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几乎吹走痴武的身体,四个明年的毕业生及时拉住她。
“好好惨?”雨打在脸上,好痛。
在台风天里寻人是件苦差事,而这件苦差事全落在风云的武术老师身上。警方确定两个少年抢犯藏匿在山中。却搜索多日未果。在警员有限的情况下最后一次搜山,校方会配合进行,一方面警民合作,另方面如果在今天还找不到少年抢犯,这一波停留两天以上的台风足够让那两个抢犯饿死冷死在山上。
原本痴武是工友的身分,应该守在校长室外等童出来,却临时被请了进去。
校长室里尽是痴武熟悉的武术老师,包括童一看见他,就连忙向童靠去。他看了一眼浑身脏兮兮的她,随即撇开头。痴武吐吐舌,童当着众人的面没发难已经很给她面子了,也不必妄想他会有什么好脸色。
校长简短的说明了两个少年抢犯没带任何登山必备的用具,甚至只穿着一件短衫,在这样的天气里很有可能会死在山上。地图上画了七,八种颜色,清楚划分了各个老师搜寻的地点,在学校范围之外的则交给警方负责。
在场的全是自愿的老师哪。痴武悄悄数了数,风云的武术老师尽倾巢而出,连明年要退休的张老师都来了,痴武眨眨眼,童的注意力在校长那儿,却忽然不及防的握住她的手。
痴武怔楞,微笑的悄悄用力回握。
“尤痴武,唐老师早上请假下山,临时人手下够,要加入吗?”校长看着她。
“没问题。”
出了校长室,童搜寻她的眼。“你小心点,有事情无线电联络。”
“好。”
童晃云擦了擦她脸上的污泥。“你原本我应该保护你的。”
“童,你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痴武等最后一个武术老师离去,用力环抱住童的腰,贼兮兮的看着衣服的脏印在童的运动服上。
“不要乱说话。”他的口吻很沉,相当不悦。
“童,你很矛盾唷。”痴武收回手,抬头看他。“你耍尽手段想要我在风云生根当老师,那么就该有心理准备,将来会有很多事得等着我自己应付。”
“如果可能,我宁愿你只会是我一个人的痴武。”
好好露骨!痴武红了脸,现在最佩服的是童说露骨话还面不改色。一向她天不怕地不怕,唯有对童没了辙啊。圆圆的脸埋进童的怀里磨蹭,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管我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痴武,我都赖定你了,你逃不掉了。”感觉童忽然狠狠抱住她,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不论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或者发展成男女情之后,在童的怀里总是心安跟满足;也许童不曾用言语完整表达过他所有的情感,然而在他的体内蕴藏了多少对它的情感她都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在她还懵懂无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守护着她。
他沉默寡言,却用他独特的网网住了她,让她心甘情愿的。
“你有事就叫我。”
“没问题。”她笑咪咪的。
每个武术老师手下各带四名身手俐落的毕业生;唐泽元不在,由痴武带领他的子弟,童晃云临走前,跟她对调两名学生。
