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去检查。结果是我父亲的问题。父亲根本生不出孩子。母亲很难过,但不敢告诉他,于是母亲的好友医生建议,利用别人的精子来人工受孕。母亲同意了,于是生下了我。”
依斐惊讶地说不出话,难怪自己爸妈什么都不说。
“可可是,这样看来,小舅妈没有任何的错啊”翔文继续苦笑说:“于理而言,我母亲是没错,但于情而言,她的确是欺骗了我父亲。”
依斐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
翔文继续说着:“母亲生下我之后,父亲非常非常地疼我,但是,因为有一次我出了个小车祸要输血,父亲想输血给我时,居然他的血不能给我。”
“为什么,你和小舅的血型不是一样的吗?”
翔文苦笑:“我母亲可能当初就是想血型一样,我父亲一定不会发现,但我的血型是a型rh阴性,这是有强大遗传性的。父亲有一点疑心,就做了检查,生日那一天,父亲所接的电话,就是dna检验所打来的。”
翔文深吸了一口气:“一开始父亲暴怒,根本不听母亲的解释,而后,他知道真相,也许因为心里难以接受,他一下子对我很好,一下子对我很坏很坏,好几次在大雨之中把我赶出家门,但又突然把我抱回去大哭。那三个月,我真的很混乱,也很受伤。”
依斐看着翔文,心中有着无限的怜惜。一个九岁的孩子,怎么能禁得起父亲这样反覆无常、忽冷忽热的对待呢?
翔文继续说着:“而后,父亲觉得待在台湾的压力实在太大,于是与母亲协议住到美国换个新环境,一切重新开始。但当时的我,只想来找你。”
“所以你离家出走来找我,还给我了一个熊熊钥匙圈。”
“对,我当时只想跟你在一起,我甚至幻想着,最好姑姑姑丈可以收养我,这样我就可以远离父母:水远跟你在一起。”
依斐笑说:“你现在实现了心愿,住到我们家了。”
翔文低了低头,没有回应依斐的话,只是继续诉说着往事。
“到了美国,前两三个月还好,但后来,又恢复了在台湾的状况。大概是第八个月还是第九个月时,父亲又发作,把我丢出纽约的家,大叫着不想再看到我,并将门锁上。当时我又饿又累,只想坐地铁去市区妈妈的公司找妈妈。但中途,我被一个拐带小孩的黑人绑架,等警察找到我已经是三天后的事。”
依斐看着翔文,不敢相信这种像电影般的情节,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母亲再也不能原谅父亲,诉请法院离婚。于是在律师那里,我是最后一次看见父亲,直到今天。”
依斐执起翔文的手,安慰地说:“小舅妈很伟大,保护了你,也照顾你。”
“伟大?”翔文冷笑了起来:“是,她真的很伟大,原先,我也这么认为,觉得一切都是父亲不好。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母亲在美国那一年,因为与父亲一直都有疙瘩,她其实已经另外有情人了,就是当初的那位医生朋友。而如今,她要与这个医生朋友再婚了。”
依斐沉默了一下,才说:“小舅的状况这么糟糕,小舅妈会爱上其他人是情有可原,你不应该怪她。”
“如果是任何其他人,我都会祝福我的母亲。”翔文痛苦地低下头。“但他不行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依斐楞傻,她听不太懂。“什么意思?”
“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当初提供精子给我母亲的,就是他。”
“怎么会?精子银行不是不可以透露捐赠者的名字吗?”依斐惊骇。
“那个男人根本存有私心,他从年轻时就暗恋我的母亲,我母亲当时爱的是我父亲,所以当我母亲为了这件事情求助他时,他居然利用了这个机会,将自己的精子给了母亲。”
“他你的亲生”依斐也已经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个人。“这一切都是故意的吗?小舅妈不会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吗?”
