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方圆亲手布置好了一座引雷阵,然后走到桌案前提笔画符。
玉符只是死物,需要施法引出它的妙用才能成阵,张修站在阵中施法,梅振衣在远处小心以神识体会,发现此阵引来的是天地灵枢中的锋锐之气,却引而不发,全部凝聚在张修地笔尖。张修神情凝重,这道符画地很慢,你如果不连续观察,几乎怀疑他是一座不会动的雕像。
这道符一共画了两天一夜,从第一天地清晨画到第二天的黄昏,一张紫府神雷符才大功告成。画成这张符有几个方面的要求,首先是画符者本身的修为,修为越高当然画得越快,越为不到连笔都提不起来,张修的修为恰恰在门槛上。
其次是引雷阵凝聚的锋锐之气多少,如果在满天雷云密布时是最快,但这并不意味着越多越好,一定要在法力可控制引而不发的范围内,缓慢的通过笔尖释放到符上。
梅振衣就在方正峰的巅峰坐了两天一夜,收摄心神仔细看着张修,将他的一举一动、每一笔的步骤与玄,都印在心中。有些玄机是能看见的,比如张修用笔。有些玄机是能感应到的,比如引雷阵地微妙变化,但有些玄机是看不到也感应不到的。
梅振衣毕竟没有学过五雷天心正法,也没有学过制作各种符的根基法门,他无法以同样的方式划出一道紫府神雷符来。他再聪明,也不可能表面上看一遍就会了,否则张修也不会答应当场演示。
但梅振衣却另有收获,他心中考虑的是自己所悟的神宵天雷术。张修布置引雷阵。并用手中笔将天地万物中的锋锐之气凝聚到笔尖,梅振衣的神宵天雷完全可以借鉴其运用之妙。张修没有指妖针。用了一个阵式和一只笔,就发挥了类似地神通,而且法力消耗要舒缓得多,他可是接连不停的画了两天一夜啊!
张修放下笔地时候撤了法术,引雷阵凝聚的锋锐之气耗尽。他也累的几乎走不动路了,是两个仆人用轿子把他抬下方正峰的。回到听松居中,自然还有大补元气的“熏鱼干”可服用。在梅振衣这里就有一个好处,不缺各种辅助修行地灵葯。
张修虽然筋疲力尽,但兴致却很高。人也显得格外的兴奋。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梅振衣,他虽然学过如何制作紫府神雷符,自信也把握制成,但今天还是他第一次亲手制成了紫府神雷符。这一张紫府神雷符他可舍不得送给梅振衣,要留在身边做个记念,同时也拿回去向父亲表功,自己在青漪三山这五个月可不是白待的,成功制出了紫府神雷符。
张修第二天就告辞离去了,回到听松居休息几个时辰。稍微缓过乏来。人仍然很兴奋,派仆人到随缘小筑去请梅振衣。一定要与义弟秉烛夜谈。谈就谈吧,梅振衣命人制作了几样葯膳点心,跑来与张修夜谈。
张修终于说了实话,向梅振衣承认这是自己所画地第一张紫府神雷符,梅振衣向他道贺,张修呵呵直乐。天南海北的闲聊间梅振衣问道:“哥哥能将所施法力凝聚到一道符中,然后一次引发,威力当真不小,此法的使用是否有极限呢?”
张修笑道:“当然有极限,如此施法控制起来非常艰难,一张符地承载也有极限,从修行而言,制作紫府神雷符已经到了极致,如果运用过度,反而偏离了修行的本意。兄弟,我问你,画符是为了什么?”
梅振衣:“我想有三点,一是为了施展法术妙用的方便,二是为了给弟子防身,三也是自身的一种修炼。”
张修一拍桌子:“说的对,就像前几天你说的炼器之道,炼器也是炼人,你看我的画符过程,本身也是一种修炼过程,虽然很累,但也有助于修行。如果超出这个度,就会伤损自身,我们既然是修行人,没有必要因外物符而损及自身吧?”
