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鸟打听消息,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闭嘴否则我宰了你”“嘎嘎”不怕死地说。
库达铁青着脸,咬牙切齿,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一词闷笑。
这只鸟明显是受过莫离的“调教”挑衅的话如出一辙,轻易就能挑起他的怒气。“你”他终于迸出一个字,抓着鸟的手不自觉地紧缩一下。
“你这该死的杀鸟魔想害我绝子绝孙杀鸟魔”“嘎嘎”开始怪叫,声音不似之前那般虚弱。
原来的闷笑声终于转为不可遏抑的狂笑。库达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早已笑瘫在马背上的伊恩,他连忙想办法收住笑,甚至捏了自己的大腿才勉强止住。
这下子库达百分之百确定这只鸟和莫离有牵连,杀鸟魔?只有她会说这种话,似乎只要和她沾上边,任何不按?斫械氖虑橐捕疾蛔阄媪恕?br>
“杀鸟魔赛卡出卖我买它求求你”“嘎嘎”开始语无伦次,但库达迅速捕捉到一个人名,赛卡?谁呢?他记得莫离的同伴叫阿罕!
库达眼角余光瞥见躺在不远处已沾成灰色的熟悉布袋,那是莫离连睡觉都不离身的宝贝,怎么会掉在这儿?
他拾起布袋并拉开,里头已无任何值钱的东西,只剩莫离那本研究火葯的书、几个用竹筒装的火葯以及一个男性狮头坠饰他有预感莫离一定遇上了坏人,早知如此真该好好痛打她屁股一顿。
二话不说,库达翻身上马,往城中心方向策马而去。
“你要去哪?”伊恩急急问,他有预感隐藏在库达怒气下的急切,到底那个唐人小子是何方神圣,能让库达如此在意。“警察署!”库达低声丢下一句。
“警察署!”伊恩大叫。“你疯啦?你会吓坏他们的!”
(注:巴格达城中心设有警察署,正条街设的警察所,负责商场的管理、度量衡的检查、维持社会治安等,警察署长通常兼任国王的警卫长。)
莫离终于相信自己已被赛卡卖掉的事实。
在“验名正身”后,她被丢进一间挤满二十名女子的狭小闷热石室,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们可能会面临被拍卖的命运。库达说对了,她就是太相信别人,才会被出卖,不行!历尽艰辛才来到巴格达,她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就功亏一篑了:也许她能联合其它人一起叛逃
可是她现在简直挫败的直想尖叫。
都什么生死关头了,这些人还有闲情逸致在那边拜呀拜的,难道这样她们的真主阿拉就会救她们出去吗?房间就这么一丁点儿大,她们也真会夹缝中利用空间朝拜。
一阵缱柔的拨弦音传来,似哀犹怜,如诉如泣,是谁在弹奏这么悲伤的曲子?莫离眨眨眼,发现在房里阴暗的角落,一位身着雪白轻纱的女子正在弹拨某种乐器,长而翘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两道阴影,流露淡淡的哀愁,莫离不但被她的容貌,更被她特殊的气质所吸引发现到莫离的注视,琴声嘎停,女子缓缓转向莫离,没有一丝讶异与震惊。
“你没有做朝拜。”她用阿拉伯语问,嗓音淡而柔,像她的人一样脱俗秀丽。
“很明显的,我是唐人,宗教信仰有所不同,哎哟!”莫离痛呼,捂着红肿的脸颊,嘴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说:“你呢?怎么”
她的嘴角扯动一丝苦涩,对莫离坚定地说:“我是?叭耍皇腔亟掏剑愕牧场?br>
“被打的!我叫方莫离,从长安来的。”莫离先自我介绍。
她朝莫离嫣然一笑。“诺玛。”
按着她开始吟唱一段因战争而导致家破人亡的故事,莫离感同身受也似乎明白,她所吟唱的故事其实就是亲身经历。
笔事咏完,诺玛虽已泪流满面,嘴角却仍微笑以对谁该为那抹微笑后的哀愁负责?当权者只知不断扩充版图,殊不知战争的成与败都得陪葬掉多少家庭的幸福,一个能成功从沙场上归来的战士,正代表着他已杀戮掉其它家庭的幸福支柱,战争是一项残酷的竞赛,谁都不愿它发生,但它却又是历史上不断重演的悲剧。诺玛和莫离都是时局下的受害者,无力反抗也无法扭转些什么。
见诺玛珠泪双垂的认命模样,莫离油然升起一股疼惜的保护欲。
她痴看着诺玛,决定将她列入自己的逃脱计划,否则以诺玛的美貌,在拍卖场上必定会引来一群贪图美色的好淫之徒,不行,诺玛绝对值得更好的人来守候她一辈子。
那自己呢?谁来守候她呢。
算了!先逃出去再说吧!
