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转成带着些许凉意的秋天。
依斐忙着在办公室的电脑前面,做着她的打字小姐。袁紫轩走了过来,丢了一张纸在忙着键入缺席纪录的依斐桌上。
依斐看都没看就鬼叫了起来:“袁姐,别连你都来茶毒我好不好?我还有十五个班还没打耶!”
袁紫轩拿起咖啡杯,好整以暇地坐下来说:“雷依斐,你就是这点不好,看清楚纸上写什么再抱怨好不好!”依斐终于空出一只手拿起了那张纸,上头是一张课表,写的都是她的名字。
她楞住,疑惑地问:“这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从明天起,你开始教学实习!”袁紫轩拍了拍她的肩。“雷依斐,恭喜你啊!总算熬完了行政实习期,可以开始像个老师了。”
依斐双手捧着课表,感动地泪水盈眶。“太好了!我总算可以不要再打这个出缺席纪录了吧?”
“你打完这一批应该就不用了吧。”袁紫轩点点头。
依斐看向她,有些失望的说:“我不是现在就不用打了吗?”
袁紫轩扬起眉看向依斐。“年轻人做事要有头有尾。”
“可是,明天就要教学实习了。”
“那就表示你今天一定要打完这一叠。”
依斐闻言大叹一口气。“罢了罢了,谁教我是任人鱼肉的实习老师呢!”
袁紫轩伸手打了一下依斐的头。“你要抱怨也小声一点,传到校长、主任那里,会有你好受的!”
依斐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看着手中这张教学实习单,还是十分满足,她又仔细地看了看,叫了出来:“咦,袁姐,我是跟你的班嘛!”
“废话,我是你的指导老师,你不教我的班要教谁的?”
依斐有些惊恐地说:“那不就是要上三年级的课程了吗?”
袁紫轩点点头。“怎么,不会呀?你没那么差吧,好歹是数学系毕业的。”她看了看课本说:“你明天要上的课程,应该是马可夫阵列。”
依斐将课本接了过来。“那我不就要写这个单元的教案?”
袁紫轩点了点头。“我并不重视这个,不过,你师大那里的教授会要你交教案的,我看你就辛苦一点写一写吧!加油啊!”依斐看着以前很熟悉,现在有些陌生的公式,心中隐然有些不安。
。。
翔文一开门进来,就看到依斐趴在客厅的桌上,桌上和两旁的地板上都散着一堆课本和大学用书。
他走过去,蹲了下来,拿起翻开的课本来看。
是马可夫阵列。
翔文又看向被依斐压着的b4纸张,上面画着的表格也大大的写着马可夫阵列的部份。
翔文笑了笑,她怎么突然算起数学了?
要不是看到她此时算着数学,他都快忘了依斐跟他一样,也是念数学的。不过算数学也会算到睡着,真是服了她了。
翔文轻轻碰了碰依斐,她没醒。
翔文想了想,将书故意地放得大声一点,依斐这才悠悠醒来。一张眼,正看到翔文坐在旁边看着她。
依斐揉了揉眼睛。“你回来啦。”
“你在写什么东西,让我看看。”翔文也没等依斐同意,就将教案抽过去看。“什么认知、技巧、情意的?会了马可夫阵列,能有什么情意呀?”
依斐一把就把教案给抽了回来。
“你不要随便乱批评好不好?这叫做教案,没学过教育学的人当然不懂!”
“干嘛要写这种东西?袁紫轩叫你写的?”
依斐得意地笑了笑。“我告诉你,我明天要去上你们班的数学课!”
翔文故作惊恐地说:“真的假的?袁紫轩上的时候就有一半人是睡倒的,你来上恐怕剩下的那一半也会睡倒了。”
依斐嘟了嘟嘴,瞪着他。“你不要打击我信心好不好,看我很紧张,你很高兴吗?”
翔文轻笑着看向依斐。“哇,真生气啦?”
依斐的嘴嘟得更高,一面收拾地上的书一面说着:“当什么表弟嘛,没有实质助益,起码要有口头鼓励;没有鼓励,好歹也不要落井下石嘛!”
