阿妍在内,人人都添了第二碗,果然没能留到翌日加老母鸡百叶结煨娃娃菜。应风色替众人舀汤递碗,殷勤接待,除了适才略尝过杓底的汤汁之外,屋里只有他一人没能吃上。
“我尝第一口时,便见小兄弟没添自己的份。”袁健南搁下调羹,忽然叹息:“本想着该留些给主人才是,岂料连尽两碗,难以自制。
小兄弟的烹调技艺之佳妙,竟能直指人心的自私贪婪,实令我惭愧万分。”应风色笑道:“画师作画,儒者着书,都不是为了将书画藏在家中欣赏,画家的审美和大儒的学问早已在他们心中,着落外物,乃飨世人,厨子也是一样。
贵客品尝菜肴,我尝的却是诸位细辨滋味、心满意足的模样,此亦十分饱足,大人毋须介怀。“袁健南甚异之,打量他几眼,抚须微笑:”先生门下,果无虚士!
小兄弟怎么称呼?“应风色还未答腔,居然是简豫抢白:”他是我弟弟,叫阿净。“说完垂敛眼帘,又恢复成原先那副淡漠空灵、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神气,完全不担心藏林先生拆台。初老郎中怡然道:“家教不严,让贤伉俪笑话了。
阿净,你将碗筷收拾下,阿豫给客人重新沏壶茶。”随口圆了少女扯的谎,转对虞龙雪:“夫人勿忧,你让人在落脚处备一只大桶,贮满后能容成年男子盘坐其中,水面不能低于锁骨。
待我拾掇好药材,便即前往,不敢说药到病除,怎么也要让承休兄更舒泰些。“虞龙雪又惊又喜,一时说不出话来。
忽起身敛衽,袅娜屈膝,藏林先生赶紧离座相扶,不肯受妇人大礼。见她眼眶又红,笑道:”袁夫人当真转了性子,我可不记得你从前这么爱哭啊。
“虞龙雪破涕为笑,任阿妍挽着重新落座。桌底,袁健南握住了爱妻凉透的小手,瞧着她的眼神爱怜横溢,柔声道:”痴儿!相交多年,先生岂能弃我于不顾?跟孩子似的。
“虞龙雪狠狠瞪他一眼:”是,我白痴行不?就你聪明!“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瞧夫君的眼神如释重负,又似隔世重遇,自此不再无依。
要不多时,她派往东溪县治根潭此亦县衙所在报讯的快马返回,又让往落脚处打点。东溪知县成冶云稍早接获消息,说玉鉴飞出现在东溪镇,袁夫人正欲出手,恐走脱了妖人,让知县大人点齐皂快,速速来援。
成冶云除袁氏夫妻外,另找了“有力人士”来助拳,毕竟江湖事江湖了,只可惜强援未至。这位年轻县令不是胆小怕事的主儿,点了马快弓手,召集民壮赶来。与虞龙雪遣去根潭通知“弄错了”的快马相遇时,大队正到中途。
根潭县衙的胥吏大表不满,却遭县太爷斥责,说没生事端是最好,认错总比捉错或放错强,身在公门,岂有嫌出勤麻烦的道理?众人才没敢再啰唣。
袁氏夫妇本隐居于阳庭县,受成冶云之托才至此间,一面追查妖女行迹,另一方面也是听说根潭附近的东溪镇、江沄村一带,似有位不露姓名的神医,疑是阔别已久的藏林先生。
正好两件事一起办。藏林先生挑明了说要医治袁健南,虞龙雪心上的大石总算落地,始有了说笑的闲心,见简豫个头虽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