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车盖的边沿垂着许多紫色的流苏。
高畅的目光在那些人脸上微微扫过,在场的诸人个个都神色肃穆,但是,他们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就只有天知道了。
高畅缓步步下石阶,上了马车。
在马车前方,是八骑开道,马上骑士全都身披重甲,戴着头盔,头盔的挡板放下,只露出一双杀气凛然的眼睛。
在马车后方,还有一辆马车,那马车的车厢稍微小了点,装饰也没有这般华丽,那辆马车上坐着原长乐王王妃曹凤。
在曹凤的后面,偏右的一侧则是宋正本,凌敬,范愿,高雅贤等等原来窦建德的麾下文臣武将,偏左的一侧则是秋长天,崔无伤,管平,管小楼,腾珏等等高畅的嫡系人马,两者泾渭分明的各占一边,骑着战马跟在两辆马车后面向西城门行去。
这样的阵仗虽然华丽,然而,按照宋正本,秋长天等士子的说法,这样的仪仗也太寒酸了一点,并不符合儒家的礼仪,在这样一个重大的日子,至少也需要礼乐开道,以及各种各样祭祀,不应该这样匆匆行事,草草了事。
只是,高畅讨厌繁文缛节,要求一切从简,在他的强势之下,一切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去做,没有人敢于提出不同意见。
在高畅帐下,有三种人,一种自然是将他奉为神明,他的任何一句话都会被这些人当作至理名言,对他言听计从,甘于为他付出生命;另一种则是那些墙头草,或者是暂时和他有着共同利益的人,在某些情况之下,比如高畅的敌人势力强大,比如为高畅效力再也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到那个时候,他们的选择就耐人寻味了;第三种人则是心怀不轨的人,他们窥视着高畅屁股下的那个位置。自己也想要在上面坐上一坐,不但有想法,并且在付诸行动。
这三种人,无论是哪一种人,都不会直言向高畅进谏,所以,现在地高畅说是一言九鼎也不为过,因此。他的决策一点也出不得差错,一旦出了差错,对他奉如神明的就会对他有所怀疑,墙头草的那些家伙就会暗地里寻找别的主子,心怀不轨的人自然就会落井下石,闹腾起来。
徐胜治是这些人中唯一的意外。他既不是墙头草,对高畅也没有二心,同样,他也不会对高畅奉如神明,或者对其畏之如虎,他虽然视高畅为主,却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如果在某些战略上,和高畅地意见不和,他也会和高畅争论一番。说出自己的思路,交换彼此的得失。现阶段,高畅需要多一些徐胜治这样的人帮助自己。
毕竟。高畅清楚,他虽然有着许多世的人生经验,身怀许多绝技,然而,他并非像自己命人鼓吹的那样是神君降世,他仍然是人,只要是人,就肯定会犯错。所以,他既需要大量地人对他奉若神明。也需要一小撮聪明人来帮助自己,在关键的时候给自己一个启发,使得自己不至于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
马车内,高畅正襟危坐,平视前方,心中却思潮翻滚。
即将举行的大典对宋正本等人来说,只是让他名正言顺继承窦建德的位置的举动,然而,高畅心里清楚,要是自己的计算没有错误,计划不会出现意外的话,这次大典之后,那些中低级将领绝对会将他当作真正的神灵膜拜,为他出生入死,绝无二心,不管他们是自己的嫡系,还是范愿等人地属下,都会如此。
无论在什么时代,人类都需要一个神灵来膜拜,只要这样,就算身处在残酷的地狱之中,他们也会有活下去地勇气,因为,他们有了希望,有希望则会有救赎!
然而,在高高在上,漠视众生的高畅眼中,希望是什么?救赎是什么?不过是虚妄而已!
大道两旁,众多地乐寿百姓纷纷跪伏在地,坐在马车中的那个人是明君,他保护了他们,使得他们不至于流落他乡,颠沛流离,使得他们能够安稳地种着属于自己的土地,安稳地缴纳自己的赋税,安稳地服着徭役,虽然仍然贫困,却也能安稳地活着,他就是他们的神灵,他们真心地膜拜他。
之所以乐寿的人如此拥戴高畅,和高畅军良好的军纪,和高畅的文官政府轻薄地赋税徭役有关,同样,与荷花仙子为高畅造势也不无关系,乐寿附近的百姓们对荷花仙子奉如神明,当荷花仙子说高畅是九重天外地灵宝神君降世,特地下凡来为百姓们解除乱世之苦,开创地上天国时,他们深信不疑。
高畅默默地瞧着那些激动得痛哭流涕,不停地向自己磕着响头的人们,内心却不曾有丝毫的激动,一丝淡淡的嘲讽从心间一掠而过。
人类啊!还真是愚昧啊!
在大道两旁百姓的歌功颂德中,马车出了乐寿西城门,在城外则是另一个世界。
阳光从东南方的天空斜射下来,照射在原野之上,无数的旌旗在飞舞,宛若五彩斑斓的海浪,翻卷着层层金波。
原野上的野草已经全部被火烧光了,此时,一队队身着甲冑的士卒排着整齐的方阵站立在原野上,他们就像野草一般密集,阳光照射在明亮的铠甲上面,闪耀着金光,从野猪岭的山梁上往下望,就像一汪平静的湖泊一般。
在士卒们中间,留着一条笔直的通道,那条通道从乐寿的西城门一直通到野猪岭的天坛上,五里地的距离,没有一点弯折,站在西城城楼上,可以清晰地看见野猪岭上的那座天坛,站在天坛上,也可以清晰地瞧见乐寿的西城城楼。
瞧见高畅的车驾从自己身前经过,士卒们紧握右拳,放在左胸,向当中的马车微微低头,齐声发出一声呐喊,喊声惊天动地,排山倒海,向原野的上空远远地飘荡开去,响彻在天地之间,久久地回荡,不曾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