梅振衣:“不错,符有所用,而制符之道修的却是身,与炼器御器之道相通,不能沉迷于外物之用而忘了修行本意。哥哥,我还想问一句,有没有人只是为了制符而制符,却偏离了修行的原意呢?”
张修:“当然有了,其实修行各门道法只要涉及神通妙用,弟子都容易出现此类偏差,传授符之道,师父首先就要提醒弟子这一方面地问题。还有另外一种情况,有地教派只为制作符而制作,只求其用,甚至耗损自身元气来画一张难得的符。”
梅振衣:“哪门哪派,我怎么没听说过?”
张修:“非我道家,景教修士有此一说,但他们画地符不叫符,而叫卷轴,不知你听说过没有?这些人也有意思,他们信仰唯一的最高的神,一切荣耀归主。”
梅振衣听说过卷轴没有?当然听说过,但那是在穿越前看玄妙小说,穿越到大唐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张修提起。所谓“唯一的最高的神”现代汉语中称为“上帝”但在西文原意中就是一个很原始的词“神”因为在景教的教义中,上帝就是唯一的至尊神灵,没有必要用什么特别的名词。
近代史西方传教士将圣经中的“神”翻译成“上帝”因为在汉语语系中神太多了,以示区别。实际上这是个误会与窃名,如果你在道家修士中提上帝这两个字,没有人会以为是耶和华,传统汉语中的上帝指的是随先生玄穹高上帝,这是他在天庭的专有称号。
大唐世风气,怀柔致远胸襟开阔,关中一带有各教修士立足,其中就包括景教。景教修士也有跑到龙虎山一带去传教的,当地老百姓不待见,张修倒私下里接触交流过,了解一些底细,当作一段见闻说给梅振衣听。
梅振衣很感兴趣的问道:“他们所做的卷轴威力如何?”
张修:“威力也就与一般的符差不多,通常也不至于伤及自身,但也不排除他们以耗损自己身精元的方法,专门加工极少数威力极大的卷轴。如果威力过大超出一人所能承载,制作和使用过程都可能伤及自身,而且十分难制成,只是纯粹为了追求物用之极。但根据我对符之道的了解,再怎么穷奢物欲,卷轴本身也有承载的极限。”
梅振衣:“这种威力极大,接近于承载极限的卷轴,比紫府神雷符如何?”
张修笑了:“紫府神雷符的威力可大可小,你自己也用过应有体会,一看天时地利,二看你自己有多大本事,这与御器之道是相通的,不完全在符本身。要是弄一种威力最大的卷轴来相比,它可能不如,也可能更强,所以说紫府神雷符已经是符之术的极致,指的就是这种境界,而不是某一道符运用时的威力。”
梅振衣拱手道:“听兄一席话,胜读千年书啊,有一件事情我终于明白了。”
张修:“兄弟你太夸张了,哪能用千年二字来形容?”
梅振衣:“夸张就夸张吧,我的确是真心感慨!”湖山庄门前,张修登船离去,出青漪湖入青漪江沿水路而走,梅振衣领着众人挥手告别,直到帆影消失于天际。
众人准备转身离去时,提溜转飘过来道:“梅公子,你什么时候要去龙虎山作客呀?带着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也想出门看热闹,就像上次去丹霞峰一样。”
梅振衣哼了一声道:“就想出门看热闹,也不想好好修行吗?你早日凝聚成实形,出门也方便啊,否则也不好自夸三山大总管的威仪。”
提溜转缠着梅振衣道:“你既然这么说,一定有更高明的道法教我。”
梅振衣:“你想学吗?先去青漪湖边给我弄一大碗沙来,送到齐云观厨房里。”
“梅公子要我弄一碗沙送到厨房干什么?又不能做菜。”提溜转很是不解,旁边的其它人也非常好奇。
梅振衣:“我就是要做一道菜,至于怎么做你先别问,把沙子弄来就是了。”他的嘴角微翘表情颇有几份神秘,心中暗叹恍然有时光轮回之感,今天的提溜转好似当初的梅溪,而他却成了梅溪眼中高深莫测的梅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