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道低沉的声音由他们上方传来。
“武,慕文这样很好啊,总比他整日待在房里好。”一个轻细的女音替躺在地上的男女说情。
懊死!他竟然没察觉有脚步声。他放开了置于清秋身上的手。
清秋觉得尴尬地起身,也将侠慕文扶起,为他拂去身上的尘沙。
“大哥、大嫂,我们是不小心跌倒,不是如你们所说的在玩。”侠慕文矢口否认,他怕颜清秋会受到他们的责罚。
“大庄主、大夫人。”听到侠慕文对他们的称呼,清秋有礼地福身。
“慕文,你这丫环可否借我们一下?”夏知婵发觉自从他有了这个丫环伺候后,整个人都变了,她和侠慕武今日来此的目的也是想和她谈谈。
“大嫂,不方便吧!”他连忙拒绝。
“你放心,我们只是有话想告诉她而已,绝不是要罚她。”夏知婵知道他误会了,她解释道。
有了她的保证,侠慕文这才放心。“秋儿,你跟着我大哥和大嫂去吧!”
“是。”清秋很害怕他们的来意,却又不能拒绝。
“那你就此等一会儿,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夏知婵示意?
清秋到侠慕文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地方。于是三人就一同离开,留下侠慕文独自在花园中。
“你叫秋儿是吗?”夏知婵首先询问。
“是的。”清秋战战兢兢地回答。
“别这么紧张,我们只是想问慕文的情形,又不想让他听见,才会将你们暂时分开。”夏知婵想让气氛和缓点,让清秋放轻松。
“慕文这阵子有按时服葯吗?他的视力有起色吗?”侠慕武直接切入主题,不想拖泥带水。
“二庄主是有按时服葯,不过这帖葯方似乎没有功效,二庄主现在仍无法见到光影。”她也是很替侠慕文着急,葯都吃了这么久,一点进步也没有,怕他有一天会不肯再吃葯。
听了清秋的回答,侠慕武心里也有了底,该要再换个大夫了。
“秋儿,我们很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照实回答。”夏知婵想求证刘总管的话。
“我一定实话实说。”清秋在心底将“一定”两个字改成了“尽量。”
“在你之前,几乎天天换一个丫环来伺候慕文,主要的原因是他常常发脾气,将丫环们全都吓跑了,为何你能待这么久?
而且,我听说他也不再乱发脾气,你是用了什么方法?”她原本听到伺候侠慕文的是个跛子,还很不放心地想要刘总管换人,结果,刘总管跟她说二庄主坚持不换人。
刘总管的话勾起她来会一会这个丫环的兴趣,她想瞧一瞧这个秋儿究竟有何本领,竟然有办法收服侠慕文。
“其实,这个办法很简单。第一:脸皮要够厚。不管二庄主怎么生气,自己都不能退缩,不管他怎么赶人,都要厚着脸皮赖着他。第二:不要把二庄主当成瞎子。每个人都有自尊心,尤其像二庄主这样自视甚高的人,他无法接受自己失明的事实,如果照顾他的人太过于保护他、关心他,这只是更加刺伤他的自尊,让他感受到屈辱罢了。”
将他的意外假设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难找到和他相处的方法。
一个小小的丫环竟然有办法将事情看得如此透彻,侠慕武和夏知婵这时才真的对她另眼相看。
“看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高深的见解,真是了不起。”
夏知蝉真心地称赞。
“我没有大夫人说得那么好,我是因为自己也是残疾之人,所以我以自己的想法来猜测二庄主的想法。就只是这样而已。”她没有说出她有个好姐妹也是失明之人,所以她才会了解失明的心酸。
夏知蝉心想在慕文最无助的时候,秋儿出现在他身边,这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吧!
