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最起码得花上一个礼拜。”但他没有说的是,她清理得非常仔细,并没有为了快速完成而马虎了事。
“用过晚饭了吗?”
这个问号突地让她整个人在停顿几秒后弹跳起来--
“晚饭?”扭头望向窗外。
天哪,外头部已经暗了,她居然在这儿待得忘了时间。
“对不起,奴婢忘了要去厨房端庄主的晚膳,我现在就去。”
“不用了,我已经交代给燕总管去弄了,-甭忙,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休息?”她瞪大眼珠子。
还没来得及动作,有两名婢女敲门进了书斋,将一碟碟精致佳肴放在另一张泡茶议事的黄花梨圆桌上,他择了张靠近窗户的圆凳坐下来
那香喷喷的饭菜香,一时勾动茵茵肚里的饿意,连串传出咕噜咕噜声,像在抗议她中午也没吃饭。
“再多拿一副碗筷来。”费隽淳突然向婢女说道。
“啊?”婢女颇觉错愕地一呆。
“有什么问题吗?”他沉下脸。
“没没有,奴婢立刻去拿。”两人不敢迟疑地立刻退出去。
“-过来吃吧,我想-大概忘了要吃午饭。”
“不不不!”茵茵诚惶诚恐地直摇手。“庄主您吃,奴婢去厨房吃就好了。”
“我就是要-在这里吃。”
“不,奴婢只是个下人,没资格和庄主您平起平坐一块吃饭。”她还是拼命摇头拒绝。
“要-陪着我吃饭,是件很困难的差事吗?”他语似无奈地叹息。
如果她没看错,他深锁的眼眸看来有些苦涩、有些孤寂、有些疏离
她欲言又止,不一会儿,刚才离去的婢女已取来一副新的碗筷,临走前下忘瞥了眼茵茵,看待她的神情竟多了点轻蔑。
她咬了咬牙,突然就朝桌旁的椅凳坐了下去。“对不起,奴婢不该忤逆您的意思,奴婢现在就来陪您吃饭,请庄主不要生气。”
他没有立即抬头,却注意到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正隐隐抽搐着。
“那么,-现在就吃给我看吧。”
没敢犹豫,茵茵捧起名贵的白玉碗,战战兢兢地举箸夹了些青菜入口。
费隽淳也跟着拿起筷子,却夹了只大鸡腿给她,巴掌大的碗顿时被这块肥嫩的鸡腿给封住,茵茵呆住了,不知作何反应。
“-不喜欢吃鸡腿吗?”她这么瞪着他,倒教他摸不着头绪。
“我”
“嗯?”
“我”她垂涎地咽了口唾液。“我这辈子还没吃过鸡腿。”
“是吗?吃得下的话,这另一只鸡腿也给。”虽然很不想承认心底异样的感觉,但是,他现在确实是怜惜她的。
茵茵的目光怯怯地溜到桌上另一道菜,忍不住再咽口气。“我我可不可以只要一只鸡腿,然后,给我吃一尾小虾子?”
“-吃过虾子?”
“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在厨房里偷吃过一小尾啊”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急忙用左手-住口,尴尬地傻笑。
“不打紧,-想吃什么就吃吧,这些东西我早吃腻了。”放下筷子,他有感而发地低语。
才刚咬了口鸡腿肉到嘴里,茵茵的眼眶蓦地红了,想到今天是自己十七岁生日,想到生平第一回吃到鸡腿,她一方面感激,一方面难过,等察觉眼泪不经意地滚下脸颊,她慌忙用袖子擦眼睛,不料愈擦愈觉满腹心酸,就这样一哭不可收拾。
“-怎么哭了?”费隽淳惊震地起身,毫无预警她会在这节骨眼哭泣。
不能哭!不能哭!茵茵更加仓卒地抹着脸上的泪水,猛力吸着鼻子,在转瞬间挤出一张摆明强颜欢笑的脸。
“对不起,我真是个大傻瓜,连吃到了鸡腿都会感动地痛哭流涕,我这个样子一定影响了庄主的食欲,我看我还是”
“别说了!”他皱眉轻喝。
她跟着闭口,剔透澄眸却还是闪烁着盈盈水气,眨动间甚是楚楚动人。
“-告诉我,忘了和没忘,是什么意思?”
