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跟东林党有瓜葛的,无论有没有功名,都能打得!杨涟、左光斗哪一个官职不比你大,还不是照打不误!来人,快于老爷我上刑!”
两旁衙役如狼似虎,当时不由分说,按倒打了三十大板。端卿自幼大家娇养,莫说挨打,连重话也没听过几句,几曾受过这种折磨?一板板钻心的疼。他只咬紧了牙关不肯呻吟,不多时青衫已遍布血痕。
一时行刑完毕,丁仲元狞笑道:“如何,交代不交代?你怎么跟乱民勾结的,颜标可是受了你地支使?”
端卿早知便是认下罪名也逃不了皮肉之苦,况且认了罪更加连累家人,只冷冷答道:“学生无罪可招。”
丁仲元见他如此刚硬,恼羞成怒,喝一声:“再打三十大板,不信你嘴硬还是我的板子硬!”
端卿原已带伤在身,先时还觉火辣辣的疼,到后来竟是毫无知觉,二十板刚打完,行刑的衙役叫了声“老爷,昏过去了!”
丁仲元定睛一看,果然面白如纸,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料知他必不曾经过如此苦打,一时也怕闹出人命,遂悻悻命道:“先拖下去,明天再审!”
一时退堂还衙,自己想了又想。周顺昌自开始逃脱已是极大失职,若是以后被人翻出来,魏公公难免要治罪,如今要是不弄出一个替罪羊,自己如何了账?这叶端卿端的是不能放!只是他若是咬紧了牙关硬是不招,该如何是好?
他左思右想,一时没了主意,正在焦急之时,忽然想起,那凌蒙初的书不是在林家书坊刻印吗?不久前林云浦还曾特地来求见过,言下之意请他如当初三言一样襄助一二地,就连当初三言也是因为余天锡的缘故他才帮着美言了几句,如今两相对照,这林家既与余天锡有关系,又与凌蒙初有牵连,更兼跟叶家十分相好,不找他却去找谁?
既有了出路,丁仲元欣喜难耐,即刻叫出李家庄地里正好一通教导,原是要他诬赖林家与周顺昌有关联,曾经去过李家庄的,哪知里正却说周顺昌在李家庄住地房子原是林家书坊的工人梁云林地,这一喜非同小可,看来余天锡和周顺昌的同党尽数在昆山,而且尽数在我掌控之下!若是能将这两家连根拔起,九千岁跟前,丁仲元却不是头一个忠心之人!
丁仲元喜得心痒难挠,当下带领一干得力之人,不顾天黑,径直奔往拾翠街林宅。却早已有林家家人在街头望见了,因林云浦几次三番嘱咐他们探听衙门动静,于是撒腿便往家跑,气喘吁吁叫着:“老爷,县太爷往这边来了!”
林云浦正与黄杏娘和若茗商议如何搭救端卿,听见这消息,叹道:“果然来了,早知道免不了这一出。”
慌忙整了衣冠,取出早已备下地千两银票,并一封封装好的银子,这才来到前门,恭素候着。
果然不多时见前面一乘四人小轿,后面耀武扬威的皂隶跟着,一行人看看来到门上,林云浦一边躬身行礼,一边倒退着将人引进屋里,不等丁仲元下轿,已经趴下叩头,口中高叫:“父母大人亲身来访,小的无尚荣耀!”
丁仲元冷笑一声,掀帘道:“你倒也知趣,起来吧,我有话问你。”
林云浦只跪在地上说:“父母大人跟前,岂有小人立足之地?还是跪着合我的身份。父母大人有什么吩咐小的洗耳恭听。”一边又使眼色给林福,林福会意,早拿出准备好的现银子把屋外跟来的亲兵、衙役一人一封打发了,那些人抽开一看,竟是十两一锭的雪花银五个,无不心花怒放。
丁仲元没料到林云浦居然如此恭敬,心里便松了三分,道:“你跪着我也看不惯,算了,起来站边上伺候吧,我有话问你,你却得老老实实回答我,若有隐瞒,都是死罪。”
林云浦忙一骨碌爬起来,道:“父母大人开天恩,小的若有一句不实,天打雷劈。”
早有下人端来极好的老君眉,又是时新的细点果子,林云浦净了手亲自给丁仲元奉上,口中说道:“老父母大人贵脚踏贱地,不嫌粗鄙,稍稍尝一口吧。”一边趁奉茶之际,却将两张五百里的银票向他手里只一塞。
这些事丁仲元原是惯经,一见数额极大,欢快不已,想他一年俸禄加上火耗不过一二百两,如今林云浦出手阔绰,怎不让他喜欢,当下笑道:“你果然是个知趣的。”
注:火耗,旧时百姓上交的赋税要折变成银子,碎银子铸成大锭官银中间的损耗由地方官决定,往往高于实际损耗,乃是俸禄之外的一项补贴,称为火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