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出现。
“你,还好吗?”坐上洗秋搬来的凳子,他黑灼的灵眸直瞧面无人色的无盐。
她嚅动唇形:“我在你的房间。”
“养伤方便,先将就。”浅浅的笑纹漾在他的嘴边,说不出的好看。
无盐看痴了他的笑靥,可接着她的不安慢慢纠上眉间。
她不过是亲王府的过客,躺在这间古典藏雅的屋子里算什么?
像是看出她的犹豫,蓝非带点不悦的赌气道:“我都不怕坏了名声,你怕什么?”要不是她才转醒,腰杆和下腹痛得厉害恐怕非爆笑出来不可。这花名满天下的男子居然还圣洁地袒护她。
袒护。是的,他这番话不就意在让她安心吗,为什么?他不是对她厌恶透顶?这不会又是另一次恶作剧才好。
她凄然。“我这张脸会让人说闲话的。”蓝亲王邸全是美人,不管男女老少,连长工婢女也比普通人还略胜一筹,美丽在这块土地是那么的平常,平常到她这只乌鸦走进来想自惭形秽人家都还不屑,看着众人,她羞都羞死了。
“你的脸很好。”他生平不说谎,他问过自己的心,心给了他这个答案,他也就正经八百地脱口说出来了。
一缕看不出来的微晕染上无盐苍白的颊。
被了!他为她做的够多了。
她这辈子从不敢奢望有人对她轻言软语过,更何况是哄她,有他这句活真的够了。
“你哄人的技巧愈来愈高竿了。”曾几何时戈尔真倚在门框半是讽刺半是开了眼界。
“谁让你不叩门就进来的?”蓝非恼羞成怒,胀红的脸说多漂亮就有多漂亮,比女孩子娇嗔的模样还让人心动。
“我是大夫,有理所当然的探视权。”蓝少爷有他的张良计,他也有他的过墙梯,谁怕谁“病人醒了,这里没你的事,接下来我会请京里头最好的大夫来,不劳你这名医的大驾,请喀。”戈尔真没事老爱找他晦气,现在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扯他后腿的人。
躺在床上的无盐女可是经不起一点点的风言凉语。
“确定她死不了就想把我踢过墙了?要掀你的底,用不着小人物我来,可想而知,她在你亲王府的这几天恐怕把蓝公子你的风流韵事编号来听,听到耳朵长茧了,现在想撇清,迟了。”戈尔真刮脸丑他。
聪敏厉害、机变百出的蓝非皮皮一笑,那笑如春风初到人间,使人无法招架。他优雅地招手。“管家,戈先生要走了,请人备马送客。”戈尔真粗犷的脸扬起似笑非笑的表情,让静看两人平嘴的无盐微楞。
他不笑的时候只觉阴沉,这一牵动五官竟然教人浑身发凉。
“申屠姑娘,我们最宝贝的人就交给你了。”无盐还气虚,对他骤如其来的表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脸上的神经也挤不出适当的表情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戈尔真走掉。
这就是男人的友情吗?那么不着痕迹又体贴地熨人人的心扉,她心中一阵激动,什么都说不出来。
“别看他,人都走远了,他啊,就那张嘴坏,性子怪,其实医术好得不得了,当然啦,是跟你师父没得比,哎呀,我罗嗦这些做什么,来吃葯了。”接过洗秋熬来的伤葯,他怕烫地接了过来。
“少爷,小婢来就行了。”洗秋心惊胆战地看着她的主子逞强。
万一她的宝少爷要有个闪失,被热汤烫着或什么的,她就等着被剥一层皮下来吧。
磁碗的杯盖在蓝非生涩的手掌里摇摆着,就算铺了块帕子藉以隔热,磁碗还是惊险万分地铿锵作响。
“来,喝葯。”他的神情专注,一丝不苟,认真的程度教人也跟着目不转睛,生怕的不是磁骨碗有个不好,是担心喂葯的人跟被喂的人。
伺候在旁的仆役们个个伺机而动,他们宁可冒着自己被烫伤的危险也不能让亲王府中的荣耀和贵客有任何失误。
“你们统统出去。”蓝非的命令使得神经绷紧的众人差点跌跤。
“宝少爷!”大家异口同声。
“什么?”蓝非一旋身,汤汁险险溢出碗沿。
大家一身冷汗。
“没有,少爷有事一定要吩咐下人,我们就在外面候着。”
“哎呀,好罗嗦!”蓝公子不高兴了。管东管西,他又不是小孩,干么亦步亦趋,一堆跟屁虫。
“他们走了,葯也被我吹凉了,现在慢慢把它喝完,对身体才好。”从小连根筷子都有下人帮他拿,现在要伺候人才知道不容易,蓝非小心又小心。
无盐再多的不情愿都融化在蓝非天籁一般的声音和透明的笑靥里,她不值得这样的对待,受了人家的恩惠要用什么来还?
