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气运转不息,身子渐渐沸腾;热,好热──热意在体内不断上升,怎么会这么热?尹樵缘只觉得唇焦舌敝,整个人好像快炸开来了!
“啊──”一声长啸,他的头好疼,他还想跑,继续跑。
突然他看见流云离他愈来愈近,他在上升吗?风掠过他的身子,不能吹熄他丝毫的热意,他还是好热。
那群追兵怎么在他脚底下?变得好小,怎么回事?
龙银丝的龙珠为他所据的事,他一直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有半人半龙的血统。
此时的他因久运真气,幻成了龙形飞上天空。
云雾扑面而来,底下山川草木如飞掠过,他在天上?怎么会?
不知在云雾中穿行多久,总之是太久了,久到他浑忘天地日月,直到望见一处孤崖上一个白色的身影。
他想起来了,他要找一个人,找谁呢?他的──他的妻子他朝着白色身影俯冲而下,张口要叫她的名字,叫出来的却是一声非兽非禽的长鸣。
无花果呆呆站在崖上出神,茫然无绪,有点儿想哭。
这是哪里啊?
记得她在房里睡觉,醒来时就在这绝崖之上,大哥呢?小榕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去哪儿了?
头顶一声长鸣拉回她的神绪,一条巨大的飞龙正朝她飞来,她吓得呆怔在原地,忘了喊叫,更忘了闪开。
飞龙直扑向她,巨大的冲势将她撞飞向后,狠狠在石上撞了一下,如破絮娃娃软软的倒下。
烧慢慢退了,他的头脑慢慢清醒。
第一眼,他就看见毫无生命迹象的无花果躺在巨石之旁。
适才的情景蓦地回到脑中,他开始发抖起来,他做了什么?
连跌带爬奔到她身旁,扶起她比绵还柔软的身子,他一直抖一直抖,泪水如珠爬满了整脸。
“阿果、阿果。”嘶哑不成声,这是他的声音吗?
他将内力输入她体内,一盏茶过去了,她一动也不动。
他仍然不放弃,内力源源不绝送入她体内。一个时辰过去了,她的大眼睛依然紧闭着。没有睁开过。
终于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再醒来,她还在他怀中,如在酣睡,只是没了呼吸。
他紧紧搂着她的肩,呜呜哭泣起来。
她死了,他们的孩子也死了。她看起来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外伤,他将她的乱发-到耳后,右掌轻轻抚着她的肩眼鼻唇。
不是说会有死劫的是他?不是他前生欠了她一条命一份情?怎地到头来她仍再次死在他的无知之下,而他仍好端端的活在世上,承受着腐心蚀骨的悲痛?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他仰天大吼,声震云霄。
抱着她的尸身走到崖边,阿果死了,孩子也死了,直到此刻他才发觉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无可比拟。没有她,他也不想活了。
他踏步踩在虚空中,身子急遽直下。
“泼喇”的水声割开一条水道,他抱着无花果,崖底深潭幻彩流离,好美!
有这么美的景致,做为他们安葬之所也尽被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不知过了多久,他不但发现自己没死,而且──他在水里能呼吸?怎么可能?他再细察,确是如此。他双脚连蹬,向上头的光源处游去,爬到岸“哈哈哈──”他不可扼制的狂笑起来,天底下有此这更好笑的事吗?
他想淹死,结果他在水里呼吸自如。
晶莹的水珠点缀得无花果更加生灵,看不出她已是个死人。尹樵缘怔怔的瞧着她,滴滴水珠落在她脸上,是泪还是水?
一抬头,佟龙两人的坟墓就在左近,这是玄冰崖?浑浑噩噩的思路有一点头绪厘清了。
又不知发了多久的呆,他爬了起来。
他慢慢接受无花果已死的事实。不能让她暴尸荒野,不能。
徒手挖了一个洞,修长的十指鲜血淋漓,他没感觉痛,她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轻轻将她放入墓穴,一坏黄上就是不能盖上她宛如生时的小脸,他伏在墓旁,哀哀痛哭起来。
不理她!可怎么安置?
拨开她身上的黄土,他星子般的目光-定自高崖奔泻而下的水幕,-气纵上,穿透进入玄冰。
奇寒阵阵袭来,是了,是这里。他将她的尸身轻轻放在龙银丝曾坐卧过的平台之上,万年寒气会保她尸身永久不坏,这样他可以永远的看着她,他会守着她和他们的孩子。
他坐在她身旁,握着她冰冷的小手,他再也不想思想了。
“尹公子,尹公子。”
谁在摇他?
睁开眼睛,一张微忧的脸近在眼前,-熟悉,但他的脑袋因太悲伤而失灵。“你──”
“我是碧波啊,银丝小姐的侍女。”
是她!有一点印象,但是不能将眼前人视为真实,他的心空荡荡的。
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急出了碧波的眼泪。“小姐托梦给我时,我还半信半疑的,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遇见你,尹公子,你振作一点。”
他的眼光瞥了碧波一眼,又转回无花果脸上。
碧波哭了。
他了无生趣的神惰分明心已死。而他,是小姐的儿子,小姐在梦中叫她要帮助他,她不能坐视他一分分毁灭自己。
“尹公子,小姐说无花果还有一线生机,你只要上天雷坪拿到九心灯,就能救她起死回生。”
尹樵缘蓦地睁大眼睛,阿果有救?
