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坏了!我就知道没有去盯着你是不可原谅的失误,我应该把公司的事情交给助理,然后照三餐问候你的!”在一番极尽压抑后,欲哭无泪的声音在关强的喉咙底滚了很久,才从咬着的牙迸出来。
“照三餐打电话来?哈哈,不用吧,我记得你好像追美眉的时候才有这么勤快!”吕可娣白了经纪人一眼。
她的时间作息跟平常人不一样,他又不是不知道,还打电话,想增加她的愧疚感,这么不择手段喔!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件case对公司有多重要,你也帮帮忙!”
“坏了就是坏了,谁能保证放进电窑里烧的东西,都会原封不动的出来?”相对气势磅确的关强,和他一同搭电梯的吕可娣就显得无精打采,脑子重重的,脚步轻浮,她知道,是长期睡不好的后遗症。
“我是替你紧张啊,距离上柜展示没剩多少时间,你倒是老神在在,什么都不急,只好我来替你烦恼了。”
他们置身的这间超人气百货公司,是兵家必争之地,多少设计师挤破头进来,也只能和其他设计师共用一个专柜,吕可娣破格被拔擢,单独得到两个专柜不小的展示空间,除了她的实力试葡定,在这不景气的时节,算是商界的奇迹了。
她是个不常公开露面的家饰设计师,自创品牌的餐具虽然还没能打入台湾主要的消费市场,却很受欧美—些收藏家的喜好,曾在几年前以一款象征中国人百子千孙的百喜桃瓷盘,参加德国欧登巴克的家饰展览,获得最高荣誉的金穗桂冠荣誉奖,因此打响名声。
没能打入台湾的主流市插,是因为她坚持手工产品,而手工的东西无法量产,在这速食、什么都要求俗又大碗的年代,自然无法让消费者加深印象,更别谈什么周边利益加分的效果。
必强是她到德国领奖当日自荐的经纪人。
他的资历叫人敬畏,吕可娣不懂他为什么要来屈就像她这样半调子的自由工作者,等看了他一整套自己拟定的计划方针细节,心折佩服之余便答应这段合作关系。
合作以来,他非常善尽责任的替她接了许多订单,而且还多到她无法应付的状况。
“我会如期把东西交出来的,你安心。”她笑着安抚他。
“不用我定期问候?”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把钱省下来吧,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
“我这奸商好歹有用心经营你这大小姐的事业,啧啧啧,别又跟我说你对事业没有野心之类的话,在你还没找到可以马上下嫁的男人以前,肚皮还是很重要吧,我只拜托姑奶奶你把作品端出来,其他都好商量。”关强软硬兼施,只差没有跪倒在地。
这年头的女孩子哪个不把婚姻当黑洞?说到结婚就避之惟恐不及,眼里除了事业之外就没有别人了。但可娣就是跟别人不同,她是那种就算没有男人养,也能由目由自在的过日子。
可偏偏,她想结婚,想到快昏了头。
“关大老板,你以为我今天没事特别打扮成这样是为了什么?约会哪。”吕可娣指指身上的短裙,被他这么讲好像她没人要似的。
“不是穿给我看的?”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你跟那个abc还在继续进行式喔。”他也知道徐哈利这号人物。
“当然喽,我们的感情好得很,你啊,把红包准备好,我要是丢炸弹,你绝对逃不掉的!”谈到男友,她的语气掩不住轻快。手机关了半个月的徐哈利,终于想到自动打电话来求和,看在他一片诚心上面,原谅他喽。
“玩真的?”
“我本来就很认真好不好。”她有些不满。
她对每一次感情都认真,可是在现代的恋爱潮流里却被批评为保守、老旧、闭塞她想得很开,不会为了自己的想法跟谁冲突,毕竟每个人想怎么谈感情都是自由的,就像她渴望一个家一样。
必强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她的表情后,便把跑到舌尖的话吞了回去。
这年头,感情的事千变万化,少见像他那年头的坚持了。
偏偏,可娣异类得很,她是那种侏罗纪时代才有的死心眼女人,找到一棵树后,总是像忠贞的死守着四行仓库不肯撤退的烈士,以为别人“爱国”的程度也跟她一样,但却不然。
看上她的男人,没错,每个都有来头,有的还来头不小,也追得勤快,但是一旦摸熟了她的脾气,就会安心的把她搁着;分心去做别的事情,不再把她摆在第一的位置上。
也因为这层缘故,她至今才会乖乖的听他安排,把事业的触角往外延伸。
“等一下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哈利会来接我。”
不一会儿,到了十三楼,两人步出了电梯门,经过走道,来到这层楼最醒目的地方,几个负责装潢专柜的工人正忙碌着。
“谢谢你放我一马!”关强说话不忘幽默。
“哈!”
“对了,差点忘记跟你说,你指名要配合的favrileglass老板,说要来跟你作最后的确认,他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一个设计师喔。”他暖昧的眨眨眼。
favrileglass(属于工匠的)是古英语,亦是一间家具设计兼贩卖公司的名字。
家具跟家饰是分不开的,精致的家具配上线条流畅美丽的餐具,最容易让人想到家庭的温暖。
当初找来家具设计师有好几个,且可娣却在长串的提案里,指名要名为伏羲氏的这个设计师,因为她喜欢他设计的家具,古色古香的质感,跟她的盘子很搭。
“那个伏羲氏是favrileglass的老板?”有点出人意表。
“他很不赖喔,是个帅哥。”
“我穿这样能见人吧?”一件样式简单的麻纱连身裙,娃娃鞋,额上的头发用缎带挽起,其他披散在肩膀上,天生的松发在细滑的肩膀上形成波浪,看来好不迷人。
“你啊,漂亮得像下午茶瓷盘的甜点,不用太多打扮就能迷翻一缸子的男人,安啦!要不是我已经有了红霓,她又不许我脚踏两条、n条船,我怎么可能放弃每天摆在嘴边的上等好肉!”
