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这么形容他家四弟,关梓群错愕地回不了神。
“废话,不是他还有谁?”就为了一盒芋头酥!喔,好吧,可能还加上第二回相遇时小小误会了他一下,但是第三回合,她是真的有心要道谢,化干戈为玉帛了,谁知他每回一见面就不给好脸色,不过就一点小误会而已,需要记恨这么深、这么久吗?
这不是没风度是什么?
她知道自己或许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他也不必如此大剌剌地表现出来,明摆着“你很碍眼,请离我远一点,少来惹我”的态度,一点都不晓得要遮掩,他不知道这是很失礼的一件事吗?
她再怎么好脾气,也会被惹毛!
既然他们看彼此都不顺眼,那正好,也不必费事去维持什么天下太平的虚伪调调,大家识相点,井水不犯河水!
“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关梓群无法反驳女友的指控,因为梓齐在这件事的表现上,真的很没风度,但他明明就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才说很怪呀!可怪在哪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隐隐约约,似乎有个症结点等他深入探索,只是一时之间,还接不上那个思绪断层
“梓齐真的没你想的那么糟糕”他无力地申辩,就像垂死之人,死撑住那最后一口气。
“嗯哼?试举例说明之。”事实胜于雄辩,法律是讲求证据的,关先生,你的呈堂证供很薄弱。
“好吧,我承认他国、高中时有过一段叛逆期,跷课、抽烟、喝酒、飙车、打群架,什么都学会了,让我爸妈很操心,但是玩过一段时间,大概自己也倦了吧,觉得没意思了,最后一次被我爸的家法狠狠教训过后,突然发愤图强,拿起课本读书。”
“这是什么戏码?浪子回头金不换吗?”目前为止,真的听不出一丁点“他很不错”的迹象。
“梓齐很倔强,他想做、不想做的事,谁都不能勉强,就算那段荒唐岁月几次被我爸打得半死也一样。他有自己的想法,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说要读书,就真的是全力以赴,从此之后再也没见他抽过烟、喝过酒,狐群狗党断得干干净净,当年联考,以你无法想象的高分上榜,但却放弃了一流大学,反而对那些机械零件感兴趣,选择去读技术学院,因为他觉得,书永远读不完,而他学历拿得再高还是这样,他只走他想走的路,吸取他想吸取的知识。我爸对他也没有更多要求,只要他别机械玩到去贩卖枪枝,他完全无所谓。”
“怪人。”好好的书不读,她实在搞不懂弄得自己满手黑油去修车有什么好玩的?
“你不觉得很有个性吗?总是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以呀,他连学历人的看法、社会所认定的价值观都不拘泥了,又怎么会惦着陈年恩怨,和一个女人计较这么久?
“我觉得他是笨蛋。”她要是关家父母,绝对掐死他。
必梓群叹气。偏见这种东西,真是全天下最可怕的思想凌虐。
“就我所知,你口中这个笨蛋,在女人眼中还满受欢迎的,他高中时还有个长他三岁的大姊头学姊想强上他,被他丢出门外。”
原来真有这回事?她还以为他随口唬烂的。
“谁那么不挑食?瞎了眼吗?”
必梓群现在才知道,原来女友嘴也挺毒的,还怪什么梓齐没风度?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若不配合怎吵得起来?
“最起码长得够俊俏。”外面一群女人,迷死他那股冷冷的、帅井足的气质。
“咦?有吗?”她像是刚睡醒。
他好笑道:“别告诉我,认识这么久,你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好吧,或许是遗传的功劳,关家的男人天生好相貌,无论是温文、沉静、冷漠,都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个个得天独厚,在女人堆中很吃得开。
“谁有空理会他长怎样。”光吵架都来不及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蠢,浪费口水。
这两个人,怕是到老到死都这副德行了,他彻底投降,决定再也不试图把死马医活。
人在不顺心时,最不想遇到的,自然是那个讨厌自己的人,谁都不想在倒楣时,还要面对来自死对头的幸灾乐祸。
当车子在半途熄火,忙了半天仍无成效时,她已经沮丧到情绪烦躁了。放弃再做无谓的挣扎,直接收拾好相关文件,下来拦计程车。
可坏就坏在,车子抛锚在产业道路上,往来车辆稀少,这里离市区还有一段路,换句话说她是不是得步行上半小时了?
现在就算打电话叫梓群来接她也来不及了,何况男友也有工作在身,根本走不开,她不该拿自己的事情来烦扰他。
没时间抱怨了,她加快脚步,边留意往来车辆,幸运点说不定有便车可搭
脚下一痛,她蹙眉,后悔今天鞋跟穿太高。
但是,人在倒楣时,愈是不想碰到的人,就愈会碰到。
拜他的好视力所赐,关梓齐远远就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本想不理会,偏偏不受控制的车头就是违反了预定方向,朝她骑来。
“曹大律师,你真好的兴致。”大热天里,汗流浃背地逛大街啊!