“他对我母亲真的很好,对我也曾经很好,但当我知道真相时,我再也不能相信他。于是他们再婚的那一天,我没有参加,买了机票坐回台湾。”
翔文将脸埋进手掌中,宽阔的肩因为极度痛苦而颤抖着。
依斐万分疼惜,上前将翔文搂进怀里。
翔文依然遮着脸,用着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依斐,你知道吗?我觉得我的人生像场笑话,我什么都不能相信了。这九年,我在美国,要不是凭着一点自制,我可能已经放弃自己,也许酗酒,也许吸毒我没有放弃自己,就是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告诉我父亲,我已经长大,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但我是够资格当你的儿子但如今,一切一切都是玩笑,我觉得我的出生根本是个错误,我根本是个不该出生的人。”
虽然客厅里没有开灯,但在幽暗的烛光中仍然可以看到翔文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就在抬起头的那一霎那,泪滑了下来。
依斐心疼地伸出手,抹去那滴泪,但一抹去,翔文的泪又再度掉了下来。
依斐只好用双手轻拭着翔文的泪。
翔文终于崩溃,他将头靠到了依斐的怀中,她紧紧地拥着他。
不同于十年前的那一天,翔文只是无言地哭着。
依斐让他尽情的哭,她拍着翔文的肩,像母亲拍着婴儿一般轻柔地安慰着。
“翔文,你的出生绝对不是错误,也不是一个笑话,你的存在绝对有意义,起码对我而言有很大的意义,没有你,我当不成三合院的孩子头目;没有你,我的童年苍白无趣;没有你,我也没有办法那么快从失恋中站起来;没有你也许雷依斐就不是雷依斐了,你知道吗?翔文,就如同我们在洞里发的誓言”
依斐将翔文的脸捧了起来,主动地吻了一下翔文的唇。“十年前的约定,我用这样的签名盖章对你保证过的,你永远是我最爱的表弟。”
一听到“表弟”两个字,翔文马上推开依斐,对着她大叫:“不,我不是你的表弟!”
依斐有些怔楞地叫着他的小名:“文文”
翔文捣起了耳朵。“不要叫我文文,我不是你的文文,我不要只是当你的表弟!”
依斐楞住了。
翔文看着依斐,满脸是泪。
“依斐,你不能只爱的是我吗?不是因为我姓尹,不是因为我是尹明文的孩子,不是因为我是你的表弟,只因为我是我,我是一个男人而喜欢我吗?”
依斐怔怔地看着翔文,为着他的话而震惊着。
“依斐,我爱你!”
依斐身子一震,即使觉得,这句话是那样地熟悉,她还是有些惊异的。
“我今天和父亲说,我不想再当他的儿子,就是因为,我爱你。我想以一个男人的身分爱着你,而不是你的表弟。”
看着翔文祈求的眼光,依斐心里涌起满满的温柔。她知道翔文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做这样的决定,决定和自己一直深爱的父亲切断关系。
而这么做,只是为了她
依斐缓缓地伸出手,抹去翔文的泪,又再次倾身向前,吻了翔文的唇。“我再次盖章向你保证,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谁,只因为你是你!”
翔文看着依斐眼睛闪烁着坚定。
“依斐,我爱你我可以爱你吗?”他用着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想再次确定。
她抓起翔文的手,勾住了他的小指头,她低头亲吻了它。“我和你约定”之后,她抬起头,看着翔文许久,又再吻上了翔文的唇。“我约定,我爱你,盖章保证。”
翔文再也管不住自己那即将满出胸口的爱意。翔文回吻着,这次的吻,加重、加深、加浓,翔文像是终于在他的人生中抓住啊木,再也不会放手,他用尽全身的力量紧紧抱着她,彷佛只要放开了她,他自己就会化成泡沫。
两人就那样紧紧地拥抱着彼此,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夜,在这一夜之后,就会得到新生。
。。
那天早晨,依斐难得早起。
她起了身,看着身旁翔文的侧脸。这是自翔文回来后,她第一次觉得,这张脸像十年前的翔文该有的纯真和可爱。
她爱怜地轻拂了拂翔文的睫毛和新冒出的胡渣。她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游走,来到翔文的唇角停住了。
昨天,这唇在她身上留下无数的印记,似乎都在说着爱,也要求着爱。
她突然脸红了,环顾四周,她轻轻地下了床,拾起了床边凌乱的衣衫,胡乱地穿上,走到了客厅。
还插着蜡烛的蛋糕、翔文昨夜抽的菸和打火机都放在一旁的桌上。
她又想起了昨夜的激情、她自己的激情她情绪翻涌地甩了甩头。
突然好想抽菸,她拿起一根菸和打火机,走向阳台。
点起了菸正想抽一口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拿走它。“不是答应我不再抽了吗?”