大食帝国的奴隶多来自战俘,奴隶市场随处可见,后来战俘日渐减少,奴隶的来源大多都靠人口贩子。
奴隶贩子从非洲、印度、中亚、拜占庭及斯拉夫各地收买奴隶。奴隶有男女小孩,甚至也有出自豪门的千金:在帝国创建初期,更有波斯末代公主沦为女奴。聪明伶俐的女奴被收在宫廷大院中充当侍女,买主则来自东西各地,生意十分兴隆,光看那一片万头钻动的景象就可以证明。
这次拍卖因为听说有来自外国的绝妙货色,自然更是聚集不少钜富豪官之人。
莫离重重叹一口气,她和同室一干女奴都已被带至拍卖场,而她还是苦无脱逃机会,简直欲哭无泪她双手双脚被捆绑,两足之间的绳索仅留一小步伐的长度,看来想跑都跑不了了。
“我想我们应该准备说再见了。”站在莫离前方的诺玛转过身对她说,好像即将永别的模样。
一干“奴犯”成一字型排开,一个个准备上台被叫价,诺玛排在莫离前面,而莫离又是排在队伍末端,可能会是最后一个被叫价,言下之意也就表示诺玛会比她先拍卖。
“别担心,我就快想出办法了。”莫离安慰道,其实脑中仍一片空白。
如果她的随身布袋还在的话,也许还能利用“金蝉脱壳”那招,先来阵烟雾,然后脱身就在莫离神游之际,从身后传来刻意压低声音的话语
“不要转身,我有话对你说。”声音小得只容莫离听见。她咽下口水,瞪大的双眼露出紧张。她记得在她身后全是专门看管、监视预防她们脱逃的喽啰,怎会有人如此神秘地同她说话而且是用汉语?强压住回头的冲动,因为那人紧接出口的话让她明白,她死都不能回头。
“你是从中国来的?”
莫离轻轻点头,不敢有太明显的动作,她紧张的一颗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只要她开口的话。
“长安吗?”
莫离又微微颔首。
“听好!你脚下的绳子我已动了手脚,待会儿我会制造一些小騒动,你只要将脚用力一扯,绳子便会松脱,记得把握机会逃走。”说完一只手由身后往前塞了一张纸条在她手中。
莫离握拳,以手掌紧紧包握住纸条,大气不敢吭一声,也不敢低下头看字条,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拍卖场上,也许真如那人所言,绳子好像真的比较松了,莫离心中大喜,脱逃有望了。她微微倾身附耳告知诺玛她的脱逃计划,只见诺玛惨白着一张脸,摆明不相信有这种天赐的好运。
随着一个接一个拍卖完毕,騒动依然没有发生,反倒是台下竞购民众情绪越来越高涨,莫离才体悟到她和诺玛被放在最后的原因了这些人根本就是对来自异国的“货色”有明显偏好。看着台上诺玛无助但又坚强挺直背脊的身影,莫离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台下为抢购诺玛已叫价到五千个迪尔汗了,眼见诺玛该落谁家已大势已定,莫离着急的左显右盼,拜托!谁来拖一下时间呀!
