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谢丹朱牵着一匹铁梨木灵马从北门进入小镇石田,发现有一大半石田人他已不认识了,这些都是四十岁以下的人,而认识的都是一些白发翁媪,对于一个修士而言,三、五十年还没修炼成一个境界,但在人间世,却已是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半辈子了,若是几百年后重回家乡,那更是谁也不认识,除了惆怅还有什么,所以谢丹朱已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回石田。
谢老爹年过九旬,腰板直直,耳聪目明,是石田有数的寿星,此时坐在私塾学堂的大门前一边晒太阳一边与安德先生闲话,见一个面色黧黑的汉子牵马过来,向安德先生讨一碗水喝,安德先生便让家人端一碗茶水出来,黧黑汉子仰脖一饮而尽,笑道:“你们这里的水真甜哪。”
谢老爹顿时笑了起来,拍着身边的凳子道:“远路人,坐,坐,歇歇气。”
这面色黧黑的汉子正是谢丹朱,当下便挨着爹爹谢康成坐下,笑问:“老人家高寿啊?”
谢老爹捋着白胡子道:“老了,九十二了。”
谢丹朱道:“九十二了,真看不出来,你老身体康健得很哪。”
谢老爹道:“那还是四十年前我小儿子送了一颗祛病延年丹让我服了,不然早入土了。”
谢丹朱道:“老人家好福气,老人家有几位儿孙?”
谢老爹道:“老汉有二子一女,大儿子也生了两子一女,长孙牛牛都让老汉看到了,哈哈,是个重孙,女儿青蓝嫁在五峰邑,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谢丹朱摇了摇头,心想:“小妹青蓝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真让人感慨啊。”
就听谢老爹又道:“老汉没别的牵挂,就是惦记着我那小儿子,他是个修道之人,出海去了,几十年没回家,老汉常常梦到他,还是小时候那么顽皮,爬树抓鸟、下河捕鱼——”
谢丹朱心头一热,缓缓道:“既是修道之人,那自是四海为家,老人家也不必惦念了。”
谢老爹叹道道:“怎么能不惦念呢,老汉也没几年好活了,总要看到他一眼才能安心瞑目啊。”
谢丹朱沉默了片刻,说道:“对了,老人家的小儿子叫什么名字?在下走南闯北,说不定曾遇见——”
谢老爹喜道:“他叫丹朱,谢丹朱,七霞山弟子。”
谢丹朱笑道:“原来是谢丹朱啊,认得认得,早年在虎跃州就认得,而且我方才在镇外就看到他了,正在河边洗濯,还带着他妻子,说是要回乡探亲,原来谢丹朱就是你老的儿子啊。”
谢老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喜不自胜道:“真的,老汉要去接他。”拖着一根竹杖健步往北风就走。
安德先生赶忙追上,两位老人家兴冲冲就去了,谢老爹果然在镇门口看到了儿子谢丹朱和美丽的儿媳妇六御,还有一个雪白裙裳的少女是谁?
谢老爹一拍大腿,喜道:“你是蓝儿。”
蓝儿见谢老爹认得出她,很是高兴,跟着谢丹朱叫了一声:“爹爹。”
谢老爹高兴得竹杖也扔了,一手拉着谢丹朱,一手拉着蓝儿,对谢丹朱道:“丹朱,你拉着六御。”
谢丹朱笑嘻嘻挽起六御的手,六御羞红了脸。
石田人老老少少沿街围观,议论纷纷,谢康成的小儿子回来了,还带回这么一位年轻美丽的妻子,哇简直比天仙还美,那个费清枝说是石田第一大美女,但和谢丹朱的这位妻子没法比啊。
有那老一辈的、和谢丹朱同辈的都赶来执手问候,谢庭生分开众人,叫道:“丹朱——”兄弟二人抱在一起,欣喜不胜。
庭生哥哥年过六十了,头发半白,但憨厚质朴的神态没有变,谢丹朱还没来得及感慨,谢庭生却先说了:“丹朱,你也变了不少啊,三十多年了,都老了。”
看着美丽的弟媳妇,谢庭生却愣了,这个弟媳妇不对啊,不是鱼渊府的那位北宫小姐啊!
却原来这么多年北宫紫烟每年都会来石田拜见谢老爹,当然是不事张扬的,谢庭生当然认为北宫紫烟是他的弟妇。
当日傍晚,五峰邑的谢青蓝也带着丈夫和三个孩子来了,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谢丹朱忽然想:“我的性情还是受爹爹、兄长影响大,不暴戾,不苛刻,不会睚眦必报,若当初在丰溪河畔是另一个人拣到我抚养我,我也许就是另一种性情了,这些都不是我的生身母亲能预想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