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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朱尼尔的孩子在她身体里,令她兴起一股强烈的反应。绝对不要,她告诉自己。她不认为这是真正的婚姻,这只是抢劫和囚禁。像他那样的人怎么能使她怀孕?
“他已经生了麦格,”一个小声音提醒她。
她绝望地站在那里,任女仆在身旁忙碌地工作着,再否认也没有用,雷山那一夜不是梦,埃米和古孚带回家的那个笨手笨脚热情的年轻骑士,和今日这个冷酷无情的莫莱爵爷是同一个人。
一股痛恨的强烈感觉涌上心头,她又哭了起来,大颗的泪珠滚落她的脸颊,第二天,莫莱爵爷跟高参带着一队骑士去追捕卡沃德来偷羊的手下,留下华特照管城堡的修缮工事。艾琳仍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念儿子,同时思索着要怎样打听麦格在哪里。可是仆役不断上楼向她抱怨,就连管马舍的人也都跟她说那些外国兵到处惹麻烦,她只好放弃闭关,下了塔楼。
到了营区华特笑着走上前迎接她。他的睑上一层黑灰,就连他的金色长发也掺了黑色。原来他在帮工人把厨房顶被熏黑的梁木搬走。
他对她说:“你有一样礼物。”
她不想跟他说话。他跟其他人一样坏,用什么剑术和骑士的把戏把麦格骗走了。她转身要朝厨房走去,那里的仆人和厨子正有一点争执。然而华特跟着她,而且仍旧带着笑。“你求了半天要我保那幢漂亮房子,现在又不要这个礼物了?”
两只猎狗跑过来,几天没看见她,它们高兴地跳上前抓她的裙子。艾琳把它们推开。
“全城堡的人都很奇怪他怎么没有杀你。”华特说道。“现在,他又令大家更惊奇了他把你要的东西给了你,那两个女人来了。”
“比京管家?”她差一点绊倒两只狗。她曾经要求雇人照管家宅。可是她不相信这是真的。“老天,别开我玩笑,她们在哪里?”
“还会在哪里呢?”他故意扬起一边眉毛看她。“在你要她们在的地方,城里。”她连谢都等不及谢他。艾琳告诉自己,华特不值得感谢,她撩起裙子朝马舍跑去,一面唤人帮她给马上鞍。她听见华特在后面喊道:“我告诉过你这是礼物,别忘了。”
那两个比京女人是姨甥。阿姨长得一副标准的法兰西斯低地人样子,身材高壮。那个甥女则身材窈窕,脸型轮廓分明,有淡金色的头发,眼睛一直垂下望着地。
艾琳兴奋得想手舞足蹈。那两个女人看起来都很能干,所有家事都可以包办,而且也懂得管理仆人。
当初朱尼尔应允到伦敦找比京管家时,她确信他不知道那所代表的意义。城里那房子实在太好了,不能让它荒废。能找到这两个女人来照管的确是一大乐事。
她们的工资并不便宜。年纪较大的通常要一星期一个铜便士,女孩子一便士。要她们跑到这北疆来,工资得再加一半。但是艾琳告诉自己,这样的工资是值得的。那些西安教会的修士本来住在那里,但是几星期以前他们的教堂盖好了就搬了出去。那些房子很快就显出没有人住的样子来。
艾琳一直希望自己无论如何要使那房子保持完整。比京人向来声誉良好,既勤奋又忠诚。人人都听说过她们,名声甚至远传到英格兰西部。在艾琳看来,在这社会上女人向来只有两个选择,不是结婚就是出家或者当妓女但是比京人有了更好的出路。她们不结婚,不靠男人,自己独立就业,把家管当成一种艺术。她们耕种和酿酒的技术更是远近驰名。她们在法兰德斯低地的人数越来越多,因为在那里会比较不干涉她们的合约问题。
然而在法国北边就不同了。主教特别发令通告市民不得雇用比京人,因为圣经里规定女人不可以在外面工作。
鲍会的女性也一样,尽管有的只是继承亡夫的事业。有不少女性会员或会长捐献很多钱给教会以避免麻烦。
艾琳环视庭院,想着这两个比京女人能给这里带来怎样的转变,这里的东西早已被搬光了,现在看起来空荡又荒凉。
“我很快就会把马和车子弄来,”艾琳说道,一面领她们穿过院子。“因为你们需要载货。厨房现在是空的,可是我会叫人去城堡把厨具拿来。”
跟随她来的骑士在马舍旁边谈话,银发的比京女孩白丝走到阿姨后面,眼光瞧着地面。一看见她,那些年轻骑士都安静下来。
艾琳打开门锁,走进大厅。壁炉里的尘味传了过来。年长的比京女人皱起鼻子。“石灰水,”她用带有浓厚口音的英语说道。“得用石灰水好好刷一下。”
艾琳继续带她们巡视屋子。那壮女人环视四周,发出满意的声音。她把行李放下,拍拍床垫。白丝始终没有说话,而且眼睛一直盯着地面,所以艾琳连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都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那女孩抬起眼来。
她的眼睛是蓝色的,令艾琳吃了一惊。真的是蓝色,像夏日的天空一样湛蓝。
“她不太会说诺曼人的法国话,”她的阿姨说道。“也许以后我会教她。”
艾末仍然很讶异那个女孩是这么漂亮,蓝眼睛配上银头发白皮肤。整个欧洲从北到南部公认这样的配色是最漂亮的。艾琳不禁猜想,为什么这样漂亮的女孩要一辈子做苦工呢?
