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求他求好几年,他就是坚持要住普通的小鲍寓。”莫大叔一脸感慨,呜呜,他也好想跟少爷住在一起。
天旋地转,诸葛忘言到现在还是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就跟她没办法消化迟啸川做的蛋糕一样,胃部翻搅得严重,让她好想吐。
“迟啸川他”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莫大叔擤了擤鼻涕,红着眼眶道:“我家少爷从小就过得好辛苦”
“啊?”
“少爷的父母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因为空难去世了。”徐大婶接下去说。唉,想起年轻的少主人、少夫人就这样离开,到现在还是觉得感伤。
“迟啸川没跟我说过这些”不对,他几乎很少提自己过去的事。
诸葛忘言恍然大悟,她对迟啸川其实一无所知,也因为她隐瞒真实身份的关系,所以在迟啸川心目中所认定的小忘,根本是个冒牌货。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好寂寞,心底凉飕飕的,这么靠近的两个人,却戴着彼此都不甚了解的面具。
“而迟氏企业的最大董事,老爷他——也就是少爷的爷爷——原本将大半的资产都留给少主人,但他突然骤逝,整个企业顿时群龙无首。在这段期间之内,甚至起了家族内哄,老爷为了要巩固家族企业的完整,只好重新接棒,一方面安内攘外,另一方面又严格训练当时只有七八岁的少爷”莫大叔说到这,不禁悲从中来。
“少爷他吃了很多苦,所以我们都希望他能过得幸福。”徐大婶接下去说“小忘,如今这个幸福已经交在你手中了。”徐大婶对她露出好大一个微笑。
是吗?诸葛忘言低着头沉默不语,对于未来,以及众人口中所谓的幸福光景,甚至是自己与迟啸川心目中对于未来的那种期盼,她突然间什么都不确定了,原本心中的担心害怕更加深一层,到底他们还是活在彼此的迷雾中,晕头转向。
第一次用属于自己的钥匙打开家门的感觉,老实说,很不错,但上前迎接她回家的却只有小讨厌,以往那只总是腻在她身旁的泰迪熊并没有如预期般的向她飞扑过来。
“迟啸川?”带着纳闷的心情进屋,转了一圈,他真的不在。
诸葛忘言站在客厅,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已经炸得她七荤八素,此时此刻她一个人在屋子里,陡然而生的空洞感令她有些不自在,这才发现,原来习惯真的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像是打进自己身体里的抗体。
自从她住进迟啸川的屋子后,他经常性的上川行馆,下班时两个人一起回家。她以前老是误会他偷懒,现在终于知道他时间之所以如此弹性的理由,他根本可以不用上川行馆的。
一段时间下来,她已经习惯他的陪伴,就算他没来川行馆,也一定在家里等她回家,第一时间在玄关处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她怎么会突然好想念他?
早上才刚见过面不是吗?她以前不会这样依赖别人的,现在脑子和内心都乱成一团,好想见到迟啸川那张开心的笑脸,仿佛一切的烦恼忧愁都会瞬间蒸发。
诸葛忘言蹲下身子,轻抚着小讨厌的背脊。“小讨厌、小讨厌,你为什么叫小讨厌?”
“喵——我怎么会知道?你要问那头熊啊虽然他有说要帮我改名字”
“今天只剩我们两个了,好寂寞啊!”诸葛忘言自言自语。
“喵——多少是有一点不习惯。”
“他是跑去哪了?”转身看着茶几,她才发现上面压了张字条。
上头的字迹不算漂亮,不过看得出很努力的想要写得工整,有点像小学生的字,诸葛忘言忍不住笑意,拭着眼角的泪水。
亲爱的小忘:
突然有急事,所以先离开。晚一点回家,记得吃饭,记得睡觉。我想你。不要煮粥。回来解释。你还没告诉我答案。不要煮粥。你有没有很爱我?