依斐转过头,想扑身上前去抢回它,但翔文的身材比她高上一个头,翔文又将菸举得高高的,依斐连踮起脚尖都构不到,于是她跳了起来。
“还我。”
但话未说完,翔文已经趁她跳起时,将她抱个满怀。
“尹翔文,快放下我!”
“我不放,我死都不放。”翔文语气轻柔,却透着坚定。
依斐微微地楞住了。
翔文的声音在依斐耳边响起,带着一些些颤抖,仿佛有着极大的不安感。
“依斐,在九岁之后,我从没有这么的惧怕过。”
“怕什么?”
“怕你。”
依斐更是不解。“怕我?”
“怕你后悔,怕你一转头又离我而去,怕昨夜只是一场梦,更怕你说,你只是同情。”
翔文看向依斐,但依然紧搂着她。
“你真的爱我吗?昨夜,不是一个意外?”
依斐看着他,一直未答。翔文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脸色越来越苍白。
依斐突然笑了,十分疼惜的回拥了他。“原来你还是十年前的那个文文。”
翔文松开了怀抱,有些不理解的看着依斐。
“十年前,我曾经承诺过你,我会永远爱你。十年后的现在,我还是对你做这样的承诺。”
“真的吗?你不是因为同情?不是因为亲情?”
依斐笑了笑说:“说真的,我不知道有没有这些成分存在。”
翔文愕然地看着依斐。
“我分不出同情、亲情与爱情,我只知道,我想和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不希望你再如此孤单寂寞。我希望能够一直陪着你,也希望你一直陪着我。住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你对我的好,对我的爱,我不是没有感觉的。”
“你真的是感情迟钝的人!”翔文轻敲一下她的额头。
依斐佯装生气,嘟了一下嘴,回打了一下翔文的头。
“我不是迟钝,我只是逃避。”
翔文沉默地看着依斐。
依斐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翔文,我们之间还是有很多问题比如说,我们该怎么面对我父母,小舅小舅妈,还有外婆,大舅三舅那一大堆的亲戚?在他们的心里,我们依然是表姐弟”
“我不在乎,我有你就可以了。”
依斐继续说着:“还有在学校,我还是老师,你还是学生。我不知道将来我们之间还会有多少坎坷,如果说不害怕、不彷徨,那是骗人的。”
翔文有些急切地说:“我可以休学,我们可以一起去美国”
“我不愿意,如果我要去美国,当初我就会和谌志杰一起去了。”
翔文楞住了。
“我想留在台湾当一个老师,这是我的志向,我不愿放弃。”
翔文看着依斐。“你不愿”话还没说完,依斐就迎上了吻,她同时伸出手,紧紧握住翔文。
许久她才松开了唇,很近很近地看着翔文,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着:“我不会放弃我的志向,但我也不会放弃你。我答应你,我会为你努力,我会为你而勇敢。我们并没有犯什么错,我相信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大家面前。”
她看向阳台外。“就像现在,你看,不管夜里多么的黑暗,天总是会亮的。”
翔文看着依斐唇边坚定的笑意,伸出手臂紧紧地拥住了她。
阳光十分耀眼,天空那样的湛蓝,仿佛宣告着,他们的未来,是有希望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