狂风吹着雨,再打在脸上,即使穿了厚重的雨衣,也能感受台风的威胁。
“师母,小心。”一名学生及时拉住脚底打滑的痴武。
“好谢谢。”黄色的运动服是童的学生,看来跟童一样的严肃;可怕可怕,才几岁的孩子就成了小老头,这就是童的罪过了。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师母哪?”痴武有点尴尬,但脸在发笑,三步并两步追上那男孩。“小子,有没有一块长大的青梅呢?记得要对她好点”遭来怪矣邙严肃的一瞥,痴武叹了口气:“当我是开玩笑好了。”这小表十年后肯定又是另一个童晃云了。
雨里,唐泽元的学生走在最前方,从头到尾没停下等他们;职业歧视还在吧,痴武打开无线电,视线内察看有没有那两个少年抢犯的影子外,还得注意姓唐的学生,好累。
杂音立现,混着李承中的声音“九号小屋没问题。”
痴武看看地图,上头对学校所属的小屋标号,方便寻找。找了快一下午,就是没个影子,好想缩在棉被里喝热汤喔。
“痴武?”是童的声音。
痴武露笑。“我在。”童总是这样,一下午少言少语,但不定时的确定她的存在,就不再多言。
童的声音随即没了,取代的是李承中的埋怨。“搞什么鬼!要让我抓到那两个小表,肯定先揍他们个半死。”
“你要下得了手,我明年也不退休了。”是张老师老迈豪爽的声音。
风云的老师哪,总把学生排在第一位,即使再不济的学生也不信教不好,这样的心态已是少见,这让她跃跃欲试,除了教给下一代强身的武术外,还能传达什么样的武术观念给下一代。
想将这样的念头跟童商量。已经密不可分了,不曾发现,但实际上跟童再也分不开了。
“入了夜,就让学生先回去好了。”单刀的陈老师说道:“山路难走。老实说,让他们出来一块找,我还真有点担心。”
“哈哈,你老爱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带他们出来是磨他们的临场反应,多见识点只有好处”
“那是什么?”走在前方的学生忽然喊道,打断了她听下去,痴武眯眼看去,大雨里隐约只能辨认那是一栋要查的小屋。
“痴武?”
唐泽元的学生动了,跑了过去。
“等等!”她叫道:“不要独自行动!”急忙追了上去。泥地不好走,随时都会滑上一跤,知道身后紧跟着童的学生,心就有点安。可恶!唐泽元究竟怎么教学生的?好大喜功也不用拿命去换?
“痴武,有人吗?”
大雨里看不出任何人烟的蛛丝马迹,在痴武还没跑到的同时,唐泽元的学生率先开了小屋的门。
门内忽然打出一棍,狠狠击在学生的身上,屋内钻出两条人影,痴武及时抓住一个少年的领子,同时拉住倒下的学生,免得头撞上石块;那名抢犯少年持棍想打,痴武拱臂挡开,踢了他一脚,见童的学生追上来,连忙将二人丢给他们。
“你们行吗?”
“行,师母!”不说二话,配合痴武接过二人,俐落的身手让她无后顾之忧。
“不要叫我师母啦!”话尾未消,就追着另一个唐泽元的学生。他正追着另一个逃跑的少年。痴武大叫:“不要追了!”
“痴武,停下来!我们马上就过去?”童晃云的声音透过无线电传过来。
可恶?距离愈来愈远,痴武边跑边脱了厚重的雨衣。要追上非易事,这里是当日童带她来野餐的地方,但没了地图,只脑瓶模糊的视线分辨地形。该死的混蛋!就不要让她抓到那个姓唐的学生,她会亲手狠狠的扁他一顿。
“停下来!”童晃云厉声吼道:“停下来等我们过去,痴武,你对风云的地形不熟,不要乱来!”
