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住扭动,右掌骨轮便未碎成齑粉,眼看是保不齐了。
叶藏柯还未收势,左拳拳背上突然喷出黑血,腥臭难当,原本灰白的左前臂迅速透出骇人青气,显是短时间内连出重招,再也压不住毒患。另一厢,计箫鼓高举铜琶。
正欲朝女郎的羊角盔顶砸落,听见背后的劲风时连扭头都不及,被来剑射穿胸膛,无锷阔剑在他身上留下一枚茶碗大的圆洞,当中的骨骼、脏器连同血肉都被剜空。
余势之至,瞠目张口的初老汉子就这么趴倒在辵兔身上,仿佛到死都难以明白,为何汲汲营营的人生竟是如此收场。
“老八!”天鹏嘶嚎,踏雁歌的哀悼法却更实际,无声无息掠向被尸体压住的女郎,钺刃照准盔下的半截雪颈,奋力削去!“小姐!”
叶藏柯眦目欲裂,几欲跪倒的膝腿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蹬起,飞也似的扑向前,这一下后发先至,横里撞进二人间,举臂格住钺刃。
碎裂的袖管下,古铜色的虬劲臂肌掠过一抹青鳞暗芒,油皮都未擦破半点,利刃便已弹回。踏雁歌一怔,叶藏柯本欲起脚,才一动一口血箭便毫无征兆地喷在浪人面上,踏雁歌闷声倒地,手一扬,不知何来的大群鸟雀涌至,发疯似的撞向叶藏柯。
叶藏柯以臂遮面,挡在辵兔神之前,如万箭攒射的雀鸟或弹开飞坠,或血肉馍糊,撞得臂间鳞芒频闪,明灭的青辉迅速黯淡。
“莫莫教他回回气!”踏雁歌大喝,他说话的语调一向喑弱如病,人又寡言,连社中兄弟都不知他能如此狂吼。但“气”
字后忽然无声,定睛一瞧,赫见他一边眼窝里空空如也,怕是遭血箭破眼穿颅,这断气前的一挥一吼已是余力之所注,旋即垂首不动。
但他拿命争取来的两道连击并未白费“铿”的一响,却是乔归泉持刀跃空一砍,用力之猛,卷口的单刀应声碎裂,随之迸散的还有叶藏柯脑后的青鳞罡气。
只见他张臂一挟,来不及扔掉光刀柄的乔四爷连头带臂,活像小黄鸡似的被箝在胁腋下,惧意忽涌,饶命的“饶”字只张了嘴形,喀喇一声给活活夹死。
“姓叶的纳命来!”天鹏自知无幸,咬牙拔出枪头,连拖出创口的肠碎都不理,使劲搠来!
叶藏柯已无起身之力,银枪入腹的一瞬间,焠击青罡的鳞纹自溢血的肌肤底下浮现,却因用力过猛,生生折断了入肉的小半截枪尖。
指甲大小的碎钢斜上激射,天鹏闪避不及,自咽底被贯穿天灵,瘫软于死敌的身上。“小小姐呃啊!”叶藏柯讷讷低头,颤抖着凝视贯出腹间的剑尖,忽有些迷惘。
剑却未止,徐徐贯出近两尺,他感觉剑柄抵住背门,见到剑身之上填满膏血的“拟春雨”三字阴刻,才知是拟春剑。
上头的血不只来自敌人,更多是来自他的身体。口鼻溢血的落拓浪子转过身,珍而重之的捧起羊角盔。
“辵兔神”似未料到他行动如常,被这骇人的耐死之能所慑,竟忘了反抗或逃走,怔怔抬望,饱满的酥胸剧烈起伏。
“你呕”叶藏柯喃喃道:“不是不是”不是小姐么?自然不是。小姐决计不会这样伤害他。小姐在伤害他那会儿,至少是流着眼泪的,原来,是我认错了人啊!名满天下的叶丹州露出苦涩的笑,双手一合,连盔带头颅硬生生捏扁三分,夹在掌间的女郎一阵痉挛抽搐,红白膏液溢出盔缝,裙底飘来一阵秽臭。
叶藏柯环臂搂紧尸体,如拥梦中情人般,一寸寸将抵着锁子甲的拟春剑退出身子,直到能反手拔出为止,他觉得很累,不想再抵抗睡意了。
这种酣倦的感觉叶藏柯已许久没尝过,他在梦里总过着另一段人生,就在濮阴的大宅院里,还当跑腿打杂的小厮,川伯仍是川伯,傅先生仍是傅先生,毫无疑问的,小姐也依旧是他的小姐
“小叶喂喂,没死的话赶紧给我起来!男儿大丈夫,老赖地上成什么样?快给本小姐起来!”是是小姐的声音。叶藏柯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他朝思暮想、未曾稍稍忘却的俏丽脸蛋。
然而与印象中似又有些不同,更丰熟、也更圆润了些,已没有离开濮阴梁侯府后,那千里奔波的风霜浸染之色,这样,是过得很好的意思罢?是了,养尊处优。
就是这四个字,这样就好。落拓汉子放下心来,睡意益浓,这次他有好的预感,睡着后就可以一直待在那儿,永远都不用再回来。
那里的小姐无疑更需要人照顾,只要这儿的小姐过得好,也就没什么可挂心的了,他闭上眼,放任自己沉落梦乡,露出孩子般的清朗笑容,未察觉泪水如雨点淅沥沥落在脸上,化开了满脸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