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陶少爷现在人在哪儿呢?!
银月一时心急,偷偷的离开了正厅,交代梅香去找问陶少爷
“你听着,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问陶少爷,否则你六娘就没命了。”
梅香含着泪水快步离去,银月心中一边祈祷着,回到了大厅。
“我问你最后一次,孩子是谁的?”花老太监神情灰败地逼问柳凝真。
柳凝真不发一语。
“可恶的贱人!傍我打!”
花老太监怒极喝令,众仆人便动手将柳凝真扯倒在地,举棍痛打。
即便是死,她亦不能泄露出问陶的名字。
她愿以这样的方式守候着他,就算是用她的命来回报他今生的痴情。
可怜的孩子就让她带走吧虽然无法如愿将孩子平安生下,但九泉之下,她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的
柳凝真心中打定这样的主意,即使身体上棍击的疼痛几乎让她气绝,她还是咬紧下唇,连痛也不叫一声。
那棍子击得又狠又急,柳凝真身上很快就皮开肉绽、遍体鳞伤。
她的鲜血偶尔随着打下去的棍棒四处溅洒,有些甚至溅到高坐在上面的几位姨娘脸上,她们惊呼着闪避,口称污秽,却没有人愿意怜悯即将气绝的柳凝真。
只有银月万般不忍又悲恸地看着柳凝真挨打,眼中的泪流到视线朦胧,却还是不忍移开眼睛,深恐还来不及看到柳凝真的最后一面,她就这样走了。
忽然,她惊恐地看见柳凝真身下流出一滩浓稠的血液,不同于她身上伤处的血。
她不禁抓住老公公大喊:“别打了!别打了!凝真凝真小产了!不要再打了!”
那几个仆人听见银月这样喊,不由得停下来。
花老太监见到柳凝真流产,神情微微一变,冷漠的下令道:“给我继续打!”
那几个仆人闻令,却迟疑了一下。
还要再打吗?再打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你们敢不听我的命令?”花老太监挑高了眉毛瞪视着他们。“给我打!我没喊停,你们就继续打!”
拿棍的仆人们相视一眼,继续使劲挥打。
开玩笑,反正出人命是出她的命,总比出他们的命来得好吧!
他们心中这样想,手里一点也不敢懈怠,痛下毒手。
原本一直趴伏在地上的柳凝真,突然抬起头来,带血的雪白小脸望着银月,似乎想跟她说些什么。
银月见状,顾不得一切,连忙冲到她身边。
“真儿!真儿”
柳凝真毫无血色的唇微动了动,终于什么也没说出口,就再度趴了下去。
“真儿真儿!”
身边依然乱棍如雨,打得柳凝真体无完肤。
银月哀恸至极,突然趴到柳凝真身上,替她挡住不断落下的棍子。
“不要再打她了!不要再打她了!”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人影如风般冲了进来。
“凝真!”
是花问陶。
众位仆人见三夫人以身子挡在六夫人身上,又见少主人进来,连忙住了手,退到一边去。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柳凝真,心中悲愤交集。
“爹,您”他怔怔地望着花老太监,难以置信他竟然会下这样的毒手。
“陶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爹,您为什么将六娘打成这样!?”他颤抖着嗓音问道。
“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偷人,还怀了来路不明的野种,她背叛了咱家,我要她的命。”花老太监冷冷地说。
“我不许你这么说她!”花问陶登时怒喝。
厅中众人都吓了一跳,料不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陶儿你?”
花问陶走到柳凝真身边,将浑身是血的柳凝真抱在怀中。
“她肚里所怀的孩子是我的。”他在众人面前坦言不讳。
这件事实比平地旱雷更加震撼人心,众人不由得都愣住了;特别是花老太监,更加无法接受。“你你居然”
花问陶一把抱起柳凝真,对着花老太监说道:“我知道你容不下我们,也知道我们对不起你。但很抱歉,我别无选择,因为,我爱凝真。”
说完这些话之后,花问陶径自转身往门外走去。
“站站住!陶儿,你要去哪里?”
