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身上前在他背后补上一掌。尹樵缘大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地。
“樵缘!”佟七郎飞身下树,扶起尹樵缘。
只见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片刻之后,他突然张眼舒臂大叫一声,佟七郎竟-他身上所发出的强大内力震开来。尹樵缘吐纳数次,盘腿将真气收归丹田,站起身来。
“您没事吧?”此时的尹樵缘看起来竟像换了一个人,深邃的眼眸暧暧含光。
佟七郎站起身道:“无妨,你呢?”
尹樵缘觉得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好过,全身上下好像鼓荡着充盈的真气。他不知道龙-丝的龙珠已经融入他的体内归他所有,要是龙武魁知道自己那两掌反而助了他一臂之力,定要暴跳如雷。
尹樵缘安然无事,龙武魁大怒不已,这小子受了他两掌,怎么反而精神更加旺盛?
“小子,你今日死定了。”龙武魁招式比先前只有更快,尹樵缘怕他伤了佟七郎,连忙抢上应战。
尹樵缘虽然内力深厚,武功却不及龙武魁。“嗤”的一声,被他抓下一片袖子,露出一条结实的右臂。
只见尹樵缘上臂有一个三个大小不等的图疤,龙武魁惊讶的睁大眼。这三个圆疤因尹樵缘身形长大而有所变形,但依稀可辨出那是三枚梅花形的利器所致。
记得当年命人将龙银丝产下的婴儿丢弃之前,他曾在婴儿右臂上打入三根梅花针。眼前这男子,难道便是当年那婴儿,他竟没死。
再瞧尹樵缘的五官,和龙银丝的确有几分相似。他刚刚叫佟七即什么来着?师父?这对父子居然因缘际会成了师徒。
龙武魁突然住手停战,脸色阴睛不定。这给了佟七郎可乘之机,低喝:“快走!”回身去垃龙银丝,觑隙要逃离水晶宫。
“哪-走?”龙武魁回神,双掌拍来含带风雷。
“你们先走!”尹樵缘留下断后。
“银丝,你先走吧!”佟七郎道,他不能让尹樵缘为他们牺牲。
“不!要走一起走!”只有她独活,那还有什么意思?
微一沉吟,也罢,人家今日同葬此地吧!道:“我们和樵缘一起对抗你爹!”
无花果在水幕之后,被寒气冻得浑身打颤。
尹樵-将她丢在玄冰洞出去之后,一去不回。外头的打杀声听得她心惊肉跳。
“师父、师父。”她好害怕,尹樵缘会不会出事?
不行!她要出去探个究竟,不要在这里干着急了。
水幕刷下来的力道又强又猛,她才走到水幕中一步,痛得退回洞内。
不!她怎能就此退缩?
鼓足勇气,返到水幕后十数尺之地,她用尽全身力量,向前疾奔。
水势打在身上,犹如万针穿刺。再一步,再一步就好了。无花果如果安慰自己,忍受刺骨的痛苦。
脚-忽然一空,整个人直往下掉。她尖声大叫:“啊──”摔入水潭底下。
冰冷的水灌入鼻中、口中,无花果四肢疾撑,向上游动,鲜美的空气大量涌进肺里,她这才大声咳嗽起来。
抹去脸上不住下滴的水流,师父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伏在石上的龙银丝,身旁是血迹斑斑的佟七郎,两人看来都已受了重伤。
高岗上龙武魁和尹樵缘仍在比斗,尹樵缘身上伤痕累累,辫梢-龙武魁指气削断,跟白色的长发散乱。反观龙武魁气定神闲,很明显他是赢定了。
“小子,不用再做困兽之斗,趁早投降吧!”露出狡残的笑容,他如猫戏鼠儿般,要侮弄尹樵缘到力尽而亡。
尹樵缘不躁不气,死也好,活也罢,他都不放在心上。龙武魁激怒之言他只知过耳东风,专心一志寻找他的命门死角。
典籍上有记载,凡是练武之人必有致命之处。龙族应该也不例外。
但他观察了许久,龙武魁似乎毫无罩门,难道他猜错了吗?
