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夫人,想必你一定肚子饿了吧,我们家厨娘庆婶的手艺非常好,外头酒楼的大厨们不时来跟她请教呢,这一桌酒菜是庆婶特意为你和少爷准备的。”说著说著,如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总之少夫人一定饿了,你快些用饭吧。”
她再点了点头,笑容里满是感激,眼神温柔得让如意情不自禁心头怦怦乱跳。
虽然他今年才不过十五,但是已经懂得欣赏漂亮的女孩了呢。
他觉得他们家新续娶的少夫人真是天下少有的美人儿。
如意晕陶陶地出了卧房,留下玉洁一个人在房中。
玉洁松了一口气,拿下压得她鬓边隐隐作疼的沉重凤冠,不忙著吃饭,她努力振作一下酸涩的心情,提起精神观察这间新房。
虽然到处都结了粉红与喜红色的纱帐和罗缎,但是乾净清爽的卧房摆饰依然看得出很男性,墙上还斜悬著一柄古朴的宝刀和两幅画,更是衬显出一丝飒飒的英气来。
她来到已被推开的圆框吉祥窗台边,静静地望了出去。
今晚月色很美,皎洁明亮地洒落大地,像是在各处敷抹上了淡淡闪亮的银粉般,煞是梦幻美丽。
她欢然地发现从窗口望出去有一大片荷花湖,上头还有一座水榭台这就是她未来的家吗?雅致得像是在梦里或是仙境一样。
这一切对她来说真的模糊朦胧却又美丽得像是在作梦。
她害怕与想像中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相反的,这一切美好得完全不像是真的。
玉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花香沁甜地钻入鼻中,她缓缓地吁出气来,心绪稳定了些。
她唯一的困惑与好奇就剩下那个神秘的甄少爷,
他今晚在书房睡吗?是喝得很醉了,或是另有隐情?
不过无论如何,她无心也顾不了他的隐情,对于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她唯一能付出的只有忍耐与关怀,其他的,她也无能为力了。
玉洁坐入椅内,望着满桌美味可口的菜肴,拿起筷子吃著满口扑香的食物。
***
今晚应该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应该要在新房中陪伴他的续弦新娘,并且极尽缠绵之能事
他的确喝了很多酒,但这并不是他抛下新娘,静静坐在水榭台上的原因。
他不想回新房,跟刘家小姐虚以委蛇,认命接受他拥有了一个妻子的事实。
这个新娘他是为爹而娶的,事实上,他心里一点欢快的感觉都没有。
尤其他眼前不时浮现那张温柔含笑的笑脸他的胸口隐隐痛楚,背叛与止不住的心伤不住地啃噬著他的心。
可恶!他不是说好了要忘了她吗?
他跟她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不过就是见了几次面,吃过几次饭,撑过几次船罢了
不!他骗得了谁?他连自己都骗不了,他就是忘不了她。
只怕今生今世他都忘不了她。
但是现在他已经成亲,再也没有脸见她
懊死的!
秦关挑起放在椅边的酒坛,一手执著灌了一大口。
火辣甘醇的液体一路滑下他的咽喉,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忽地,一阵轻巧细碎到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踏上曲桥,缓缓由远至近,接近水榭台来。
他放下酒坛,虎目闪电般地瞥向来人。
一见之下,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玉洁的惊愕不比他的小,她紧紧揪住衣襟,睁大了双眼。
老天,她是想念公子想念到昏头了吗?她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他?这怎么可能?
秦关也以为自己把脑海浮现的面孔幻化出现在面前,他揉了揉眼睛,难掩震慑之情。
“你”她又听见了再熟悉不过的低沉声音了,玉洁捂住嘴巴,却难忍住一声哽咽。
他怎么会来?他怎么知道她代嫁进甄家?他是来救她的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不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事,那么
她悚然一惊他一身的红袍喜服,难道他就是甄家少爷!?
秦关也看见了她身上的大红嫁衣,失声叫道:“你就是新娘!?”
天啊!他真的是甄家少爷,她的夫婿,她的
玉洁愣住了,狂喜的心绪忽地一凉,立时又仓皇了起来。
她只是个冒牌货,根本不是他要娶的刘红屏一阵强烈的心痛袭来,她紧紧憋著呼吸,深怕一松懈,泪水就会忍不住落了下来。
秦关像是作梦般地摇摇头,笑容里有深深的狂喜却也有著浓浓的困惑,他倏地起身大步来到她身边,想碰触她,却又有些迟疑。
“你是刘家小姐?”他拧起浓眉,难以相信。
刘家小姐怎么会落魄到必须要日日撑篙渡船过日子?可如果她不是刘家小姐,这一身的嫁衣又要做何解释?
玉洁又是心慌又是惶乱,她咬著下唇,后退了一步。
“当心!”他见她险险要撞上栏杆,心猛地一跳,急忙伸臂一揽,将她搂回宽阔的胸膛前。
她紧紧攀著他的胸口,小脸略显苍白,在站稳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不害臊地贴靠在他胸前,脸儿瞬间飞红了,急急又要退后。
他紧紧地抱著她,将她娇小柔软的身子环在臂弯里,低下头在她耳畔轻声开口,吐出来的气息撩拨趄她阵阵的战栗“你想要再三考验我心脏的承受力吗?”