“今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谢谢你”花问陶怀抱着柳凝真,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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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问陶带走生死不明的柳凝真之后,再也没有回到花府。
和恭王府熹郡主的婚事,就以花问陶下落不明为缘由,彻底解除了。
头先几年,他还因为气愤花问陶的行为,所以常常口中说着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的狠话。
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花老太监老年多病,又膝下寂寞,就开始想念他那最疼爱的儿子,只是嘴里仍不愿承认。
爱里那几位姨娘见花老太监衰老了,又没有继承人,便开始有些不将他放在眼里,朝夕吵闹,让他不得安宁。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开始怀念性情柔顺温婉的凝真。他突然很想见见她,就算让她成为他的儿媳妇,他也觉得很好。
但是,他们如今到哪里去了呢?当年被他打成那样的真儿是生是死?陶儿如今还好吗?
这些他都一无所知,也放不下身段遣人去找他们。
日子就这样一天拖过一天、一年拖过一年,花老太监卧病在床,起坐需要人家伺候的时候,他们还是没有回来。
银月依然留在花老太监身边伺候着他,也常常请求花老太监遣人寻回凝真他们,虽然花老太监总是恶声恶气地拒绝,但她相信,老公公一定会有原谅他们的一天。
一日,听说花园里春花开得灿烂,花老太监病中寂寞,便勉强挣扎着到园里赏花。
此时柳凝真不在了,二娘王杏姐几年前得病去世,四娘、七娘、八娘逃走,如今花老太监身边,只剩下大娘和银月、五娘伺候着。
花老太监斜倚在藤床上,老迈混浊的眼睛望着园子里烂漫的春光,却不禁流下泪来。
曾几何时,他变得这样寂寞了。惟一疼爱的养子弃他而去,曾经最宠爱的姑娘也因为他的一时气愤而生死不明
当初那么气性大,非要以凝真的死来泄恨不可,到头来他却得到了什么?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寂寞度日。
也许当初是他错了吧!就算凝真做出这样的事,他也不该痛下毒手,让事情像这般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何况,凝真和问陶从小青梅竹马,彼此相爱,这也怪不得他们。要怪,也应该怪他自己吧!
是他从小放任凝真和问陶在一起,又怎么能怪罪他们长大之后彼此分不开?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而且,像凝真那样的姑娘,本就该匹配问陶,是他这老朽之人不该耽误她的青春。是他误了凝真,也误了问陶
如今他将自己的儿子逼走,又有什么好处?自己一个人寂寥度日,恐怕百年之后也没人为他送终,就此绝后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唉总之是自己当初太想不开了
银月见花老太监又无故双眼挂泪,知道他又在想念问陶少爷和凝真,便又趁机开口说服他。
“老公公,您又在想念问陶少爷是不是?事情都过这么久了,您就别再生他们的气,还是赶紧派人去将他们寻回来吧!”
花老太监虽然早就想这么做,却还是嘴硬的不肯先低头。
“哼!他们要回来,自己就该回来,难道还要我遣人去请吗?架子摆得比咱家还大!”
“话不是这么说,老公公,您还没原谅他们,他们怎么好就这样子回来呢?所谓‘恩从上流’,也得您老人家先饶恕了他们,遣人去叫他们回来,他们才好意思呀。”
花老太监哼着不肯说话,好半晌之后,才又说道:“那两个孽畜,这么多年了,连个音讯也没有传回来,谁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上哪儿叫去?”
“只要您原谅了他们,相信很快就能够找回他们了。”银月笑着说道。“老公公,您肯原谅他们了吗?”
花老太监扭着头,不说好也不说歹。
银月见状,故意说道:“看来他们还是得不到原谅,那么恐怕还必须在外头漂流几年了,可怜可怜!”
“谁说他们得不到原谅?我我早就不怪他们了。”花老太监连忙说道。
“老公公,您说真的吗!?”银月闻言,显得相当高兴。
她早知道花老公公不再怪罪当年他们所犯下的错误,但还是希望听他亲口承认。
花老公公沉默许久,叹了一口气。
“我老了,再气也没有几年了,我何必有儿子、儿媳妇不疼,要斗这口闷气?其实我一直很想找回他们,只怕他们不肯回来。”
“不会的,只要他们知道您已经原谅了他们,一定很快就会回来陪您的!”银月高兴地说。
“是吗?希望如此了”
花老公公抬头望着无垠的蓝天,不禁感叹
究竟他还要等多久?一年、两年?
他时间大概不多了他最疼爱的两个人如今在哪里,今生还能够见面吗?
如果他还有机会见到他们,他一定会跟凝真好好赔罪。他当初不应该那般责罚她,希望她能给他补偿悔意的机会。
同时,他也会好好的祝福他们。
他最疼爱的孩子,和最疼爱的姑娘,他衷心希望他们能够长相厮守,好好抓紧这份迟来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