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公路,她考虑地咬着下唇,终于决定,开口道:“这里,我可以自己搭车回家了,请你随便找个地方让我下车。”
“今天温度很低。”
她偏着头,等待下文,半晌才意会他无意再说下去。
天气冷没关系呀她轻轻揪眉,吶吶说:“我有帽子、围巾、手套,还有”在口袋深处她摸到一个塑料薄袋,啊,她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东西,她献宝掏出:“还有一个暖暖包。”
他微侧着脸,浓眉高低扭曲几下,忽然哈哈笑了:“我不知道你这么怕冷!”挑高的眉望了望那塑料包。“那东西有什么作用?”
她无助傻眼。没有办法,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笑,当然她不期待、也不认为这样的笑有何意义,她训诫自己;但第一次耶,心头仍激起阵阵涟漪。
阮沧日看了眼前头路况,侧眼观察不作声的她。“怎么?”
“没。”她欲盖弥彰地大声说:“那个不,这个,这个是暖暖包。”
罢才自己好象已经说过了?
她快速接续道,认真读着包装上的说明的模样令人发噱:“这是从日本来的东西,只要撕开外面的包封,让它接触空气,就会自动发热;上面说可以持续四十六度高温二十四小时。”一口气喋喋不休地报告完毕,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他又朝她睨了眼,情绪颇佳地哼起音乐;戛然停住的她,脑中一片白,迷惑韩惟淑眨眨眼,雾愈来愈浓了,她有些害怕、有些恐惧
我们之间没有结束,一切正要开始!
不期然,这两句话又跃上心头,她已分不清现实与梦幻,碰碰的心跳声震耳,她想她无法负荷过多的未知
“我要下车,我自己回家!”
“我送你回去。”他无视要求。
“我们不顺路,你一定有很多事要办,稳櫎─”
“没有。”他简单打断她,自顾自说:“我收到了同学会邀请函。”他投来注视,韩惟淑只好颔首响应。他接着说:“这次我只能停留四天,参加完后天的同学会就回瑞士。”
现在她终于了解他坚持送她回家,只为确定她不会出现。“我知道了,我不会去的。”胸口有着受伤的痛楚。
平顺前进的汽车猛然一扭,他的手绷紧扣住方向盘,眉头一拧,咬牙问:“什么意思?”
她迟钝未发觉潜伏沸腾的怒流,不知死活地闷头说:“我会打电话给主办人取消我的订位。”一周前她回函确定参加。
“因为我去,你就不去?”他脸色阴恻,因压低的嗓音。
韩惟淑眉头勾出问号,这话怎么听起来意思古怪?该说因为他去,她就不能去才对呀。
阮沧日以为她沉默代表承认,黑脸一绷。耐心,耐心,他提醒自己必须保持耐性,他的时间有限,一定得设法争取苞她见面的机会!
不敢奢望她主动配合,可是排拒的态度却也不是他期待的,他怒目前视,思考着下一步
车子还未停妥,韩惟淑已伸手欲推开车门,阮沧日的话阻止了她。她迟疑回头,极端困惑的眼神:“请你再说一次”她一定是听错了。
“后天的同学会你非去不可,否则我就取消对康家的资助。”
“我没听错吧!”她自我呢喃,有种世界倒反的错觉。不是不能去,而是非去不可!
“我说到做到!康易磬的未来就掌握在你手中。”阮沧日斩钉截铁,无商量余地。
“这是威胁”怎么会这样?
