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陈,却已不及细想,连忙轻手轻脚将卸下的照壁板又装回原位。
从阑额缝间望出去,恒如正风风火火自脚下走过,行进间不住左顾右盼,口中低声咒骂,步子“登、登、登”重重踏在廊间的木地板上,发散着急躁又茫然不解的烟硝火气。屋内显义面色一沉,探头怒道:“拖拖拉拉的,快抬进来!”
“是是!”恒如一咬牙,只得与一德挑起那只沉重的大红木箱,摇摇晃晃地抬进了上之天间。
显义冷哼一声,将闲杂人等赶了出去,打开两只红箱,里头竟装满了黄澄澄的金铤!“大人,便是黄金之中也有佛性。这一箱是小僧孝敬大人,另一箱却要拿来与佛子论一论法。”梁上不见迟凤钧的表情,仍听得他一声长笑,曼声悠然。
“大和尚,琉璃佛子乃效国寺首屈一指的学问僧,曾登坛说法,压服来自天下四道的三千僧人,连南陵缘觉乘的僧团高僧都推崇他是“法王转世”乃于佛灭度千年之后首度降生于东胜洲,欲重新统合三乘、结束教门分裂的圣人。你竟要用一箱金子收买他?”
显义面上毫无愧色,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受了讽刺,反倒像抓住了他的语病,浓眉横挑、剑髭戟张,嘴角还沾着几点唾沫星子,却忙不迭地裂开血盆大口,翻搅着腐败内脏似的肥厚肉舌,嘿然笑道:“大人这话,一点也不懂佛。
凡人供养比丘须用三净肉--不见杀、不闻杀、不疑为己故杀。我这箱金子连条猪狗都没死,比三净还干净,正好让比丘供养比丘。”明栈雪抿嘴一笑,硬生生忍住一声噗哧,黑暗中直如香花绽放、玉露逢春,说不出的秀美脱俗。
目光中除了轻鄙,竟也隐有一丝佩服。耿照心想:“这人固然脸皮奇厚,口才的确不俗,狡辩中也有急智。”
迟凤钧似是懒与争辩,摆了摆手,笑道:“大和尚有所不知,东海以外的各寺僧团,连三净肉也不能吃。罢了,你托我做这净人,欲求佛子何事?”显义咂了咂嘴,嘿嘿两声,随手摸着大光头。
“小僧不说,大人也是水晶肚肠,清楚得很。敝寺法琛长老来日无多,如蒙佛子惠允,上书举荐小僧接掌住持,他日佛子接掌效国寺、甚至坐上国师大位,在东海也有小僧于门前座下,长效犬马。”
东海各大寺院的住持,乃由朝廷委派,便似各地官署一般。显义虽握寺中大权,一旦法琛长老圆寂,朝廷或可指派其他“显”字辈的弟子接任住持,甚至征召他寺名僧前来亦不无可能。
显义汲汲营营,正是为了保住自家的地盘饭碗。迟凤钧手捋须茎,笑道:“大和尚若想讨好佛子,有一条门路远胜万两黄金。”显义喜动颜色,急忙道:“请大人指点。”
“传说昔日大日莲宗灭亡之后,在东海留有八条余脉,人称“八叶””迟凤钧道:“琉璃佛子此番前来,要开的是三乘论法大会。佛子代表的是央土佛门的大乘正宗。
而南陵诸封国所信奉的缘觉乘僧团,也将派代表与会。届时若无大日莲宗的声闻乘代表出席,佛子要如何“统合三乘”?大和尚若能请出八叶之人,佛子必定青眼有加。”
显义面色一沉,原本丰富的表情倏然不见,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小僧出家二十载,没听过有寺院叫“八叶”的。
土生土长的东海人,只知日莲八叶院流传于江湖杂谈,既没人见过、没人去过,也没人知道是不是真有,更不曾有人亲身遭遇过。
“八叶之说,便与狐仙、鬼怪等相差仿佛,四百年来只存在于街谈巷议、茶楼酒馆,是吃饱喝足了拿来嗑牙,孩儿啼哭时用以遏止之物,比龙皇应烛的传说更加虚无飘渺。一提起“八叶”二字,旁人便知是要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