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如果说一个家的布置代表一个人的风格,那么很显然,令狐顺顺的风格就是“直接”家的色彩和物品的摆放都是如此的简洁明快,藏不得半点含糊不清。
顺顺将一张写着“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收拾东西”的字条递到他的面前,转身去了卧室。
九天无聊地站在客厅随意地四处看看,眼一瞥他看见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箱子。好奇心驱使他靠了过去,打开那个盒子,满眼全是稿纸,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抽出一沓看了起来,是一个漫画底稿,写的是远古恐龙故事。内容挺有趣,他一边看一边让笑容溢出了嘴角,丝毫没有察觉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渐渐向他靠近。
“九天,我收拾好了。”说了二十一年的话,顺顺还是习惯用声音将自己的意思完整地表达出来。走出卧室,她马上看见九逃谧在她的“宝盒”跟前。心弦一紧,她又忘了他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你不该看那些东西!”她的声音很紧,似乎隐忍着一股巨大的怒气。那一刻她无力想太多,只是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被人偷窥了。
九天正看到精彩处,一颗心却被那只小恐龙拉去了。他又翻了一页,投入地看下去。
顺顺火了,拉过他的衣领,猛地将他推到一边,她迅速地关上了纸盒,用一种防卫的视线紧盯着他。被她忽来的力量推倒在地,九天不明所以地皱起眉,他也忘了她根本看不懂手语,只是一个劲地比划着。
“你生气,为什么?这些不能看吗?”
她看不懂,她什么也看不懂,可她失常的心却被他的手语打醒了过来她怎么忘了?他根本听不见她说的话。
一股歉意油然而生,她缓缓地走到他的跟前,对着他伸出了手。九天凝望着她,满脸皆是不解和疑问。略过她伸出的手,他独立站了起来,替她拎起行李箱,他独自向楼下走去。那身影格外的孤独。
顺顺那只空荡荡的手撑起了她的额头“我这是在做什么?”她反问自己,用声音。
回去的那一路上,谁也没有掏出纸笔。九天的目光一直专注地停留在车窗外,再一次的,他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一个正常人和残疾人之间的差距。她可以说,他却听不见;他可以表示,她却无法明白。然后,她伸出的手,他就这么错过了。
这只是一个引爆点,没有人知道下一个引爆点会在什么地方炸开,也没有人知道它的杀伤力有多强。
*******
那一整天,骆九天一直在认真地编着手上的游戏,他不玩拼图,也不站到窗口看风景。他就像他手中的计算机,不停地运算不停地运转,不存在任何“人”的感觉。
反倒是令狐顺顺手中的稿子写不下去了,她不时地拿眼瞥向他,怎么也无法集中精力。她知道他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不!他不是在生气“晴天公仔”成了“冷脸娃娃”怎么看怎么让人心寒。既然祸是她闯下的,她就得负责善后。
打开那两台连接的笔记本电脑,她噼里啪啦开始了他们之间的交流。
“出去玩吧!”
九天看见闪动的信号灯,只得抬起头看向显示屏,看到她的提议,他微微一愣,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满眼写着疑问。顺顺冲着他拼命地点头,笑容都烧到了脑门。
人家这么热切地想出去玩,九天没道理不答应啊!对着笔记本电脑,他写上疑问:“你想去哪儿?”
“游乐场!我小时候总想去那儿玩,可总是因为这个那个原因去不成,现在你陪我去,可以吗?”将要说的话传过去,她像个可怜的小狈眼巴巴地瞅着他,期待着他的同意。
其实九天也没去过游乐场,他只是在电视上见过有关游乐场的介绍,好奇心他自然也有。只是“现在去?太晚了。”
“就是现在去才热闹!我以前在游乐场打工的时候就觉得那里晚上的霓虹灯特别漂亮,可那时候忙着工作没时间好好欣赏,咱们就现在去,好不好?”
虽然听不见她说话时的语气,可从她的字里行间,九天能感觉到她心中热切的渴望。就冲着她的这份热情,九天点头答应了。
拿过外套,他拉着她下了楼,直接向大门走去。顺顺扯了扯他的衣角,又指指上天的房门。不用任何的语言,九天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说的是:“咱们不跟上天打声招呼吗?”
九天抽出随身携带的便条和笔,写了几行字递到她的跟前“他和燕脂我大哥的女朋友出去约会了。”
顺顺一时兴起,拿过他的笔写了一句:“那我们这样算不算约会?”
九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那张“晴天公仔”的脸又显现了出来,傻得让人觉得可爱。
其实,顺顺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根本就没想要得到任何的答案。然而,这个问题却深深扎根在九天的心中,再也拔不去。
*******
“哇真的很漂亮!”
这一声感叹,令狐顺顺不可抑制地用声音表达了出来。
骆九天望着眼前的游乐场淡淡地笑开了,和电视上介绍的一模一样。原来,他也可以走进这里,分享周遭的一切。
“咱们去玩吧!”顺顺拉着他走向云霄飞车,她一直想来玩上一次这种惊险刺激的游戏,尤其是晚上来玩,她可以将一切的负担丢给黑暗。当明日的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她又得背上行囊,为了生存开始战斗。
上了云霄飞车,顺顺显得有点疯狂。游戏开始,她不自觉地抓紧了九天的手,当云霄飞车达到最高点准备冲下去的时候,她开始尖叫,开始呐喊,开始将奋斗中所有的不快发泄出来。可是九天没有,他根本无法喊出来。握紧她的手,他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那一刻,他们是如此地需要对方。玩累了,也疯够了。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坐在旋转木马上,九天拿出纸笔写了几句话,再将便条纸叠成一只纸飞机,让它飞向顺顺的怀抱。
拆开小飞机,顺顺看见了他想说的话“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写好自己的回答,又将小飞机送了回去,两个人就这样一来一往交流了起来
“你想问我在我家的时候,我为什么会突然发火?”她已经猜出了他的问题。
他还没看她发过这么大的火,所以他很想知道个中原因。“可以告诉我吗?”