“不是威胁,这是追求的手段。”他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绝望到必须使用这般卑鄙的伎俩;不容讳言,康易磬在机场对他说的话造成影响。
“这不是可以拿来当玩笑的事”她脸色忽地转白。
仓皇下车,还不及奔跑,就被追上的阮沧日扣住手腕
“这不是玩笑。”
“不要胡说!”想要相信的渴望如狂涛抑止不住,泪水泫然滚下。
“不管你相信与否,我是当真的。”
“我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旦认了真,就回不了头了”她像被烫灼似的挣脱他的手,泪眼看他,哀求地说:“这样对我不公平,我很笨的,我学不会说收就收,我不会玩这种游戏的不要这样欺负我”
“别哭”伤害她是他最不想做的事,胸口全是对她的怜惜与歉意。“这不是一场游戏,我喜欢你”她拼命摇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讨厌我的,从最初你一直讨厌着我!”事实伤人,她欺瞒自己十几年,才懂放弃。
“我不讨厌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七岁的我的抉择是压抑回避,五岁的你却是勇敢地追随真心,我后悔辜负你的勇气,这次我绝不会退缩!”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相信的”她哽咽不成声。
“这是事实。”
“不可能的”
“我一旦决定就不会更改,我浪费了十六年的时间来抵抗不可抗拒的宿命,够顽固不冥,同样我也能用十六年的时间来让你相信。”
“我无法无法相信!”相信的渴望跟疑惧撕扯她的心。
“我等”阮沧日宣誓地凝视她。
韩惟淑啜泣出声,但无法言语;她颤抖地抿唇,悲戚地摇着头
薄灰的天空飘撒细细的冬雨,小小水珠沾染在她发上、眉上、睫上,像个被抽光力气的疲惫娃娃,她有气无力:“没有用的我已经失去相信的勇气。”
她抹净脸颊上的泪水,尽可能坚强地移动身子,她不能回头!尽管内心吶喊着,她也不能回头,因为她知道,她真正不能相信的是自己!
现在的她,她找不到一点证据来说服自己,能远久保留他
“啧,为什么你们每独处一回,大姐就哭一回?”韩惟真不解扬眉,朝着飘雨的天空瞧。
他怅然不已,若有所思地凝望远方,没搭理。
韩惟真不受影响:“姐好惨的,不仅要对抗你,还要对抗自己。”
她的话勾起他的注意,模糊得像得到某种启示。
“爱情真值得人为它痛苦、折磨吗?”不管答案是何者,她都不打算亲涉寒潭,她下定决心。
“痛苦也愿意。”他沉吟。
“我会跟大姐谈谈的。”韩惟真有些被感动,虽然不情愿,也只能叹气屈服。
“谢谢。顺便转告她,后天我来接她去参加同学会。”
韩惟真点头表示知道,转身回家去;她进了屋里,直接往楼上去
“大姐?”
她未作预告的出现,令韩惟淑来不及掩饰梨花带泪的脸庞。
“唉,我最怕人哭了。”她抽张面纸为姐姐拭泪。“这是何苦呢?弄得两个人都不好受。”
“你都听到了?”韩惟淑抽噎问。
“姐,是个大骗子。”
“你不懂”
“也许我不懂,但骗子之所以是骗子,就是因为再多的谎言仍然掩盖不了真实,它知道真实”韩惟真手指点在韩惟淑胸前。
“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让我来仔细倾听”韩惟真调皮地倾斜三十度做出倾听状。
唉,韩惟淑叹了气,迷茫的眼凝视天花板,此时电话铃声“铃”响了;韩惟真还想说些什么,考虑一下,先接电话去。
“大姐,找你的。”她一手摀住话筒说。
“喂。”韩惟淑无精打采踱过去,不知听到什么,本就无神的脸蛋一黯。“我正想通知你,临时有事不能去了,对不起。”
结束通话后,韩惟真马上问:“是谁?”
“我跟他本来就不该在一起。”她莫名地回答。
韩惟真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问:“难道是同学会的事?”
她垂下脸,幽幽道:“有他的地方就不该有我,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所以就有人打电话来暗示你最好别去?”韩惟真好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突然嫣然一笑。“这回大家可要跌破眼镜了,阮大哥的威胁是当真的,他打定主意非跟大姐一起参加同学会不可,真想跟去瞧瞧。”
“你幸灾乐祸”她指控的眸子对上妹妹理直气壮的笑容,气闷地嘟起嘴:“反正我不会去的。”
“你不怕他撤销对康家的帮助?”
“他不可能当真”
“我倒觉得阮大哥再认真不过,肯定说到做到!”韩惟真加强地握拳,看姐姐还是犹豫不信,她换个方式说:“只不过是跟阮大哥一起参加同学会,你怕什么?”
“我哪有”她作贼心虚地低下视线。
“没有,就去喽。”韩惟真得逞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