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疏影不动声色,玉手轻挥:“快快有请。”
瞥见谈、许,甚至邵兰生也跟着回座,满厅离人不离,却非是离情依依,心中冷笑:“为逼我交人,连鹿别驾都能指望了?哼!”鹿别驾身为观海天门的四位副掌教之一,又是刀门一脉的宗主,最重排场,便是入得流影城来,也是八僮簇拥的派头。
所幸这座偏厅十分宽敞,犀角玉带、鹤氅飘飘的鹿别驾当先跨过高槛,身后捧着刀剑琴卷的八名道僮鱼贯而入,竟丝毫不显拥挤。
他乜着一双湿润黑眸,电一般扫过厅内诸人,在那脸色苍白的青年公子身上略一停留,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狠厉笑意。转头冲横疏影一稽首,含笑道:“二总管!你这儿高朋满座,如此热闹,怎就没想到邀本座前来?”
横疏影笑道:“鹿真人是修道仙家,仙踪杳然,邀以金帖书柬未免亵渎。所幸妾身有焚香祝祷的习惯,轻烟传讯,上达天听,瞧!道长这不是来了么?”
鹿别驾知她能言善道、八面玲珑,但毕竟听着舒坦,也只淡淡一笑。横疏影特别延他坐上西首大位,鹿别驾却一挥袍袖,森然道:“不必!
二总管,咱们开门见山,毋须浪费时间。我今日前来,本想向二总管讨一个人,不过现下,恐怕要讨两个。”溢满眼眶的湿润黑眸滴溜溜一转,斜睨着那名青年公子,目光阴沉怨毒,殊无笑意。
那公子丝毫不惧,冷冷笑道:“鹿老杂毛!你找儿子找上朱城山来了么?”鹿别驾脸色陡变,阴恻狠笑:“沐云色!你师父死得都剩下一把骨头了,你才来迎灵么?魏无音若泉下有知,只怕难以瞑目。”横疏影心中一凛:“果然是他!”
却见那公子霍然起身,戟指怒目:“老杂毛!你胡说什么!”鹿别驾眉宇轩起,忽然明白他还未接获噩耗,不由得环抱双臂,闭口不语,笑容里满是恶意。
这名面容憔悴的青年公子,正是琴魔末徒、指剑奇宫“风云四奇”行四的“丹青一笔”沐云色。
灵官殿大战之后,沐云色腰腿俱伤,身负内创,只得随谈剑笏暂至湖阴驿落脚。次日清晨,苏彦升等天门弟子率先离去,随后许缁衣、任宜紫也返回断肠湖。
直到昨日许缁衣才又出现在湖阴驿,并带来万劫妖刀大闹水月停轩、天裂妖刀在白日流影城现身的消息。
“按代掌门所说,”事关重大,三人不得不辟室密谈。谈剑笏道:“是那个名叫“耿照”的少年制服了天裂妖刀,救得岳宸风一命?
幽凝妖刀的能为,我们是亲眼看见的,若非魏老师神功盖世,当日灵官殿里恐无幸者。区区一个无名少年,也能对付妖刀?”
许缁衣微蹙蛾眉,缓缓说道:“根据敝门弟子的证言,当日万劫妖刀肆虐时,也是一名自称流影城弟子的少年出手相救。
我接到流影城横二总管的口信,说我二师妹等被万劫妖刀追杀,一路逃上了朱城山,目前正受她的庇护。两相对照,似乎真有个能对付妖刀的奇异少年。”
谈剑笏是坊官出身,作风务实,最不爱空谈揣测,一拍大腿:“既然如此,咱们索性走一趟朱城山,当面向横二总管请教。流影城主是皇室贵胄,白日流影城更是东海正道七大派之一,于公于私,谅必不会置身事外,放任妖刀作乱。”
许缁衣半晌都没接口,凝神片刻,才苦笑着摇头。“谈大人磊落光明,急公好义,旁人却未必如此。”
她轻叹了口气,蹙眉道:“东海七大派中,青锋、赤炼、流影城三家,将重心放在铸炼事业的拓展上,由来已有十数年,它们结交官商绿林,周旋于朝野,只怕比关心江湖事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