天赐的好运似乎有一就有二!一句铿锵有力的低沉声音出价一万迪尔汗,众人一片倒抽气。莫离也忍不住好奇循声望夫,只见一个比人群明显高大俊伟的英俊男子,双手交握胸前,眼光直盯着台上的诺玛。原先即将喊到手的那名富商脸上肥油微颤,恶气的狠瞪英俊男子一眼,立即叫价一万五千个迪尔汗。
“三万!”男子眉头皱都不皱一下。
肥油富商和他卯上了,其它人只能噤声看两人厮杀,没一个插嘴的份。
一阵惊心动魄、高潮迭起的海拚,英俊男子以五万迪尔汗标得,群众一阵惋惜,纷纷将目标放在最后一个听说是来自遥远中国的唐人女子身上。
果然!莫离一上台马上引起台下一片赞叹与议价之声。
在阿拉伯的奴隶市场,曾经出现不少唐军战俘,但拍卖大唐女子倒还是头一回。况且莫离还被强迫换上只有阿拉伯舞者才会穿的衣裳,轻纱薄翼,几乎衣不蔽体,完全遮盖不住莫离姣好、玲珑有致的身材、玉脂凝肤尽收众人眼底,难怪一开价就是高出其它女奴数倍的三万迪尔汗。
一双双贪婪打量的目光像箭般扫射过来,让莫离不禁打个寒颤,一股怪异的直觉感让她相信有一双灼热目光正盯着她。当她与台下英俊男子目光交会时,只见他以一种饶富兴味的眸子紧打量她。
“五万!”英俊男子不疾不徐出价,众人又是一片惊呼。“五万五千!”上回败北的富商叫得有点勉强,但里子不行面子还是要顾到。
“七万!”英俊男子出价三级跳,手笔之大令莫离倒吸一口气,他还想一箭双鵰不成?
不行!一旦自已被买走,到时插翅也难飞了,看来騒动只好自己制造了。
“聪明绝子绝孙”“嘎嘎”飞进拍卖场盘旋,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嘎嘎’?”莫离高兴的大叫,几天不见“嘎嘎”依然颇有元气,她还以为“嘎嘎”死了。
“杀人呀”就在“嘎嘎”的尖叫下,一群羊群从街角疯狂冲入会场,搅动喊价的人潮,哀嚎惨叫不断,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不把握此时更待何时?莫离迅速扯动双脚,绳索果然如预期脱落,环顾四周,没有看见诺玛,她不晓得被带到哪里去了?也已不见那高大男子的踪迹,不管了,先落跑要紧。莫离当机立断跳下高台,企图混入四处奔窜的群众之中,不料,奴隶贩子全都针对尚未被竞价完毕的莫离进行围捕行动,煮熟的鸭子岂容任意飞去!
没商量的余地,她朝第一个扑上来的倒霉鬼踹上“致命”的一脚,撞倒路旁的木箱杂物阻碍追捕,顿时只听惨嚎连连,她则以最快速度朝街角跑去。
“嘿!傍咱们逮到了吧!”不晓得打哪儿又冒出一批人将莫离团团围住。
“该死的绝子绝孙呀”
“嘎嘎”在他们正上方窜飞,似乎很喜欢复习学过的单字。“杀人呀”但它特别偏好这句。
一阵抵死挣扎,莫离还是被追捕的壮汉扛上肩头,任她发出再骇人的尖叫也于事无补,只可怜了壮汉的耳朵。
就在莫离眼见大势已去之时,忽觉身子一轻,硬是被人抄上马背,而原来扛着她的壮汉早已被踢出视线之外,凄惨退场。其它人见势蜂拥齐上,骑马者抱她旋身一踢,弯刀一挥,其它人三两下便纷纷倒地呻吟不止。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莫离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唯一的念头是除了逃还是逃。
“放开我!”她抵死不从,无奈那人臂膀强而有力,她连跳马的机会都没有,也不晓得自己会被带到哪儿去?情急之下,莫离想都没想就朝那人手腕狠狠咬了下去,使劲所有力量。
“该死!”