其实她想她知道为什么。她们来自卑微的劳工家庭,如果跟同阶级的人结婚,她们很快就会落入更糟的境地,也就是生儿育女,还要加上更多的工作让她们喘不过气来。
她让两个比京女人整理行李,自己走到外面院子去。老门房走上前来。
“现在夜里街上不太平静,”他抱怨道。“这房子空着,就会有小伤和强盗。艾琳夫人,你应该请骑士驻守在这里保护房子。”
他仍称她艾琳夫人。城里许多人都是这么称呼她。她跟他们一直是好朋友。尤其是那些跟她借过钱的人。她知道他们不会看轻她。天知道他们一点也不敬爱一直迫害他们的莫莱爵爷。
“你说的对,现在领主有责任维护城里的安全。”从前,公会曾一起出钱雇请警卫。
她穿过院子,走到工作室门口,她推开门,很讶异门竟然没有锁。更让她讶异的是小汤姆坐在板凳上,藉着阳光敲打着一些银币。欧蒙则站在窗口望着外面。
“老天,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她从结婚以后就没有付他们薪水,所以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们。
欧蒙转过身。“夫人。”他上下打量一下她,然后坦然说道:“我们没别的地方可去。”
他坐在小学徒的旁边。老天,原来他们一直都还在工作。
在桌子后面的架子上放着成排已完工的成品,由于是锁得好好的尼尔和手下竟没有注意到它们,所以没有搜刮走。有一些银杯子,珠链和镶金的号角,还有许许多多东西,都是这一年来他们工作的成果,她想欧蒙大概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它们。
而这一段时间她都像囚犯一样被关在城堡里,她愤怒地想着,连付他们工资的钱都没有。“你在做什么?”她问身边的男孩,同时拿起一个敲得平平的银币。“是不是没有其他银子,得把钱熔化了拿来用?”小汤姆摇着头。“银子都没有了,夫人。”他朝她坐近一点。“爵爷的手下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箱子里的银子刮得干干净净。”
她摸着银币,想到从那天逃亡失败之后就没有人见过傅奈吉。传言说爵爷把他关到最深的地牢去了,可是她也没有办法求证。现在没有人告诉她任何事情,什么都是秘密。
“把这些拿走。”她把其余的银币集成一堆交给欧蒙“这应该比我欠你们的工资还多。别忘了汤姆的份。”
他站在那里眯眼看着她。“我们应该怎么办,夫人?请吩咐我们。”
小汤姆贴紧她,用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夫人,麦格不在,我有一点儿寂寞。”
欧蒙紧张地看一眼艾琳。“不要说话,孩子”
“不必,不要管他。”她摸着汤姆的头发。“听汤姆说出我的感觉不会让我难过。”她知道他们都想知道麦格的情形,可是她无法告诉他们什么。她受到处罚,被迫与儿子分开。公会的人也都知道了,而且深感不齿。金业公会的人曾派代表去向朱尼尔的上级,也就是曼彻斯特伯爵申诉。可是伯爵知道朱尼尔新近受宠,所以听都不听就把他们打发走了。许多公会的人也都保证会互通讯息,可是好几个星期过去了,什么结果也没有。
“做完了这么多东西,我们必须把货交出去才能领报酬,”艾琳对他们说道。“我知道威尔斯那些修士一直在等着用这个圣餐杯。我明天会来安排。”
通常都是由欧蒙骑着骡子去交货。这个圣餐杯则是要透过牧人转交给山区的威尔斯修道院,这是说如果找得到他们的话。
她看看他们,两人都绷着脸。不错,这都是他们的作品,可是得来的钱都属于爵爷。
艾琳说:“我们可以用这些得来的钱再买金属,尤其是铜和银。”
她看见他们交换一下眼色,能够把钱留下来办货让他们很高兴,可是这也是很危险的事。她不知道万一莫莱爵爷发现了会拿他们怎么办。
她又起一个念头,要是他不发现就行了!她再看看那个敲平的银币,想起自己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那位金使了。
她忍不住微微战栗起来,那个来往于英、法之间的金使会不会知道上一批金子有没有交给卡沃德呢?卡沃德是不是有办法通知他说没有收到呢?
老钮柏纳当初开始承办这件事,把史提芬王的金子交给卡沃德,那时候他大概也没料到这会种下多大的祸害吧。这么些年以后,战争结束了!这些金子变成了法国国王破坏前妻的新夫婿亨利王的工具。然而,艾琳却破坏了这一道致命的环节。现在金子已在莫莱爵爷手上,她想要挽回也无能为力了。
“夫人?”是欧蒙在唤她。
她心不在焉地看看他。结果她偷那金子的事也没达成。她想着,要是麦格在这里多好。有麦格在,她可以面对任何事情。
艾琳说:“我们开始工作吧!”
他们还有时间赚一点钱,而她则要构思出一套计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