“不要胡思乱想,你的脑袋后面也撞破一个窟窿,好在可以用头发遮丑,撞上的要是脸,破了相就真的没人要了。”蓝非细看她,一眼一眼又一眼,这么近的看觉得她还满入眼的,虽然本质的难看没什么改善,就觉得她没初见时候连眼角余光扫到都会教人无端生出额汗来。
“把葯给我,我能够自己来。”她不想讨论自己的容貌,一点都不想。
“你嫌我话多?那我安静。”他作势在自己的红唇上打了个叉,又噱又可爱。
无盐相信要不是身负重伤怕是会把伤口笑裂。
枸记、党参、红枣、当归都是补中益气的中葯材,熬着排骨或鸡块当茶喝喝,大半个月让无盐见了就怕。
“我听洗秋说你不肯喝她炖的人参鸡,你辜负她一片苦心喔。”蓝非白衣白衫,玉树临风地踏进自己的房间。
无盐从窗外的景致回首,披肩长发没有刻意的梳拢反而呈现如舒卷云般的蓬松,小女人的她有股慵懒宁静的风韵,教甫进门的蓝非怔了下。
“再好的东西,天天喝谁也受不了。”见他大摇大摆的进来,她还是不习惯,闲散自适的手脚局促起来。
“说的也是,我有一回感冒就被她们逼着那不行这不行,惨得很哩。”他做鬼脸,那股委屈的模样又好笑又可爱,让人莞尔。
“还有啊,我小时候顽皮,奶妈又盯我盯得紧,有一天她硬逼得我要午寐,我骗过她后,为了不想惊动家里的佣人决定从窗户跳出去跟人玩蝈蝈儿,谁知道这一跳跳进后院的人工湖,淹死事小,整整一个月被关禁闭,差点儿又生一场大病。”无盐听得专注,当他说到调皮处又想笑,调皮处有扼腕,一张本来少见表情的脸忽而转睛,忽而罩着阴寝,淡淡的光采焕发流转在她的五官里。
“不如,我带你去看差点儿淹死我的那座湖吧。”他一击掌,想到好主意。
“可以出去吗?我怕洗秋会跳脚。”她卧床的这段时间,胆子小又内向的洗秋突然变成老妈子,把她照顾得像什么都不会的婴儿,她相信不用过多久,她连自己生活的技能都会被剥夺。
无可讳言,像女红煮食这类女孩家该懂的技艺她一样都不会,长年跟着郭问走东走西,吃食都是简单的干粮,拿针,她行,不过此针非彼针,她学的是针灸治病,缝补衣服,抱歉了,她压根儿不明白那密密麻麻的针脚是怎么穿上衣料的。
不懂女红,无盐一点也不生憾,不见得会穿针引线的才是好人家的女儿、能养活自己更是重要。
“刚才我支使她做别的事去了,咱们偷偷溜出去,她不会知道的。”玩心又起,他也不在乎自己是主子,要有主子的威严权信,只道刺激好玩为前提。
无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自从她负伤到今天也没多少时间烦恼自个儿的伤口有没有收缩,倒是见到蓝非便自动地担起心来,这回又不知道要打破第几个骨董碗。
她哪是养伤,这摆明对她的精神制裁。
“你来亲王府也有一段时日了,我是主人,有义务带贵客参观游览,今天又是大晴天,老是闷在屋子里,会病上加病。”他罗罗嗦嗦地说了一堆就是要带无盐出门,他的好耐心也可见一斑。
“好吧。”要不顺着他,无盐知道会被纠缠到天黑,满园春色在窗台外对她招手,亮了她的眼,于是,跟着喜孜孜的蓝非跨出一住半个月多的是非亦非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