“滚开!”她连回头都不想,那道含讽嗓音,令她情绪又坏上几分。
明知见面从没好话,她干么要停下来任人奚落?
眼看时间逼近,她忍着脚上的疼痛,加快步伐,一点都不指望这个没风度又结怨已深的男人会突然良心发现,助她一把。
必梓齐皱眉,留意到她走路姿态不大对劲,将车停在路旁,三两步上前,扣住她手臂。“你逞什么强啊!开个口请人帮忙会死吗?”
他口气很差。没见过这么倔强的女人,实在会被她气死。
曹品婕也被惹毛。“那也得看这个人有没有帮忙的意愿。”
“没错,我非常地不愿意,最好我真有这么狼心狗肺!”关梓齐狠狠瞪她一眼。她到底把他想得多不堪?真以为他会视而不见,在一旁拍手叫好?
被他不爽地吼上两句,她声音莫名地弱了。“我赶时间”
他脱下挡风外套往她身上丢,没好气地道:“上来!”
他真的愿意帮忙!
她还以为,他至少会嘲笑个两声,再刁难个几句
愣愣地回过神,她会意地将外套盖在腿上,遮去窄裙下的长腿与春光。
“要去哪里快说!”
“板桥地方法院,十一点以前要到。”
他瞄了腕表一眼,没表示什么,只丢下一句:“坐稳,摔下去我不负责。”
油门一催,她才想起,男友说过他这个弟弟曾有过一段年少轻狂的岁月,与人飙车从没输过不过,这一刻她宁可她听到的是,与人飙车从没出事过
“那个”她后知后觉地补上几句:“时间很够的,你慢慢来,如果时速能够不超过七十,不甩尾、不吊孤轮是最好”摆明了不相信他就是了!
必梓齐抿唇,报复地油门狠狠催到底。
“啊!”她惊叫,一时重心不稳,双手急忙攀住稳定重心,定下心神才惊觉自己正搂紧了他的腰。
“拿开你的手!”他身体微僵,冷冷地道。
镶金钻的吗?谁稀罕!
她迅速移开。
“关梓齐!”这人就是不放弃整她是吗?早知道的,他不可能这么好心。
“麻烦闭上尊口,我保证你一根寒毛都少不了!”她难道不知道,质疑男人的骑车、开车技术,简直和质疑他的性能力没什么两样,都是莫大的羞辱,任谁都会和她卯上的。也不瞧瞧她现在在谁的手上,不识相的笨女人!
其实,他也只是吓吓她而已,不一会儿便平稳地维持在时速六十之间。曹品婕很快地发现这点。
他赶在十点五十分的时候,平安将她送达目的地。
“那个我的车”她跳下机车后座,迟疑道。
“钥匙给我。”
她翻出钥匙,顺道将外套还他,张口欲言:“那个”
“有完没完?快滚。”她快迟到了,笨蛋。
表情凝住,她吞回欲出口的谢意,二话不说,绷着脸转身走人!
几天后,关梓齐将车维修好,顺便做了基本的保养,检查各零件确认万无一失,才亲自将车开来还她。
本是打算将钥匙亲手交还她后就要走人的,谁知竟扑了个空,让他被拒于门外枯等了一个晚上。
十一点五十八分了。他打算再过两分钟,十二点整再等不到她回来,他就要走人了。守在这里像白痴一样,又不是苦候女友回头的痴情郎,感觉很蠢。
才刚这样想,熟悉的车身驶入眼界,停在那栋大楼门前,车灯暗了,但他1。2的好视力仍然看清楚车内男女拥吻的缠绵景象。
他垂眸,避开视线,无声地、远远地避开,没去出声惊扰。
他想,他知道车钥匙该怎么交还给她了。
“要不要上来坐坐?”离开男友怀抱,曹品婕轻声问。
“不了,明天要出庭,我还得回去准备一些资料,你早点休息。”关梓群松开她,轻声道:“你自己早点睡,晚安。”
“那好吧,你开车小心点。”伸手要开车门,关梓群忽然想到什么,喊住她,由后座捞来一盒物品。
“这个,你带回去吃。”他记得,芋头酥是女友的最爱。
“咦?哪来的?”还是台中那家最道地的百年老店。
梓齐给的,他不特别偏爱,就转送给她了,这是当男友最基本的宠爱。
但他不会笨得照实说,以她对梓齐的不爽程度,恐怕不会收。
“一个朋友送的。”
她点头。“嗯,那我上去了,明天见。”
也许是认识太久,也或许是太频密的接触,彼此从来都不会有什么特别思念的感觉、患得患失的心情,更不会在分开时依依难舍,想听听对方声音什么的他们都离那种梦幻恋爱的年纪太远了。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平日不会刻意安排什么约会,反正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每天都会见面,中午或晚上如果有空,就相约一起吃饭!然后再各自回到工作岗位。
这是他们的交往模式,没有刻意营造的浪漫,很平凡,也很生活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