痴武滑了一跤,及时抓住树干,她喘着气,无线电掉在泥地里,没空理会了,直接再追上去。
那两个家伙体能都不错。痴武眯眯眼,好像那两个家伙在打架,跑过去的同时,惊诧的发现姓唐的学生击中了少年抢犯。她怔楞,那日野餐,童似乎说过这附近有断崖那少年往后退了几步,踏了个空,在往下坠天?真有悬崖!那名学生急步踏前试图抓住他,却往下拖,痴武当机立断,脑海中浮现当日跟童提及的绳子,在跑往他们时,她顺手拉起一根粗大的树藤,能禁得起重量吗?没试过,但总要尝试。
痴武扑向学生,伸出手。那学生的目光惊讶,在坠下去的刹那,抓住她。
雨水打滑了彼此的双手,擦过,接着依然下坠,痴武不服气,顺着树藤再迅速滑下,正要尝试再抓人,啪的一声,树藤忽然断了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童晃云赶到时,李承中已经先到“第一现场”
“痴武呢?”难得的惊慌在童晃云的脸上出现。
李承中上下摸着唐泽元学生的身躯,而后抬头站起身来。
“我来的时候只剩这四个小毛头。”朝学生努努嘴。“他打断了一根肋骨,我得佩服打人的那个,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还这么有体力。”
童晃云眯眼搜寻四周。雨大得惊人,他们局限在此,仿佛与世隔绝。雨声过大,极有可能掩去任何的求救声
“我猜你并没有把我的任何话听进去,是吗?”在跑来的途中,雨打了一身湿,干脆把雨衣也脱了,李承中朝学员使眼色。“把你刚说的告诉童老师,一字不漏的,我得通知警方。”
黄色运动衣的学生马上走过来。“方才唐老师的学生去追另一个抢犯,师母见不妥,就追过去了,他们往那里跑,我们等了很久”他指着的方向是学校尚未开发过的林子。
“好,你们做得很好。现在,你们待在这里等警方跟其他老师过来,我过去看看。”童晃云面无表情的,唯有眼底泄露些许情感。
他走向林里。李承中朝学员比了个安心的手势,快步追上他。
“你吓到学生了,童晃云。我可不认为尤痴武会出什么问题,她的反应可以弥补她的身手,当初不都是我们同意让她加入搜索行动的?”
“你没有看见那天晚上那几个少年有多残忍。”被雨浸湿了的泥地难行,痴武究竟往哪个方向追去?不该让她加入的,即使在场镑个老师极力推荐,即使人手不够,他也不该让她参与这次的搜寻,宁愿一辈子她都逍遥闲散过日子,也不愿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她从来没有站在他的立场上设身处地想过。真的爱他吗?如果她爱他有他爱她的一半那就够了,她也就不会冒着伤害自己的危险去追那些孩子。
天知道他把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对她的感情一向藏于心底,成了习惯,在表露上也内敛三分,她能懂吗?能懂他对她的感情有多深吗?是自私吧,宁愿受到伤害的是他人,而非痴武。
如今,什么要保护她一辈子的誓言立成狗屁!
“晃云,那是什么?”李承中指着前头泥地上的雨衣,还没过去细瞧,童晃云的身形就越过了他。童晃云的脸色看似平静而严厉,像痴武失了踪无关痛痒,实则不然啊,仅仅站在他的身边就能感受他的紧绷,一个沉默内敛的男人若是爆发了才可怕。
“是痴武的雨衣。”童晃云紧抓在手,目光炯炯落在前方。没吭声,因为脑海烙了学校的地图,前方是断崖,但愿不会,他每走一步,心里愈发沉重如石。
李承中轻轻呀了声,看穿了童晃云的心思。他快步跟了上去。
“不不可能,前头有竖牌子,有眼睛的人不会不知道的”顿时住了口,因为写有“危险勿进”的牌子飘浮在泥水之中,上头隐约踏着杂乱的脚印。
童晃云在断崖旁蹲了下来,眯眼观察崖缘断折摩擦过的树枝。
他闭了闭眼,当李承中小心跟着过来时,他困难而艰涩的开口
“有人掉下崖了。”
头痛,眼痛,脚痛,骨头痛全身都痛!
痴武张开眼,即使眯眯眼望着,也看不到阴沉沉的天空不是因为撞到头失去视线,而是雨太大,凝不住焦距。
“我是个白痴。”她气若游丝地说。妄想模仿电影里的特技无疑是替自己挖坟,雨打在她的身上好痛,惊醒她的神智。还没死吗?在坠崖的刹那,倒是看到了老头的身影,还有跟童的回忆。
童啊,如果就这样死了,必定要成倩女幽魂回去找他,因为不甘心哪。回忆像是密织的网,在全都遗忘的当口,一点一滴的露给她看,好多细微的过往全在刹那间展现。跟童第一次见面快乐的、丢脸的、尴尬的、悲伤的回忆里全都有童,这辈子除了他,再也没有这么了解她的人了,死都不肯放弃童!