依斐收拾起书本,站了起身,想离开客厅,但翔文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干嘛?”依斐看着他的手。
翔文认真地看着她。“别生气啦,我可以对你有一些实质助益。”
依斐定眼看了看他,又坐了回去:“什么助益?”
“你可以拿我当练习呀!”
“你?”依斐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翔文笑着说:“记得以前小时候,我们常玩老师学生的游戏,你总是扮演老师,有次为了表演竹笋炒肉丝,还跑去后山的上地公庙旁折竹子,你忘了?”
依斐歪头想了想。“不记得。”
翔文无奈地摇摇头。“算了,你果然老年痴呆,什么都记不得!”
依斐不禁抗议。“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翔文回头看着她。“你就拿我当练习,反正我也不懂马可夫阵列。”
依斐考虑了一下。“好是好,可我怎么写黑板?我是要在台上上课的,要练习的是厶口风。”
翔文想了一下,灵机一动,跑到依斐房里将她的穿衣镜拿了出来,又拿出了水性的签字笔,
“用这个吧?水性的签字笔是可以擦得掉的。”
翔文把笔递给依斐,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站了起来。
翔文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好,开始罗!”
他煞有其事地叫着:“起立,敬礼,老师好,坐下。好吧,雷依斐,开始吧!”
依斐深吸了一口气,拿着课本开始讲起课来。
翔文看着依斐有些生涩但认真的表情,他的思绪突然飘回小时候,飘回那个夏日的午后,他们拿着粉笔,在老家的围墙上,学着小学老师的样子,那时的依斐与现在的依斐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现在仿佛又回到那个时候,翔文心中扬起一片暖意,只要看到依斐,他觉得自己就能重拾那最快乐的八年时光。
只有和依斐在一起时,他才有这种幸福感。但他可以这样一直和依斐在一起吗?以表弟的身分?
翔文陷入了思绪里。
“尹翔文同学,上课时请认真一点!”
一只笔盖突然飞了过来,丢中了翔文的眼睛。
翔文马上低声呼了痛。
依斐吓了一跳,马上跑到翔文的身旁。
“喂,你还好吗?”她将翔文掩着左眼的手拿开,查看他的眼睛。
“你丢得还真准。”翔文有些抱怨。
“谁叫你一副失神的样子,怎么样,还痛吗?”
“一点点。”
依斐突然凑近他的脸,对着他的左眼吹了两下。
“吹吹,不痛。”
翔文因为依斐突然靠得这么近,楞住了。
依斐吹完眼睛,看着翔文还直盯着她看,有些奇怪地问:“怎么,还痛吗?”依斐又凑上去吹了两下。
翔文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会泄露自己的真心,将脸别了过去。
依斐觉得翔文的举动有点奇怪。“你干嘛,真的还会痛吗?”
“没事,不痛了。”
依斐斜睨了他一眼“还说要帮我,你是要帮我练习怎么管学生吗?你根本就没有仔细听嘛!”
翔文转头看回依斐。“你别冤枉我,我真的有仔细听。”
依斐挑眉,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真的?”她盘坐了下来。“那你说说我刚刚上了什么内容?”
“马可夫阵列罗。”
依斐看了看镜子,火大地说:“废话,我镜子上面就写着马可夫阵列几个大字,我要你解释内容!”
