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飞快地脱掉了自身的铠甲,然后,从地上捡起李密的铠甲,想要穿在他身上,他以为李密是要寻找一个替身。
“啪!”李密拍掉了他手中的衣甲,神情焦虑地朝永济渠一指,几乎是嘶吼一般地说道。
“下河!”
亲卫们的视线投了过去,驰道太过拥挤,又没有人敢于靠近箭雨射来的高坡,故而,有不少士卒都被挤下了河岸,掉入永济渠中,身上依然穿着沉重甲冑的自然像铁秤砣一般掉入了水中,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那些穿着单衣,或是简单的皮甲,穿戴不起沉重铁甲的杂兵们则比较幸运,若是会水,则奋力扑腾着,朝永济渠对岸游去,就算不会水,也扑打起了几朵浪花,方才沉入水底。
瓦岗军并没有什么水师,仅有的几条破船现在都在王伯当处,让他用来防御黄河南岸的王世充,抵御段达的进攻,在下水的那一刻,李密心中又滋生了一丝懊悔,早知道弄几条船来,现在就不会在初春之际进入冰凉的河水之中了。
不过为了逃命,他也顾不得河水的寒冷了!
在李密的带领下,大量的瓦岗士卒纷纷脱下铠甲,冒着高坡上的箭雨奋力跳入永济渠,朝对岸游去,当然,也有不少人还没有来得及脱下沉重的铠甲,就已经被同伴挤入了水中,瞬间变为了河中水晶宫的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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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不会水的家伙一脸煞白,但是,仍然尖叫着不管不顾地跳入永济渠之中,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笼罩在他们身上,让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
瞧见越来越多的瓦岗军脱下衣甲,跳入初春冰冷的河水之中,高坡上的李神通嘴边浮现出一丝冷笑,他向传令兵挥了挥手。
过了一会,一面红旗出现在了高坡上,左三下,右四下地摇了起来。
随后,嘹亮的战鼓声在高坡上响起,在永济渠两岸回荡,接下来,另一阵战鼓声从永济渠对面响起,与这边交相辉映。
一只船队从对面的河湾飞快地钻了出来,几只大船,在大船的四周,密布着许多乌篷小船,船上的唐军士卒有的拿着长长的勾杆,有的拿着弓弩,拿着勾杆的将落水的瓦岗军勾了过来,拿着弓弩的则射杀那些仍然在反抗的瓦岗军将士。
“活捉李密!投降不死!”
高坡上的唐军开始向驰道上的瓦岗军发起了最后的冲击,他们从高坡上呼啸而下,宛如春天山谷内的洪水倾泻下来,无可阻挡。
同时,在船上的唐军同样喊着这样的口号,浮在水面上的瓦岗军已经绝望到了极点,随着河水乍浮乍沉,停止了反抗。
怎么办?
在这个时候投降,只能像薛仁果一般被李渊拉到长安斩首,或许为了安抚自己的旧部,李渊会封自己一个闲职,软禁起来,然后在自己的威信在旧部的心中丧失了之后,毒杀自己,对外只需一句暴病而亡就可以搪塞过去。
逃命吧!
希望能逃过唐军的追杀,在河阳,还有王伯当的一万人支持自己,在襄城郡,张善相手里也有一万余人,以及一郡之地,他仍然愿意听从自己的命令,在其他地方,还是有些豪强打着瓦岗的旗号,对,只要逃出去,我李密一定能东山再起!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李密心中轮番出现,形形色色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交替闪过,他奋力地划动着冰凉的河水,朝着上游拼命游去,下游的水面上,已经被唐军的小船彻底封锁了!
累!
很累!
真的很累!
但是,我一定要活下去,我李密天命所归,谁也杀不死我!
一只弩箭破空而来,穿过河面,正好从李密的后背射了进去,水面上,泛起一丝雪花,李密的身影沉了下去,过了一会,重新出现在水面。
奋力地向前划着,李密口中念念有词。
当初,汉高祖屡败屡战,最后,还不是打败了项羽,当上了皇帝,我李密也是能行的!
那张金碧辉煌的椅子在李密的眼中闪耀着,它在云端之上飘啊飘,是那样的炫目耀眼,李密觉得自己正踏着青云所铺就的阶梯,一步一步地走上它,满心欢快!随后,黑暗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