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顺昌不等轿子停稳已经走了出来,四处望了一番,道:“好个清幽所在,茅檐草舍,正好映月读书。”
天锡犹自沉浸在对往事的感慨之中,此时勉强答道:“幸好叶世伯送了不少书来。”
梁云林早已拉着一人走近,一边恭敬向天锡行礼,一边道:“颜大哥,上回就是这位余公子托人把你放出来的,快谢谢人家。”
天锡定睛看时,眼前站着一个高高壮壮的汉子,大大的面庞,紫红面皮,大眼睛方下颏,哪里像南方人的绵软?说是山东大汉倒有几分仿佛。面貌依稀是当时在祠堂中所见之人。还未容他细看,那人早已扑通一声跪下了,磕头谢道:“颜标多谢余公子救命之恩!”
天锡慌得忙扶他起来,笑道:“这是怎么说,怎么敢受你这么大礼!”
颜标一腔热忱道:“一是谢余公子救我出来,二是谢余公子仗义救了鲁学正,又替他把罪名销了,三是表表我的爱敬之意,我听说余公子的令尊就是朝廷的余大人,东林党出的大忠臣,我颜标虽然是个粗人,心里也敬佩爱戴的很哪!”
天锡不觉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救了鲁学正?”
“他去年年底回来过,三月里才走,他把你们救他的事都告诉我了,我一听原来我的恩人也是他老人家地恩人。我就千盼万盼巴着见见您,可给我盼来了!”
周顺昌从旁听着,不由奇道:“你这乡下汉子跟鲁匡正也有来往吗?他好端端的不回家,来这偏僻地方干什么?”
颜标环眼一瞪,粗声粗气答道:“我是乡下人怎么了?乡下人就不配知道国家大事不成?乡下人就不配认识鲁大人?他来找我是因为我还有些见识,分得清那些当官的谁好谁坏,你这个大佬馆别瞧不起人。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好赖人分的最清楚!”
梁云林急了一头汗,忙拉扯他道:“颜大哥别胡说”
颜标不等他说完。已经瞪着眼睛道:“我哪里胡说。谁叫他瞧不起人!”
天锡扑哧一声笑了。指着周顺昌道:“你知道他是谁?”
“管他是谁。他刚才说地话分明瞧不起我。”
周顺昌不由得也笑了。道:“这汉子真是憨直。”
颜标还有再说。天锡已抢先开口道:“这位是周顺昌周大人。”
颜标啊呀一声。紫红面皮更加涨成深紫。扑通一声又跪下了。道:“我有眼无珠。冒撞了周大人。您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别跟我粗鲁人一般见识!”
周顺昌双手扶他起来,开玩笑道:“为何前倨后恭?”
这文绉绉的话颜标却听不懂,瞪着眼睛只管看人,天锡笑道:“周大人问你为什么刚才那么冲撞他。现在又这么恭敬?”
颜标搔着头不好意思地说:“之前不知道是周大人哇,要是知道是东林党的周大人,咳。便是拽着我地舌头我也不说那种话!真是说嘴打嘴。才说分的清当官的好赖,就把这么一个大清官、大忠臣给得罪了。我真是不长眼,唉!”
周顺昌笑了笑。道:“难为你一个不识字的乡下人也知道东林党,更加难得你居然关心国事。”
“鲁学正在的时候教了我好些个大道理。我虽然不认得字看不成书,他说的我都死死记着呢!谁不知道东林党都是好人、清官,哪像里正、保长那帮王八蛋,尽知道欺负乡亲,到处要钱勒索,亏得这些人长了一副人面孔,良心都让狗掏吃了!周大人好好骂他们一通,看他们敢不敢回嘴。”
天锡笑道:“周大人可不是为了骂他们来的。”
颜标道:“我晓得,这些日子东林党有大动作了吧,我进城时听见那些念书的议论说东林党在对付魏忠贤那个老阉狗哪,怎么样,几时宰了这条癞皮狗?”
周顺昌再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一件政事居然被乡民说地像听书一般,更没想到世上还有“老阉狗”这个词,而东林党弹劾魏忠贤的结果竟然成了杀狗,顿时哭笑不得,道:“你们这些人啊,咳,要我怎么说!”
天锡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梁云林多少认识些字,况且进城许久,整天跟若茗这些知书达理的人打交道,自然比颜标斯文有涵养,当下红了脸低声道:“颜大哥,这些都是斯文人,说话留点神。”
颜标嘟囔道:“说的不都是实话?”
周顺昌摆手道:“罢罢,随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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