木马绕了一圈,顺顺也想好了,就告诉他吧!拿起笔,她慢慢地写着:“那都是我从十五岁开始写的稿子,你看到的那一箱稿纸都是被退回来的。所以,我不想让你看。”
九天隐约感到她在刻意隐瞒一些什么“我觉得写得挺好的啊!为什么会被退稿?”
“退稿的原因很多,最终的原因只有一个我水平不够呗!”将小飞机送回去,顺顺苦着脸瘪起了嘴。
看见她的回答,再配上她的表情,九天一边笑一边疾笔快书“那你现在成功了,你的作品已经被用在各种漫画和电玩游戏上了。”
“今早我才被蔡老编退了一篇十万字的稿子。”写到这儿她忍不住叹起气来“咱们换个话题好不好?我不想说这个,再说我要哭了。”写着写着,她还真的抬手去擦眼角。
九天将她的表情当了真,他慌里慌张地岔开了话题:“谢谢你带我来这个地方,我很高兴能和你一起玩。”
“你以前没来过这里吗?”
他冲着顺顺摇了摇头,写下解释的话语:“如果我说,我几乎没有出过家门,你相信吗?”
“当然不相信,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在外面嘛!”
“那天是我独自一人走出家门最远的一次,听上去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
什么不可思议?顺顺简直是把他惊为天人。“那你上学的时候怎么办?”
“我没有出去上过学,五岁起,我爸妈请了老师到家里教我,十六岁以后我开始设计游戏软件,也没再请过老师来家里。设计好的软件我会用快递寄出去,他们将酬劳放到我的银行账户上,需要时我大哥会帮我取。”这就是他全部的人生。
顺顺看着他的解释,反倒不明白了。“为什么不出来看看?你难道不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没有必要,电视、书籍、报纸、杂志都可以告诉我。”
认识她之前,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可认识她之后,一切变得不太一样,他愿意走出来,只要身边有她。这就是大哥说的喜欢与爱吗?他分不清楚,他所掌握的知识无法给他明确的答案。
顺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好像不属于这个现实社会,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觉得他的观点有误,她要用行动告诉他,这世上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必须是亲身体验才会明白的。
“跟我来!”她也不管木马是不是还在旋转,一个翻身就下来了。抓住他的手,她拖着他往外跑。九天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单纯地跟着她跑着。
一会儿的工夫,顺顺的脚步停在了一个游戏摊位的面前。这里玩的是一种古老的套圈游戏:台子上摆放着很多的玩具,玩家可以向店家买一些小圈,然后站在两米以外用手中的小圈去套那些玩具,只要小圈套上了任何一件玩具,这件玩具就归玩家。
“我要十个小圈。”
顺顺让九天站在一边,自己则接过店家递来的小圈站在两米线的后面玩了起来。第一个小圈丢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套中了她最想要的万花筒。可惜接下来的几个圈都落了空,还剩下五个,她将九天拉到身边,把小圈给了他,她用眼神央求着:“你帮我套玩具吧!”
九天蹙着眉摇了摇头,他从来没玩过这种东西,他觉得自己一定玩不好的。可顺顺比他还坚持,没办法,他只好勉为其难试上一试。一个一个丢出去,全是有套没有中。他的手中还剩下最后一个小圈,九天费力地命中目标,套回来一个可以表演布偶剧的小狐狸。
“你真棒!”顺顺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她知道他一定能看懂的。
九天不好意思地耙了耙前额的发丝,随即将手中的小狐狸递给了她。他掏出便条纸写了三个字“送给你”
“谢谢!”她的确很喜欢这个可以用手指赋予它生命的小狐狸,但她也不能随便接受他的礼物。想起刚刚套中的那个万花筒,她将它塞进了他的怀中,指了指他写的那三个字。
“我把它送给你了。”
九天拿着万花筒左看右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看。顺顺拿起万花筒的一端对着一只眼睛做起了示范,将万花筒重新递还给他,她让他按自己刚才的样子去看万花筒里的世界。
看见了!他看见了那个五彩缤纷的万花筒世界,各种各样的几何图形不停地变换,色彩不停地变换,所有的图形都是那样的变幻莫测。可无论它怎么变,都是一个美丽世界。
顺顺拿过他的纸笔,快速地写了起来:“好玩吗?这些美好的东西只有你走出家,走进这个世界才能看到、玩到、感受到。你是‘九天’嗳!那么有名的电玩游戏大师,怎么能困在一个小屋子里?你该走进一个更大的世界,一个像万花筒那么美丽的世界。”
九天凝望着她的眼神写满了笑意,他没有告诉她:有了她,他的世界比他眼中的万花筒还要美丽。
也只有在那个世界里,爱才能登上“第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