翔文笑了“马可夫阵列是俄国数学家马可夫于多次研究试验中发现,在某些机率转换过程中,其第n次试验之结果常决定于其前一次(n-1)次试验之结果。由于他首先对此种现象作有系统的研究,所以,以后在学术研究上对于由一种情况转至另外一种情况的过程中具有移转机率者,而且上移转机率可以依据其紧接的前项隋况而推算出来的,即称为马可夫程序,一连串的此种转换过程之整体则称为马可夫链。对于马可夫程序或马可夫链可能产生的演变加以分析,以观察或预测其未来变动趋向之研究工作,便称为马可夫分析。”
依斐被他滔滔不绝的解释给吓呆了。“你还真的知道呀”
翔文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我就说我有仔细听呀,是你不相信我的。”
依斐还有些不服地说:“那你重新解释一下我镜子上的那题。”
“没问题。”翔文走到镜子前,依斐镜子上举的那个例题其实根本还没写完,但翔文将水性笔拿了起来,一面写着后续解答,一面说明:“在这个推移矩阵a中,每个元pij都是大于等于o的数目,而且每一行中各元的和都等于1,这是因为这个马可夫链在某一观察期中呈现状态si时,在下一个观察期中必定呈现sisn中之一,所以对应的机率p1j,p2j的和为1。而若马可夫矩阵中的一个方阵各元都大于或等于o,而且每一行中各元的和都等于l,此时就可以称为马可夫矩阵或随机矩阵。如果一马可夫链可达到稳定状态而其(n阶)推移矩阵为a,则其稳定状态就是满足ax=x的n*1矩阵x”
翔文解释完后放下了笔。“我解释得没错吧?”
依斐睁大眼睛,呆呆地点了点头。
翔文走回依斐身旁坐了下来。“不过,这个题目对我们学校的程度太难了,这是大二程度的题目,你应该选简单一点的,才比较适合班上同学。”
依斐回过神,看向翔文。“尹翔文,你为什么会!你们明明还没上到这个进度。而且你说这是大学程度。你老实说,你在美国念的是什么系?”
翔文笑而不语。
“笑什么笑,快说!”
翔文耸了耸肩说:“我是拿普林斯顿数学系奖学金的。”
依斐惊吓得合不上嘴。“普林斯顿?爱因斯坦曾经教过书的普林斯顿?”
翔文点点头。
“申请到这么好的学校为什么不继续读?”
翔文脸色有些阴暗,轻描淡写地笑着说:“因为我休学了。”
“我当然知道你休学了,我是问你为什么休学?”
翔文楞了楞,耸耸肩。“这你就不用管了。”
“尹翔文,有能力读书却不读书,会遭天谴的!”依斐正经八百地训起话来。
翔文闻言笑了出来。“有那么严重吗?”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放弃大好前途?小舅妈的事吗?”
翔文身子僵了下,许久才说:“我说过,我不想提这件事,不想和你吵架。”
依斐看到他严肃的样子,扁了扁嘴。“好吧,你不想讲就算了,我今天也没力气跟你吵架。不过,”她双手使劲地抓住了翔文的领子。“我告诉你,你既然程度这么好,你可得给我考上台大数学系,否则小舅妈会怪我没把你带好。本来念普林斯顿的,回台湾后居然连台大都没考上,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翔文抗议地说:“喂,台湾不比美国好不好!我的英数虽然不错,可我的国文是个问题呀,还有那个社会科,我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民国初年的那些条约是干什么的!”
依斐放下翔文的领子,拍了拍他的胸膛说:“你放心,基本学力测验的题目都不会太难,你只要英数给我考好,指定考科你至少得考到高于高标十分,知不知道?”
翔文看到依斐认真的样子,突然低头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依斐有些火大。
“笑你呀,明天的教学实习都还不一定顺利呢,现在就像个老师来催我念书。”
依斐这才想起。“啊,对了,我还没把题目解完呢!”她看向镜子上的题目,又叫了起来:“尹翔文,你看你把答案都写完了”
“雷依斐,我看你别练了,已经快十二点了,你先去睡吧,明天才有精神应付。”
依斐惊讶地看向时钟。“什么,快十二点了?”她赶紧地把桌上的书与笔收了收,冲进房间去。但像想到什么事似的,又开了门探头出来
“尹翔文。”
翔文抬眼看向她。“什么事。”
“你明天可别拆我的台!”
翔文笑了出来,举起右手三只指头说:“我以童子军名义发誓,我明天绝对当一个乖学生。”
“你要记得喔!”依斐关上了房门。
翔文看着那道关上的门,心中突然起了一阵痛。
明天等依斐站在台上,他们的关系又从表姐弟变成了师生。
他与依斐间的阻拦又多了一道。
翔文笑了笑,自己在想些什么呢?
他能做的,只是待在她的身边吧!
如果依斐真能爱他,他可以什么都不顾的。
但依斐也许现在她一心一意想的,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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