痴武尝试动了动手脚,似乎没有剧烈的疼痛。她翻跳起来,一次没成功,再试一次,汗混着雨水滑下脸颊,当爬起来的时候用力喘了口气。
她抬头观望一番。他们似乎并没有跌到最下头,在断崖下不远的距离有块青苔丛生的大石头挡住了他们下坠的身体,没死不是奇迹,该感激的是有块救命的石头。痴武昏昏沉沉的,轮流拖着唐泽元的学员跟那名少年抢犯往内靠,上头多少有交织的枝叶遮掩雨势。
好累喔好几年没有这么用心去做过一件事。她在学员旁蹲了下来,闭眼休息。
“痛”学员逐渐清醒,张开眼的刹那以为看到鬼。
“当然痛啊。”痴武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你不要随便乱动,小心待会儿插在你肚里的枝条掉出来,我可没有止血带唷。”
“插插在我肚子?”想起来了!他们掉了下来,他以为死定了。不敢往身体看去,怕会再度昏厥。“我伤势严重吗?”肚子完全没有痛的知觉,天啊,是不是没救了?
“你当我是医生吗?”
“我”他了咽口水。“有人会发现我们吗?”
“大概会有吧。不过我可以等,你呢?小表,应该是来不及了。快吧快吧,有什么遗言我会替你转达。”
学员的眼睛湿湿的,像要掉眼泪。“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在你擅自去追人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怎样的下场。”头真的有点晕了,痴武喘了口气。“我也是个白痴,忘了自己的极限,瞧,我现在的下场有多惨,还得陪一具快要成为尸首的家伙。”
“你”她是存心刺激他吗?“你为什么要跳下来?”看到她跳下来,着实吓了一跳。
“因为我以为能救到人,然后再报你老在餐厅抢我椅子之仇。”有点冷,也看见他在发抖,她掏了掏口袋,好巧,一条巧克力。
“想不想吃哪?”痴武笑咪咪的,随即痛缩。“我拿巧克力跟你换衣服,好不好?反正你也快阵亡了。”
“你”终于明白她跳下来不是为了救人,而是整他!张嘴欲骂,却被塞进了一块巧克力。
“童他们应该快来了吧。”痴武攀着山壁爬起来,摇摇欲坠地走向少年抢犯,嘴里边嘟哝着:“虽然过了情人节,但这是我从童那里扒来的巧克力,你得还我,我要最高级的那种。”
“他也要死了吗?”学员忽然冒出了一句。不太甘心啊,没道理他在掉下来的途中,被根莫名其妙的树枝判了死刑,而那个抢犯却安然无恙。
“没,他也醒了。”痴武在二人中间坐下来,拍了拍那个惊悸的少年的脸。“痛不痛?怕不怕啊?你的运气可能比较好,不过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饿不饿?来,嘴巴张开。”又把余下的巧克力分成两截,丢了块到他嘴里。
“为什么要给他吃?”学员低喊。
“因为他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分他一点,你会死啊?”
“但但他是抢犯啊。”听几个学员提过,当初这个工友不是被那几个少年殴打成伤吗?如果是他,就不会这么好心,唐老师说过以眼还眼,不是吗?当人被欺负了,没有逆来顺受的道理。
“是没错。”痴武有些累了,靠在山壁上。“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得交给警方处理。”那抢犯小子似乎是怕了,惊惶的眼睛锁住她;在山上逃难这么多天,无非就是怕面对做错事的下场。她叹了口气:“你父母很担心你,在山下等了你十几天,所以你乖乖的,会见到他们的。”
汗一直滑落她的额,懒得擦了。痴武闭上眼休息一下。
“喂你没事吧?”那学生胆颤心惊的看着她的脸。她要是真完蛋,可能他连被救的机会也没了。
“嗯”头晕晕脑胀胀的,像回到被少年们击中后脑的那一夜。
恍惚中像有什么惊动了她,她张开眼,凝聚焦距。
&nbs...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