龙武魁一步一步踏前进逼,尹-缘一步一步退后回让,只要再一步他就要坠崖。
“师父小心!”无花果情急大呼。尹樵缘回头一看,龙武魁喝道:“好机会!”长剑横削直砍,尹樵缘不及回防,肩头中了一剑,龙武魁左手五指连拂,点了他五处大穴,尹樵缘当场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她在干什么呀?不叫还好,这下子所有人全要被她害死了!无花果恨死了自己。
三人已无力反抗他,龙武魁扬扬得意,大笑道:“谁敢违逆我,就是这种下场。”
“小娃娃,我还真要多谢你,若不是你这一叫,我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转向无花果:“为了报答你,我就让你死得痛快点好了。”向她扑来。
“阿果快走!”尹樵缘大喊。
无花果见他扑来,早就吓得浑身打抖,双腿如灌了醋又酸又软,哪里跑得动?
龙武魁的右掌成爪,来到她面前三尺时,她恍然回神,拔腿要逃,脚下的青苔又湿又滑,竟尔摔了一跤。
她在水中乱-乱爬,手中不知摸到何物。回头一看,龙武魁狰狞的黑面就在眼前,她惊叫一声,手中之物往前一送,闭上了眼睛不敢看。
等待死神来降临,好半天没有动静。奇怪?眼睛眯开一条缝,龙武魁铜铃大眼睁得更大了,眼内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道。
偏有那么凑巧,无花果抓着的树枝,不偏不倚刺中他的气海穴,此穴正是他的罩门所在。
怎么会有这种事?他堂堂东海龙王,竟会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间少女手中?
“啊!”龙武魁庞大的身躯向前俯扑,差点压到她,幸好她闪得快。
他不该死!不能死!气力一点点消失,事实和愿望却是违背的。
半张脸埋在水中,嘴角又浮起一抹阴恻恻的狞笑。
“银丝,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就是你儿子;你活着,我要你痛苦一辈子。”龙武魁心道,身子一颤,-下最后一口气。
他──他死了没?
无花果不敢靠近龙武魁看他到底死了没有,他圆睁的双眼好吓人,好像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阿果。”
听见尹樵缘的呼唤,无花果连滚带爬靠过去。两条腿吓得都软了,连站起来走路的力量都没有。
“你没事吧?”待她靠近,见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适才真是惊险万分,他以为她定要死在龙武魁掌下。
“没事。”她一摇头,顺便甩了尹樵缘一头一脸水珠。“师父,你要不要紧?”
小脸担忧得纠成一团。
白衫上桃花点点,飞絮片片,都是龙武魁利掌抓碎的衣衫和血迹。
尹樵缘闭目运气,一一冲开被龙武魁封住的穴道,站起身来。“我们瞧你师祖去。”
佟七郎坐在岸边,怀中抱着龙银丝。龙银丝被父亲重掌连挫,五脏六腑尽数震碎,鲜血不断从她口中逸出。
“七郎,我能在死前见到你,我真的好欢喜啊。”气若游丝的她每说一句,血水就呕了佟七郎一胸。她颤巍巍的抬起手想摸佟七郎的脸,怎奈力不从心。
佟七郎虎目中滴下两滴-来,握住了她的手,放在颊上轻轻摩擦,哑声道:“我又何尝不是?能再见到你,我心里欢喜得都要炸开来啦!”
龙银丝笑了,笑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飘渺的思绪飞到很远很-的从前,她从桃花林中的潭底破水而出,一个正在汲水而饮的伟岸青年热烈惊艳的眼神紧紧锁住了她,满林的桃花迎风飞舞,烙烫了两个注定不幸的有情人的心。
“我想我们的儿子──”甜蜜的回忆一转为伤凄,眼角渗出-珠,她苦命无缘的儿啊。“七郎,你说他会不会还活着?”
龙武魁对亲生女儿尚且不顾亲情,下此重手,根本不必希冀他会对一个深恶痛绝的孽种手下留情。
但是她已经离死不远,他怎能这样伤她的心?