在过度吃惊的情况下,茵茵只是睁大眼,想哭的情绪一逸无踪,脸又迅速绯红。“庄主听听到我在自言自语?”
“我想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可以说吗?”并非是想探人隐私,但他还是想知道。
“我只是用这一本本书在猜测,我娘她究竟记不记得今儿个是我的生日,所以,我就忘了、没忘地念个不停”这下可好,他一定觉得自己够蠢够可笑的。
“-的生日?”他一怔。
“嗯。”他忖度了下。“满几岁了?”
“十七。”她细声回答。
“十七原来-也满十七了。”这个数字,无疑又触动他心底的伤口。
当他声音沙哑地念着十跟七两字,她的心跳莫名加速,天底下不晓得有多少人在今天满十七,可是,因为这两字是对着她说的,所以,她觉得这意义分外不同,至少,有人知道她今天生日,有人知道了!
“那么,等-吃饱饭,就回双飞楼去找-娘吧,或许,她准备什么东西要给。”
虽然不抱期望,茵茵确实也很想回去看看她娘,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敢踏进马云盼的势力范围了。
“嗯。”她点点头,再捧起碗时的表情就不同了,大口大口地咬着鸡腿、大声大声地喝着玉茸鲜鱼汤,等她终于把脸从碗里抬起的时候,对费隽淳也不再那么畏惧了。
“我吃饱了,谢谢主人让奴婢吃了这么顿好吃的东西。”她稚气地咧嘴一笑,不忘擦了擦油腻腻的嘴唇。
“去吧,今天也用不着回到这儿服侍我了。”
“谢谢庄主、谢谢庄主。”茵茵很想跪下来磕头,不过每回她要跪,他凌厉又不悦的目光总会遏阻了她的动作。
退出隽书斋后,茵茵心情愉快地往那座美轮美奂的楼阁走去,一只手微微压着胸脯,仔细一瞧,才知道她偷藏了另一只鸡腿出来,准备要带给她的娘吃。她甚至天真地想着,这么好吃的鸡腿若不分娘吃一只,那她就太不孝了。
天晓得莲妈整天跟在马云盼身边,吃的也全是山珍海味。
然而就因为这只鸡腿,茵茵的苦难宣告再度上演。
意兴阑珊坐在矮桌前挑选镑色绫罗绸缎的马云盼,无论怎么看就是没有中意的,不管手里摸的是上好的定州丝、还是-州蚕;也不管这些料子的颜色都是她最喜欢的亮色调,像银红、金黄、宝蓝、豆绿,她还是一概否决掉,烦躁地闷坐在花台边,再不去瞧那些布疋一眼。
莲妈见她这样也着实拿不定主意,只能眼巴巴地杵在一边,困扰着要怎么安抚她的情绪才好。
自从马云盼那日无心与庄主起了点冲突后,她原先的坏脾气就更加难捉摸了,好的时候对-笑,坏的时候任谁也不知道她又要找谁出气,说风是风、说雨是雨,连莲妈自己也开始怀疑,她这样疼她、爱护她、宠溺她,究竟是对?抑或是错?后者的比率,恐怕已经远远超过了前者吧。
“奶娘,我要吃糖葫芦。”
“糖葫芦?”又来了,只要马云盼心情不佳,就会格外想吃些怪东西,要底下的人为她奔波张罗。
“-叫玉宁去街上替我买,我要吃十串。”
“十串?”莲妈又傻了。
“不,十串不够,改二十串好了,叫她快点去买,我嘴巴馋得很。”
“可这个时间”
“-烦不烦哪?快叫她去买,听到没有?”马云盼柳眉倒蹙,相当不耐地摆手,尖锐的音量刺得每个人都头痛。
莲妈爱莫能助地望了候在门边的玉宁一眼,使了个眼神,玉宁怏怏不快地转身离去。
过不久,有人在外头敲了敲门板,莲妈正纳闷这玉宁怎么这般迅速就买回来了,打开门,才知来的人竟是茵茵,她老脸绷紧。
“-来这儿做什么?”