本来该是让白荷来陪他的,谁知姨丈竟然不顾情义硬要退婚,不准白荷踏进侠义庄一步。
现在惟一能劝得动慕文的人就只剩下秋儿,如果让她一直陪伴他做治疗,说不定能帮他度过所有的困难,这何尝不是件好事。
“秋儿,我们一直不放弃医治慕文,可是,这中间可能会失败,我们怕他会因此而失去信心,所以我们希望你能一直劝他做治疗,帮他重新找回光明。你肯帮我们这个忙吗?”夏知婵动之以情地询问。
“我当然愿意。只要是对二庄主有利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去做。”
“那我们就把慕文交给你了。”夏知婵握住了她的手。
“大夫人。”清秋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有人肯帮助弟弟,侠慕武当然很高兴,只不过,他怕他们会日久生情。虽然他很感激秋儿的帮助,但是,一个跛子终究无法和慕文相配。
“秋儿,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我希望你不要爱上慕文,他已经有未婚妻,你如果爱上他,试凄的可是你。”侠慕武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让她知道她和侠慕文之间是不可能的。
夏知婵明白丈夫想隐瞒慕文和白荷已经解除婚约的事实,所以她也不便多说。
初听到这个消息,清秋的心猛地一揪。
“秋儿晓得,绝不会对二庄主有非分之想。”她无法思索那阵突如其来的心痛所代表的意义,她只能若无其事地给他们一个放心的答案。
她留在他身边只是想报恩及赚钱,绝对不会对他心生爱意。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他们之间有着天地之别,他和她根本就不相配,爱了也只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恋情。
只不过,爱与不爱是人所脑控制的吗?
在花园等待的侠慕文,听到了脚步声,他以为是大哥侠慕武他们三人回来了,于是露出了一抹欲捉弄人的笑容。
他翻过了栏杆,隐身在花丛内,想让他们找不到他,之后再忽然跳出来吓他们。
脚步声越来越清楚,他听出这声音中没有秋儿独特的脚步声!想捉弄人的情绪顿时消失。
不想见来人,他依然躲着,打算等来人走过之后再出现。
“喂,你有听说表小姐要和二庄主解除婚约的事吗?”
“你别说得这么大声,当心被人听见一状告到刘总管那儿,可有你受的。”
“反正四周又没有人,你紧张什么?”
“大庄主下令不能让二庄主知晓,我们还是别嚼舌根的好。”
“二庄主自从瞎了后,整日都待在文曲楼,足不出户,这儿离文曲楼又这么远,他不会听见的。这二庄主毕竟是侠义庄的人,和白荷小姐又是青梅竹马,也算是相当的登对。你说为什么她会想解除婚约?”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她,她可是个标准的大嘴巴,一告诉她就等于是召告天下。
“会不会是因为二庄主瞎了的关系?”
“你真的不想活了吗?这话题可是庄内的禁忌,你还敢大咧咧地说。”
“现在只有你和我在这儿,还怕什么,你快告诉我啊!”“我才不理你。”她如果想活命就离这个大嘴巴远一点,否则,难保哪一天不会被她害死。
“等等我啊!”看她先走了,她也赶紧跟上。
躲在花丛内的侠慕文将这一番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脸色铁青,缓缓地踏出花丛。
他不相信荷妹真是如此的绝情,会在他最落魄时毁婚。
侠慕文,别再欺骗自己了。她若是没有解除婚约,为何在你眼瞎了之后就没来见过你一次?若这消息不是真的,大哥不会要人守住这个消息不让自己知道。
荷妹,为了你,我一直不放弃希望。怎知你竟然会先弃我于不顾,我鼓起勇气接受一次次的治疗是为了什么?
“啊!”他痛苦地大叫。
他凭着记忆横冲直撞地回到文曲楼,用力地甩上房门,疯狂地破坏房内的东西。
“啊──”他跌坐在地上,使劲地捶打着地面发泄他心中的苦痛。
血由他手上的伤口缓缓流出,他也不觉得痛。
手上皮肉伤的痛远不及他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