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桅儿睁眼醒来,扑进她鼻子的是熟悉的枕头味道,看习惯的天花板,没有人动过的梳妆台摆饰,一切都在原来的地方,原来她作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只是梦,还好、还好。
放松的心情使她多赖了下床,直听到布帘掀动,看到走进来身着青衣衫的天青鳞。
“你醒了,睡得可好?”
在鞋墩上找到了绣花鞋,栀儿掀开毯子起身。
“我作了个梦,梦里,光怪陆离什么都有,我讲给你听,很有趣呢。”她没有发现自己的绣花鞋沾满泥肩。
她叽哩呱啦地径自跟天青鳞描述,以为自己经历的真的只是一场梦幻。
天青鳞帮她加了件衣衫,好脾气的拉着她“我熬了小米粥,先趁热来喝些。”
木桌上摆着几样小菜,一锅还冒着烟丝白粥,两副碗筷。
“哇,好香,我可以吃好大一碗!”
天青鳞本来就很“贤慧”家事压根难不倒他,所以栀儿没有追问桌上的菜肴是怎么来的。
“想吃多少就尽量吃。”盛了粥,他也坐下。
两人相视而笑,端起碗筷。
“对了,我告诉你我作的梦喔,梦里面你会呼风唤雨,好像龙神一样说。”一筷子小菜进了嘴巴,栀儿边说。
天青鳞扒了口粥,闻言有些难以下咽。
“如果要是真的呢?”
栀儿怪异的眼光直射向他。
“又不是神话故事,对了,我梦里的你从嘴巴拿出的鳞片很眼熟耶。”说着,她朝本来放水盆的茶几看过去,盆里只剩下一汪轻浅,鳞片早无踪影。
“咦?”她跳起来,奔近盆前“不见了!”
青鳞不是很热中。
“也许被隔壁的小黄狗叼走了。”他应该要坦白的,顾左右而言他绝不是他的初衷,但是,要是吓走她,他宁可选择隐瞒她一辈子。
“小黄狗叼的是骨头吧。”唬弄她喔。这家伙!
“你又不是小狈,怎么知道小狈不吃别的零食?”他还狡辩。
“噗!”栀儿把一口稀饭喷了出来,满眼歉意的看着他。
天青鳞抹抹脸。“没事,去洗洗就好。”
他才踏出门槛,突有两个巨人以雷槌挡住了他的去路。
“天青鳞,东海龙王敖的十三皇子,你犯了天条,玉帝要我们兄弟俩来捆你回去覆命。”
“我不能跟你们走。”他放低声量怕惊扰了里头的栀儿。
“由不得你!你私自制造天灾,伤了五百人命,玉帝很火大呢!还是乖乖的跟俺走,不然受你拖累的雷公电母更是罪加一等,难逃一死了。”
人死变鬼,鬼死变魔,神仙死,魂飞魄散。
“可以,但求两位让我先跟妻子话别。”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没道理连累别人。
“时间急迫,你还是乖乖受捆,别做挣扎。”庞大的巨手一挥,黄土色的绳索自动将天青鳞捆紧。
捆仙索,捆天上地下五界神仙。
栀儿听见外面异常的声音,赶出来时凑巧见到天青鳞被两个大巨人架住,腾空而去。
“青鳞”她撕心裂肺的呐喊,抱着骤然发痛的肚子跪倒在地。
天青鳞只来得及瞧她一眼,随即被拖入云层消失不见。
四个月后,栀儿在北海滨找到乱惊虹,风雨天中,他站在惊涛拍岸的巨岩上钓鱼,鱼篓里还不少鱼呢。
“惊虹。”紫白的唇色,憔悴的容貌,栀儿巨大的改变吓坏了乱惊虹。
他抛掉鱼竿,把她安置到一处可避风雨的洞穴中。
“发生什么事?”温暖的火光,一应俱全的用品,这洞穴显然是乱惊虹暂时的居处。
他找了一件比较合适的衫子要栀儿换上。
“我不要紧青鳞”她未语泪先流,多日的慌乱心焦奔流在血液里,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亲人”她忍不住完全倾倒出来。
她用力抓住他的十根指头,浑身上下冰冷如石。
“来,先喝口热茶,慢慢说。”勉强她非要喝了手中有安定心神作用的热茶,他才听她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乱惊虹在她身边坐下“嫂子,这些话实在不该由我来问,但是,青鳞的出身你知道吗?”