“娘我”
“是谁来了?”马云盼耳尖地撇过脸,瞧见茵茵,恼怒愤恨齐上心头,倏地大步到她面前,狠狠地揪住她的衣襟,半扯半攒地拉进屋里。
“好!很好!-还敢来这里,看我怎么治-!”
“啪啪”两声,毫不留情赏了茵茵两巴掌!这突来的灾厄让茵茵再站不稳,跌在地上也同时让那只鸡腿滚出了怀里。
莲妈瞠目结舌地瞪着那只鸡腿,马云盼却气得浑身发抖。
“贱丫头!竟然还敢去厨房偷鸡腿来吃!贱丫头,看我打不打死-!”举起脚接连踹了几脚,她气喘嘘嘘,茵茵痛得大声求饶。
“别打了,小姐,-别打了这鸡腿不是偷来的,是庄主给奴婢的!”茵茵一边逃一边嚷着,见莲妈呆立在门边,急忙就缩到她的身子后面,紧抓住她的小腿不放。“是真的,不信您可以去问问庄主,而且我这鸡腿是特地带来给娘吃的,不是我要吃的”
无论如何,庄主说过两只鸡腿都可以给她吃,她只吃了一只,另一只偷拿出来应该没关系,而且,她宁愿让庄主处罚也不要让马云盼这个这个臭婆娘趁机会找她出气。
“-说什么?这鸡腿是庄主给-的?”孰知这么一来让马云盼更为忿怒,想到费隽淳竟让茵茵吃得这么好,她心里的护火烧得加倍炽烈。
“嗯。”茵茵躲在莲妈身后怯怯地点头,也突然发觉,这回娘居然没有甩开她,果真当起了她的挡箭牌。
事实上,莲妈是因为太过吃惊,整个人僵着无法动弹。她万万没想到茵茵宁可冒着被马云盼拳打脚踢的风险,而带了一只鸡腿来给她--这丫头,该说她是太笨,还是太善良?
“奶娘,-走开!我非打死茵茵不可!”
“小姐,-别这样!”突来的不忍让莲妈气急败坏地拉住马云盼。“-真把她打死了,若庄主怪罪下来可怎么办才好?”
“我不会把她打死,我只要把她打得残废就够了!”说着又去扯开茵茵的辫子,茵茵痛得哇哇大叫。
“小姐,-冷静点,现在庄主他他摆明护着这这贱丫头,-若打得她残废,又得怎么对庄主交代呢?”莲妈挡在茵茵身前,使出全身吃奶的力气硬是拦住了马云盼。“何况您不是不是很喜欢庄主吗?这样一来,除了让庄主更加讨厌-,说不定还会影响-在这儿的地位呀!”
“奶娘,-”她咬牙切齿又羞又恼,眼睛迸射出火花。
霍地转身,将那只鸡腿重重踩烂,马云盼忿恨地冲到花几边尖吼着。
“叫她给我滚出去!往后绝不许再踏进双飞楼一步,否则我一定要她好看!”
“好好好,您别生气,我马上把她赶出去,您别生气。”莲妈二话不说立刻拉着茵茵匆忙出去。
披头散发又遍体鳞伤的茵茵,从没想到马云盼是如此痛恨她、讨厌她,远比以往更胜;她也总算知道,马云盼确实喜欢庄主,可这这未免太过离经叛道、为礼俗所不容了?
“听到没有,以后别再来这里,只要-一出现,小姐的情绪就会失控。”莲妈深吸口气警告着。
“我我只是只是以为娘记得我的生日,所以”她低垂着头嗫嚅说道。
“生日?”莲妈愕然。
看来娘确实忘了,茵茵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我回去了,-快去安抚小姐,免得她又开始乱砸东西。”说罢,拖着疼痛不堪的两条腿慢慢离去。
莲妈失神地望着茵茵凄楚得令人鼻酸的背影,想着屋里撒泼得失去理智的马云盼,她摇摇晃晃,身子险些无法站稳。
扶住身旁的圆柱子,森寒冷风吹来,刮起脚边的落叶,却见莲妈的眼里闪烁着痛心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