那人怒吼一声,差点让她直接弹离马背。
她倏地转头,迎上一对她记忆中闪耀的金眸,只是此刻,这双金瞳正有如熊熊烈火,愤怒得似乎想吞噬她。
他霸气的拉过披风盖住她几近裸露的身子,使她完全被他的气息所包围。
莫离窝进他宽阔温暖的怀中,双颊和耳根快速燥热起来,心跳加快,她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情反应,只清楚意识到再次见到库达的喜悦几乎让她难以自持。
谁都没再开口说话,直到马已不再奔驰,莫离才发现他们已出了巴格达城。
停下马,库达勾起她低垂的脸,竟发现她晶亮明眸中蕴涵盈盈珠泪,从他认识她以来,何曾见过她含泪的模样?原本因为怒气而冷峻的脸部线条,全在这一刻间化为温柔缠绵的怜惜。在莫离未能有所反应之前,他便已拉下蒙面的布巾,吻住那两片玫瑰花似柔软红润的唇瓣。莫离倒吸一口气,显得不知所措,直觉地向后撤退,他的双臂缩紧,不容许她退却。他的吻霸道独占,却也充满缱恋柔情。
当从哈伦口中得知莫离已先行离去时,他愤怒至极,没有女人敢甩掉他,从来没有!况且她根本没忧患意识可言,天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苦寻她的下落,原本的盛怒早已逐渐转为焦急。没错!她是个麻烦!百分之百的麻烦!而在这一吻间,他更加发现他早就放不下这个麻烦了,而且也舍不得放下。
终于,他移开唇,依依不舍地结束这一吻。
“为什么哭?不高兴见到我?”他的气息在她发梢吹拂,温柔多情之外,霸气依然。
莫离拚命摇头,被捆绑的双手向上套勾住库达的颈项,整个人偎进他怀中。
他爱煞她脸红娇羞的模样,和她插腰怒目挑衅他意见时同样吸引人,他并不是没有过女人,他也从不在乎她们的感受,但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曾这般吸引他;他迫切想知道莫离的小脑袋瓜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他想知道她的一切,该死!他在乎她!
库达是个相当自持的男人,理智冷静往往驾驭一切,生活一向井然有序,凡事都有自订原则,可是她让一切全都失控了。以他一介“维齐尔”的身份(注:即宰相、大臣),实在是不应该随便叨扰基层部门的人,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揣测:但为了她,他动用了警察署完备缜密的消息网线,以最快速度找到了叫赛卡的商人,探听出莫离的去向。
当然赛卡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库达没在盛怒之下砍了他项上人头已是奇迹中的奇迹了,而赛卡在知道自己得罪了巴格达重量级人物之后,早已负伤连夜离开,逃之夭夭!
“真巧在这里遇到你。”
莫离尚未从库达吻她的震惊中回复过来,她知道这句话有点怪,可是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作为再度见面的开场白。她脸依然深埋他的胸膛,不敢抬头看他,她想他一定正在生气
“对对不起,咬了你。”她嗫嚅说,轻抚过库达手腕上两排明显的齿痕。
巧?警察署长又兼任国王的警卫长,他惊动了警察署的事情恐怕早已传到当今圣上的耳朵了,而她竟会以为他只是碰巧路过那里!
库达的沉默让莫离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我知道了!一切都是你策划安排的,对不对?”她抬起头,明白库达是有计划的来营救她,之前替她松绑的那个人和騒动一定都是他故意安排的,但是,为什么?他怎么知道她被抓走了?
从小到大,她和娘相依为命,她一直是娘的精神支柱,除了娘外,没有人会为她做任何事,而今,因缘际会来到巴格达,遇上眼前这位英挺卓绝、出色非凡的男人,她想探触他冷漠外表下真正的自我,想去了解他的一切,她想倚靠他?
莫离浑身一颤,被这个想法所震惊,自己不是曾经发誓,此生此世绝不能受男人牵绊,她讨厌生离更恨死别,娘穷尽一生日日夜夜盼望爹的归来,虚度青春,终日以泪洗面,这样的日子她已看尽不想再来过,所以她不愿嫁人,更不愿倚靠男人,诚如娘临终前所言,如果嫁给真心至情之人,当面对人生无可避免的生离死别时,情何以堪?如果不幸所嫁非人,又何苦让薄情寡义之人来糟蹋自己呢?
但是现在她不确定了,库达的存在让她心慌,同时又令她心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亲了她,怎么就让她信仰的原则动摇了呢?
库达疼惜的捧起她的脸,见她脆弱不安的眼神,他心悸了!没见过莫离如此令他直觉认为是她对差点被卖掉的事还心有余悸,如果现在要求倾他所有的财富唤她展眉而笑,他会做到!
紧搂她入怀,灼热的唇再度覆上她的,他发现他喜欢她的慌乱,那代表在他之前没人吻过她,他努力采撷她的甜蜜,而莫离在他唇的挑逗中几乎忘了要呼吸
“小心小心”
“嘎嘎”气急败坏地从远方飞来,显然在跟他们出城后一度失去了方向。
“它有时候会啄人会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