“他一定还活着,我们的孩子不会是短命之人。”他如此安慰着。
她乍然出现短暂的欢喜,随即又孪为凄然的说:“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师父、师娘。”尹樵缘跪在二人身前。
“银丝,这是我的徒儿,他叫尹樵缘。樵缘,见过你师娘。”
“我们刚才已经见过了。”尹樵缘虽然银发披散、伤痕累累,却无损他依然自在无碍的风。龙银丝深深凝望着他,一股暖暖的浓情浸满了心房,这个孩子,她怎都看不厌。
这股浓情同时感染了尹樵缘,见到龙银丝的第一眼,他就感到无比的亲切,好似两人是久别重逢的至亲。
“七郎,你说──”胸口好沉重,龙银丝努力呼出一口气,连带咳出一口血,佟七郎连忙拍她的背为她顺气。她微微笑着:“你说樵缘──若是咱们的儿子──你说该多好啊?”
佟七郎双目迷蒙,两眼尽是泪水,龙银丝出气多入息少,眼见是不能活了。临死之际,仍心心念念记挂他们那生死未知的孩儿。
“人家说师徒如父子,樵缘当然是我们的儿子。”佟七郎强颜欢笑。
龙银丝笑容加深了,虚弱的说道:“樵缘。”伸手出去,尹樵缘忙握住了,感到掌底的柔荑一片冰冷。
“我走了之后,你代我好好照顾你师父,别让他──别让他多喝酒。”她俨然在交代后事的口吻,叫佟七郎心碎片片。
“龙姐姐。”无花果眼泪成串成串的掉下来,她舍不得她呀!这么好的人。
“阿果。”这个女孩儿,她一见就投缘。拉过无花果的手,交到尹樵缘手中。
“樵缘,阿果是个好孩子,你们很相配,你要好好待她。”
尹-缘看向无花果,然后胀红着脸低下头,看来龙银丝思子成狂,重伤之余神智不清,把无花果当成了女孩子了。
“银丝,别说话,待你伤好了再说好吗?”佟七郎柔声道。
她每说一句,就耗损真元一分。他们才相聚不过一个时辰,残忍的上天又要硬生生将他们分离吗?
“七郎、七郎──”龙银丝泪落如雨,她并不怕死,她是舍不得和他分开啊。
一瞥眼,尹樵缘臂上三颗梅花印映入眼帘。龙银丝震骜莫名,梅花针,这不是父亲的梅花针吗?他身上怎会有父亲暗器所伤留下的疤痕?
莫非他,莫非他──“樵缘──”老天爷,?待我不薄啊!-
眼模糊中,她握住佟七郎的手,又握住尹樵缘。她可以走了,毫无遗憾的走,今生她最爱的两个男人都在她的身边,她还有什么可求的?
“银丝!”佟七郎的喉头堵塞住,将龙银丝的脸紧紧埋入怀中,将她的情影深深埋入心中。
她的心手冰冷,弯弯的菱角小嘴犹带微笑,她是心满意足的走了吧?
“师父,请您节哀。”尹樵缘见佟七郎毫无哀痛之色,反而不安起来。
龙银丝香消玉殒,他怎可能无动于衷?深怕他会做出惊人之举。
佟七郎扯扯嘴角,将龙银丝放平在地。尹樵-这才发觉他胸口有一处极深的伤口,正在不住淌血,惊呼:“师父!”
佟七郎盘膝坐好,缓缓道:“不必惊慌,我活了这么久,也够了。能和你师娘暮年重逢,我心愿算是了了。我死之后,你将我和你师娘合葬在这潭底,这里是你师娘-故乡,我想她会想留在这里。”
“师父!”尹樵缘泪如泉涌,难抑伤悲。
“不用伤心,人都是会死的。我和你师娘能够在一趄,你该替我高兴才是。回奇山去吧,你在三十岁之前下山,不久灾劫将要临身,你回奇山韬光养晦,或许能够逃过死厄。”慢慢闭上眼睛,含笑而逝。
“师父!”尹樵缘痛喊出声,拜伏在地,伤痛的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