诸葛忘言红了眼眶,这个笨蛋,哪有人字条这样写的?光是“不要煮粥”就重复了两次,他真的很讨厌吃粥,讨厌到要叮咛她两次。
跟他相处久了,自然理解他说话思考跳接的方式,他回来会解释晚归的原因,以及跟她要白天让她困窘得当场逃亡的答案,诸葛忘言摇摇头,天兵啊,这家伙可是她却好喜欢。
夜里,诸葛忘言辗转反侧,一个人躺的被窝怎么也不觉得温暖,虽然她每晚都会被迟啸川的突袭吓得哇哇大叫,但她却早已习惯在他长手长脚的包围下入眠。习惯啊,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随着实习时间的减少,诸葛忘言的焦虑越来越深,不只不知道如何坦承,更不想与迟啸川分离。但就算不分离,她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面对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昏昏沉沉的睡去。
“小忘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西洋人那玩意儿,西式糕点有什么好?我们四川咳咳咳我们中国的精髓才是咳咳咳”“爸,你好好休息行不行?”诸葛忘言担忧的看着父亲,都已经生病了,话还是这么多。
“唉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话还没说完,他不禁老泪纵横。
“爸,你就好好的休息,我没有问题的,你不要担心。”
“如果我不在了,你记得要去找秀姨咳,她是我同门师妹,我们同拜一个师傅学厨艺,她会照顾你的”秀姨?诸葛忘言满头雾水。
“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你不在了你不在我要怎么办啊?”
“你要记得去找我希望真的很后悔当年我不该”
“爸”年仅十六岁的诸葛忘言,看着病床上的父亲不知所措。爸是不是病得神智不清了?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他后悔什么?他要她去找谁?
“小忘我真的很后悔”他日不转睛的望着她,仿佛是看着她,却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别人。“她应该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爸!”诸葛忘言猛然从床上坐起,吓得一身冷汗。
面对满室的黑暗,诸葛忘言大口大口的喘气。她是怎么了?已经很久没有做关于父亲的梦了。
当年父亲生病饼世后,她就一个人只身到台湾来投靠父亲的同门师妹,也就是秀姨。父亲老早就写好一封信,不知道为什么,秀姨一看完那封信,就立刻答应收留她。说是收留,但这几年她过得几乎是仆人般的生活,为了生活,她不能有任何的怨言。
直到现在,诸葛忘言还是不晓得父亲和秀姨到底做了什么协议。摇摇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些,她赤着脚走到客厅,喝杯水让自己冷静一下。
一坐上沙发,小讨厌立刻喵喵叫的跟上来,她抬眼看着墙上的钟,心中有股落寞,迟啸川还没回来,都凌晨了。
诸葛忘言把玩着胸前的玉佩,这世界上真的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非亲非故的不可能吧!
可是她从没听说她有任何的兄弟姊妹。这个春季一结束,实习就算走到尾声,到时候就算她不说,真相也会被拆穿。可是就连她自己也摸不着头绪,该从何解释起?
而今,又该何去何从?以前的她,是绝对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对她来说,孑然一身最方便,自由自在有什么不好?可是现在多了一个人住进她的世界里,她对他有许多的舍不得。
诸葛忘言打了个呵欠,她舍不得他,舍不得
迟啸川一进家门就看见诸葛忘言绪缩在沙发上睡着的模样,愣了愣,赶紧抓了外套往她身上盖去。
以往深夜回家,面对的往往是一室寂静与黑暗,如今有人点了盏晕黄的小灯,带着可爱的睡脸仿佛欢迎他回家。
他露出温暖的笑意,小心翼翼的不想吵醒她。虽然已经是春季,但到了夜晚还是有些许寒意,睡在沙发上会着凉的,正当他要抱起她时,她就醒了。
诸葛忘言盯着他,眼神迷迷糊糊。
“小忘,怎么不睡房间里?”他轻拨着她额前的发丝。
诸葛忘言搂住他的颈项,小巧的脸蛋靠在他宽阔的肩上,闷着声音道:“我做恶梦了。”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此刻的她模样有多娇憨。
迟啸川抱着她坐到沙发上,有些讶异于诸葛忘言的举动。小忘很少撒娇,虽然外表柔弱,但相处过后就会明白其实她是一个什么事都自己处理打点的女孩子。她会这样一反常态,一定是心里有事了。
“什么恶梦?有这么可怕?”他揉揉她的后颈.试图放松她的心情。
诸葛忘言清醒了,更紧的抱住他。“你肚子饿不饿?”迟啸川哑然失笑,她不说出自己害怕什么,反而先担心他肚子饿不饿?思索了一下,他点下头“有一点。”
“我去热一下食物,你等我。”诸葛忘言又回复平时照顾者的角色。
迟啸川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头,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小忘心情不好?”诸葛忘言瞪着锅里沸腾的汤水,她的心情也像这些滚沸的泡沫,七上八下,左右摇摆。
深呼吸了几次后,她才开口问:“你堂堂一个川行馆继承人,何必住这种普通的公寓?”在知道实情之后,其实她有一点生气,他们居然也不向她解释清楚,居然就这样任她误会到他,可是她又有什么立场生气?想到这里,她就好像泄了气的皮球。
迟啸川静默片刻。“你知道了?”