栀儿抱着茶盅取暖,眼神幽然。
“经过这些事,虽然他还未告诉我他真正的身世,可是我猜得出来,他很不一样,可能跟我是不同世界的人。”
乱惊虹又考虑了半晌,她有这样的认知最好,但是认知到哪种程度?
“我也不是,其他的‘人’也都不是。”没头没脑的说法,不过已经是他最清楚的解释了。
“青鳞他”
“他是东海龙王敖的十三皇子,刚出生没多久被奶妈带到人间来玩却遭劫,差点死在一群土匪手中,是第耳天救了他;其实,我们几个都跟他有相差无几的遭遇。第耳天知道青鳞的来处不凡,一直利用他的商业天才为天上人间赚钱,要不是因为遇见你,依照他的性子,也许为了那救命恩情,会还一辈子也说不定。”
“青鳞知道自己是龙神?”太不可思议了。
“他很早就知道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游泳、打水仗是家常便饭,而他只要一碰到海水,身体就会产生变化,东海的人就有办法循着找来,要他回去,但每回都被他严峻拒绝。之后,也许是不想替自己制造困扰,他就很少下水了。”
“他每天都要按时睡觉,超过上床时间,脾气就坏得不得了。”栀儿想起他异常的点滴。
“他的本体是龙,龙属水性,一到夜里还是需要水露滋润,我想原因在这里吧。”
“另外,他也没跟我同床共枕过。”惟一的一次,当她醒来后,他早就不见人影。
乱惊虹眼神有些犹疑,声音像是呛进什么“青鳞小时候入睡曾经现出原形,惊吓了很多人,不跟嫂子一起,怕是失去戒心露出原形,他不想失去你。”
像是想起什么,在每一个清凉的夜里,在每个辗转的梦境,她总会感觉到窗外暗影徘徊的错觉,但每每一推窗又空无一人。
每天醒来,在她的枕除总有一朵含露的牡丹,青鳞从来不说,她也没问,任两人之间暧昧不明。
幽晦的夜里,那总是传来似有还无的叹息,如今都有了解释。
栀儿迟迟不能言语。
不是人的夫君
这有什么分别吗?结了同心结的夫妻多成怨偶,青鳞不是人却对她多处体贴温柔,失去他,回到以前鬼也嫌弃的日子,她不想。
“我要救他出来,就算地狱结冰,我一定要救他出来!”想起每个清晨那些带露的牡丹花,她心里一点迟疑也没有。
摊开双掌,因为跋山涉水,餐风露宿,她的掌心结了厚厚的茧,方才乱惊虹急着要安置她,并没有细心打量,这一看才知道,为了寻夫,眼前的小女人吃了不少苦。
“青鳞是被两个庞大的巨人带走,该怎么办才好?”着急的栀儿坐不住,又想起身,破皮不知道几次的脚承受不住昂荷,让她差点歪倒下来,幸好扶着山壁才免于跌跤。
看着她破到露出脚趾的鞋,乱惊虹眉心又打了个结,她啊,毅力惊人。
为她打来一盆水,他从来不伺候女人的,然而今儿个实在是对她打从心底佩服。
“你先把自己整理整理,我去把鱼烤了,顺便通知大家回来一起想办法。”
栀儿看着水镜里披头散发的自己,抖着唇对他道谢。
乱惊虹绝少跟女人相处,对于她诚挚的感谢只觉得别扭,不知道怎么回应,干脆走开。
几个时辰后,本来白云舒卷的天空,发生有史以来最忙碌的情况。
先是飞来一只白鸽,片刻,又一只鹰,接着盘旋天空不知道该在哪里降落的是一只显然迷路的鸠鸟,无视鸠的迷惘,一只金鹏骄傲的飞过,抵达目的地。
乱惊虹从鸟儿们脚踝的小竹筒抽出短讯,把跟主人同性子的鸠鸟引导下来,果然没错,除了军破痕那个路痴训练出来的鸟会迷路还有谁?
综合所有的意见,乱惊虹作出决定。
“我也应该回家一趟了。”为了天青鳞,大伙分头想办法,半个月后在荆州瀛台会合。
他那个“家”的家人,希望不会吓到栀儿才好。
吹哨唤来一只大鹏鸟,那大鸟身长数丈,身高遮天,把天际飞翔的鸟雀全部吓飞得无影无踪,就连来报信的那些鹰、雕也掉头而去。
“好大的鸟。”栀儿又好奇又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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