必强又叹息又可惜,但也只有像吕可娣这么亲近的朋友,才知道他对自己的未婚妻是一片深情,嘴巴的抱怨其实只是炫耀而已。
她微笑的接受赞美。
“整个装潢大概再七个工作天就可以结束,你别开天窗啊!”看得出来展示卖场是以绿色系为主,带着半透明感,连间隔用的板子,为了配合家具也贴了同色系的壁纸。
“你就是不相信我。”她嘟嘴。
“我是关心关心则乱,你知道吗?啊,他来了。”关强指着正往他们走来的男人。
卡文克莱的黑皮裤,丝质白上衣,来人经过的地方惹来许多专柜小姐的注视,就连走过他身边的客人也会多瞄他两眼。
看着走近的男人,吕可娣怎么看就怎么觉得眼熟
“是你!”
“是你!”
两人同时伸出指头,互指着对方的鼻子。
讪讪收起指头,她不由得想,还真是冤家路窄
“哦,新邻居。”奥伏羲意味深厚。
“嗨,你不会就是那个伏羲氏吧?”答案不言而喻。
“我是。”
“你好。”想到他是未来的合作伙伴,她的胃痉挛了起来。
之前闹的那些笑话,往后恐怕会变成他的笑柄。
“不太好,昨晚睡得不好。”
轰,吕可娣的脸霎时烧红了起来,这个人,阴险!她就知道摆明骂她是昨晚的不速之客,害没有床的他睡眠不够。
她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不小心又睡着了嘛,谁叫他不出让那张床,幸好天未全亮,她就醒来,逃掉他可能加诸的责备
咦?他们这是什么对话?浓浓的烟硝味,颇不寻常喔,关强没想到他们彼此居然认识,两人之间还汹涌着微妙的波涛。
“伏羲,想不到你跟可娣认识?那太好了,不用我浪费唇舌作介绍,这下没我的事了,你们慢慢聊。”关强挥挥手,回味再三才走开。
“你是关强旗下的设计师?”奥伏羲挑高浓眉问她。
“我出货,他负责场面上。这年头,水帮鱼,鱼帮水,单打独斗不适宜了。
“哦哦哦。”
“我也没想到你是favrileglass的大头目。”那些家具作品跟他给人的感觉那么相似,她竟然没有发现,钝啊!
“我看过你九十年以后的作品,那些瓷器调味料罐、陶器、珐琅花盆,全都是我喜欢的样式,其中,你的盘子最引人注目。”就因为看过才决定走这一趟,会一会对方,想不到竟然是他的好芳邻。
“谢谢。”这么直接的赞美令吕可娣脸红。
“我实话实说,在商言商有什么好客气的,你的产品要是能获得消费者好评,我的家具也得利。”蚀本的生意没有人做,长远的投资却是可以期待。
志同道合的伙伴不多,惺惺相惜的更少。两人边走边谈,来到电梯门前。
“那就这样,有空再联络!”吕可娣按了下楼钮,动作之迅速,看得出她心里的紧张。
“你这么急?”看她脸蛋几乎抬不起来,好像欠了他几亿美金似的。
他又不是小气的人,会把两人之间的“过节”挂在心里面。
“我送你?”奥伏羲试探。
“谢谢,不用了,我跟朋友有约。”她着急的抬头看着电梯灯号。
“去哪?”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多,话就是直接出口了。
“我男朋友会在楼下等我。”
闻言,说不出的感觉滑过奥伏羲的心底。
他看过资料有记载.她二十七岁了,这样年纪的女人有男朋友是再正常不过,要是没有反而是怪兽了。
不一会儿,他看着电梯门打开,看着她挤进载满人的电梯间里,叮咚一声,关上门,也掩去她的身影。
电梯门突然又开。
她亭亭玉立,一手按着电梯钮,像下定决心似的说:“你今天的打扮比较不像黑社会的坏蛋,比上回好看多了。”
电梯门再度关上,她消失了。
奥伏羲哑然。
这女人
*-*-*
百货公司的大门外飘着蒙蒙细雨。
因为不是上班族,对天气没有那么大的爱恨情仇,吕可娣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看着过往行人匆忙的跑进骑楼下躲雨。
迟到实在不是好习惯,她跟徐哈利约会,十次有十一次他迟到。
她正在想要不要打个电话提醒他时,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轧”的一声急速在她面前打住,她来不及跳开,轮胎激起的水花有小部份打上她的小腿,定眼一看,精心挑选的麻纱连身裙难以幸免的被溅上污泥,更别提娃娃鞋了。
吕可娣才要发飙,一大簇的野红色玫瑰猛然晃进眼帘。
“哈哕,亲爱的。”徐哈利耍帅的一跃而出,把一大把花丢给她。
“又是玫瑰花。”她忍不住嘀咕。
苞他交往都快十个月了,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玫瑰花,却总是随便买来敷衍她,表示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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