她只觉脸儿好热,敏感的耳垂被他轻若和风的吹气撩逗得几乎全身瘫软了,只能被动地紧攀著他,拚命摇著头,心跳急擂得让她震耳欲聋。
他一定也听见她狂跳的心跳声了,哎呀,真羞人。
“我还以为我在作梦,梦见你是我的新娘。”
他有力地搂著她,让她的头紧贴着他的胸口,她可以感觉到他稳定的心跳声,怦怦,怦怦她也可以听见自己的,在这教人脸红心跳意乱情迷的瞬间,两心怦然,她也分不清究竟是他的抑或是她的心跳了。
她颤抖著闭上双眼,真希望这是一场美梦,又怕这只是一场美梦
“你是刘家千金小姐,为什么还要天天去撑篙渡船挣钱呢?”秦关深吸一口气,稍稍勒住了狂奔的情欲,执意要问个明白清楚,否则他心难安。
玉洁自甜蜜的迷雾中惊醒过来,怔怔地仰望着他,手脚顿时冰凉了起来,僵硬地轻挣开他的怀抱。
他炽热的眸光凝视著她,等待著她的解释。
只要一释他的疑惑后,他就可以再无顾忌地投入这份令人难以置信的惊喜大礼中。
他的新娘居然是她他有股冲动想仰天大笑,膜拜并感激老天。
秦关再也骗不了自己,他对她不只是知己或是友情而已。
玉洁想要告诉他一切事实,她想要坦白自己的身分,可是理智和原则却狠狠地勒住了她的脖子。
不可以告诉他,绝对不可以漏馅!
一旦知道真相,他还会要她吗?甄家会轻易罢休,甘心让尊贵的少爷错过一个千金小姐,去娶一个船娘吗?
再说朱老爹千叮万嘱,诸多拜托又该怎么办?
而且而且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私心冒了出来,她吃醋,她疯狂地吃醋。
如果她坦白了这一切,她就不会是他的新娘了,他们会把她撵出甄家,并且找回真正的刘红屏和他配鸾凤。
玉洁小脸一白,不不不,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失去他,所以她只好咽下真相,说出谎言,死守这一切。
可是她在发抖,无法自抑地发起抖来。
她没有说过谎,更没有欺骗过人,可是如今横置在她面前的这桩事实在太大了,她不想瞒,却不能不瞒,只是再怎么欺瞒也瞒不过自己的良心。
玉洁颤抖地伸出食指,在他掌心写下句句谎言
我们家虽然有钱,但是家训严明简朴,我们刘家子子孙孙依然要做事,万知生活艰苦、钱财难挣,这才不易浪费奢华。
老天,她会被雷公劈死的!
秦关脸上有一丝恍然,但是并没有完全释疑。“我俩几次相遇,你对自己的出身并不是这样说的,为什么?”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厉然,生平最痛恨被欺骗,所以他都会先给对方一个清楚解释的机会。
她瑟缩了一下,舔了舔乾燥的唇瓣,继续在他掌心写著:刘家名声依然在,我们谨遵叮嘱不可对外暴露身分,做什么像什么,所以不能拿刘家名号四处招摇,请原谅我,对不起。
她后头的恳求语带双关,句句哀伤而真心。
他心底多多少少有一丝受捉弄后的不舒服,但是她可贵的“情操”和今日乍见的大惊喜很快将那丝隐隐的不悦冲刷得消失无踪,他完全释怀了,内心充满了无法自抑的喜悦。
“我并不怪你。”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在月光下凝视著她“别跟我道歉了,只是我很好奇,你事先就知道我是你即将婚嫁的夫婿吗?”
虽然现在吃这门莫名其妙的飞醋是没有必要的,但他只要一想到她有可能奉父母之命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他就忍不住冒冷汗与浓浓的醋意。
玉洁回视著他专注的眼眸,老实地摇了摇头,又捧起他的手掌写著:这一切来得太急太快,让我措手不及,我并不想接受这桩婚事,但是无可奈何。我也曾想过你,只要一想到将来再也无缘见到你,就不由自主地心痛起来。
她的话字字刻画入他心底,秦关心神激荡地俯视著她“是吗?你也是想着我?并没有一转头就完完全全忘了我?”
我但愿自己能忘了,那么想起来胸口就不会这么地痛。
也许是月光,也许是花香幽然的这个夜,她突然放开了自我的约束,轻轻地倾吐出心里深处的真正感觉。
鲍子,我想我是在作梦吧,梦这么美好,醒过来的时候该会有多么地凄冷寂寥?可是在梦里总比在梦外好,至少这一刻我们是夫妻。
他被她的话深深地撼动了,她字里的寂寞和怜人渴望像是条丝绳,紧紧地将他一颗心缠绕、包围住了。
秦关胸口掠过一抹细细的疼,还有浓浓的怜爱,他温柔地将她娇小的身子纳入宽大的怀抱中,声音低沉有力地在她耳畔保证
“这不是梦,我们已经拜了堂、成了亲,是铁打一般的夫妻了,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地守著你,保护你,宠著你,让你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柔柔地道。
玉洁止不住一阵轻微的颤抖,像是激动,也像是害怕,更似深深地感动。
可是她真的能够就此放心接受他的疼宠眷恋吗?
她始终是个冒牌货,不知道哪一天会被拆穿
天啊!她怎么会把自己陷入这个进退两难,不能抽身也不愿抽身的境地里?
但就算她终有一天会面临被拆穿身分的危险,她依然要紧紧地抓住眼前这一刻。
她缓缓地闭上双眸,轻轻地叹息一声,将他坚实的腰环得更紧。
这一夜,洞房春宵不在新房,而是在有著晚风飘送的水榭里,在两颗相互寻觅已久的真心熨贴的瞬间,秦关温柔又狂热地吻遍她雪白柔嫩的每一寸肌肤,在她轻颤害羞又怯然的青涩反应中,倾注热情痴狂的热浪,让她真真正正地成为他的女人。
花月良宵,香荷为媒,晚风似羞似喜地低低呢喃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