“为什么瞒我?”害她像个傻子,他是继承人,她是冒牌货,这样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不停的飘来荡去。
场地从厨房移到客厅,迟啸川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好几次想要开门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更不晓得她的怒气从何而来,他不认为这能造成感情认知上的问题啊!可是小忘的模样为什么看起来这样的沮丧?
“小忘,我、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我觉得把我当成候补厨师的你,非常可爱。”
他的小忘不介意他的身份地位,不介意他只是个厨艺不精的候补厨师,她还是愿意爱上这样的他,能遇上小忘,他怎么能不满心感谢?
诸葛忘言沉默不语的望着他,横亘在他们之中的问题不只如此而已,他们怎么能活在谎言当中?她几乎愧疚的想要消失不见。
“如果我不是你想像中的人,你还会喜欢我吗?像现在一样?”她胆战心惊的问。
迟啸川微微一哂,脸上挂着招牌微笑。“小忘就是小忘啊!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他当她在闹闹女孩子脾气,安抚的说道。
“不是啦,我是说迟啸川,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他顿了一会儿。
“双胞胎?”
“嗯。”诸葛忘言点点头“如果有一个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而我不是、我不是”她吞吞吐吐,完全不知从何解释起。
“你是说你不是小忘?”
“不,我是小忘!”
“那你又说你不是,你是鬼吗?”迟啸川狐疑的看她一眼。
“”好见解,如果她是鬼的话,这一切就变得很好处理。
诸葛忘言深吸一口气“我是你的大头鬼啦!”语毕,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半夜的,聊这是什么话题?
诸葛忘言缩起脚放在沙发上,双手环抱,头枕在膝盖上,乌黑的发丝任其流泻,冷冷的月光洒进来,洒得她一身清灵。
迟啸川盯着她一会儿,问道:“我是继承人你就不喜欢我?”
“不会。”
“那你担心什么?”他就是不明白这一点。
“我担心”她顿了顿,旋即转移话题:“不谈我了,谈你。”
“莫大叔他们跟你说了些什么是吧?”
“嗯。”诸葛忘言点点头,她想更了解他的一切。
“一个人住大房子很寂寞的”诸葛忘言想起刚刚自己问他的问题,堂堂一个川行馆继承人何必屈就于这样的小鲍寓?
“小时候常常一个人在家,大得像迷宫一样,到处找不到人陪我玩,搞不好我方向感很差就是这样来的。”
“是天生的吧”诸葛忘言忍不住笑。
“后来我父母亲过世,爷爷就尽全力栽培我成为下一代接班人,但我根本不是这方面的料。”接管家族企业不行,厨艺更是不行。
“爷爷很疼我,几乎是溺爱虽然一开始很严格”迟啸川嘴角扯开无奈的笑,没说出一开始训练厨艺的时候,他所受的根本是非人式的折磨。
“后来爷爷也离开了,整个家族乱成一团,大家都想分一块饼,那时候整个家族世代传承下来的事业几乎被瓜分殆尽,我只拿了川行馆就退出,只有莫大叔他们肯跟着我。”诸葛忘言陷入静默,她没想到这样光鲜亮丽的台面上,背后隐藏的是这样凶狠斗争。
“爷爷离开后,我才发现我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一个连打点自己日常生活都不会的人”迟笑川露出苦笑,脸上有一丝落寞。
“喵——”小讨厌像是回应他似的。
他抱起小讨厌。“你知道为什么它叫小讨厌?”诸葛忘言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它就像我一样,被人丢弃了之后,就什么都不会,这样是不是很惹人厌?我觉得它跟我很像”他看着小讨厌,就像在对它说话一样。
“喵——”
“所以,小忘,不要离开我”因为没人可以把他捡回家啊,像是预知了结局,迟啸川从内心发出最恳切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