“天雷坪在哪?”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放过。
“不远。但我必须告诉你,天雷坪上终年天雷不断,若被天雷击中,尸首化为灰烬。”她将梦中龙银丝言语重述一次,忧道:“你真的要去吗?生存的机会恨渺茫。”
“当然。”他毫不迟疑。
天雷坪天雷坪地如其名,轰隆雷声几乎震聋人耳,没点胆子的人还真不敢靠近。
“尹公子。”碧波一见这阵仗腿都软了,阵阵闪电近得像要在她头上炸开,怎他一点惧色都没有?
他将无花果也带来了。九七灯药性奇特,只要根一离土三刻钟,就只是一株平凡无奇的野草。所以他将她带来此处,一取到九七灯就让她服下。
他正要踏进天雷坪,碧波叫道:“尹公子,你──你要小心。”
他回眸给她一个叫她安心的笑容,坚定的跨出脚步。
他会好好爱惜自己的性命,至少在取得九心灯之前他不能死。
雷声大作,天雷像是感应到有人侵入这钟灵汇聚之地“轰隆”一声,白光直劈尹樵缘而来。
他迅速向旁一跃,巨雷在地上炸出一个洞来,冒出阵阵白烟。
好惊人的威力!天雷坪果真名不虚传。
碧波看得心脏都快跳出来,小姐,你要保佑尹公子乎安无事啊。
一步步靠近坪中的大石,九心灯紫色的叶片在疾风迅雷中轻轻抖动,险地出奇好几次险些被天雷打中,他万分狼狈左躲右闪,终于九心灯就在眼前。
他欣喜的伸出手摘下那珍贵的紫色药草,眼泪不自觉冒出来,他得到了,他得到九心灯了!
就在此时,一道既迅且猛的天雷劈了下来。碧波惊呼.“小心!”
尹樵缘想也不想,右手一抖,九心灯如风如雷射向碧波。同一时间天雷击中他的身子,碧波尖叫出声,哏睁睁见他幻成一道白影,之后变成一道轻烟,袅袅不见。
她抖着手拾起那株尹樵缘以生命相换的九心灯,脑中一片空白,放在掌心一捻,化作粉末,倒入无花果口中。
她跪坐在无花果身边,身子不住在发抖。
很慢,很慢的,无花果捆密的睫毛开始有了一丝-颤。
怎么这么吵?是打雷吗?
幽幽转醒,无花果看见碧波,有一丝诧异:“碧波?”她没认锗人吧?毕竟太久没见了。
等等!她在哪里?这是海底?
碧波凄凄叫了一声:“阿果。”就哭得说不下去了。
“你别哭啊!”她挣扎起身,这个大肚子真重,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幕景象闪过脑海,一条从天而降的飞龙向她扑来,她只记得飞了出去,之后呢?摸摸身上,一点事都没有,是她在作梦?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碧波再三踌躇,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瞅了无花果肚腹一眼,看样子她快生了。如果她知道尹樵缘的死讯,会不会影响她的身子?
思前顾后,她决定隐瞒事实。等无花果把孩子生下来,她再告诉她实情吧。
“没事。”手背抹去眼泪,扮出强笑:“我看你昏倒在这里,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我扶你起来,你能走吗?”
无花果在她搀扶之下慢慢爬起,一条绸带从她-间滑了下来,她呆了一呆,困难的弯身捡起。
这不是尹樵缘的发带?怎会在这儿?
“碧波姐姐,大哥──我师父呢?”婚后不久,尹樵缘为避免招人议论,叫她改口称他为大哥,别再称师父。
碧波神色一变,不自然的道:“尹公子?他不在啊!我只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而已。”
“你骗我,这是我师父的发带,他一定也来了。”奇怪,口中辛辛辣辣的味道,她吃了什么东西?
碧波更不自在,闪避着她质问的眼神。“我说了我没见着他。”
分明她在撒谎,无花果的心开始紧缩起来,阵阵不祥之感袭上心头。
尹樵缘一定来了,但为何不见他?
“碧波姐姐,你跟我说实话,我师父呢?他一定来了对不对?他在哪儿?”她紧抓着碧波的手腕。
“我──我──”碧波的眼光不自主地越过无花果身后,落在不远之处。随即她发现自己仿佛不打自招,慌乱的收回视线。
无花果猛一回头,瞪着眼前空-却充满致命气息的平台。
尹樵缘在哪里?
见她欲举步踏进天雷坪,碧波吓得魂飞天外,猛一把从背后抱住她,叫道:“阿果,你别去,尹公子不在这里,我没骗你,真的!”
“你就是在骗我。”她不信她了,不信了。
碧波流泪不止,求道:“阿果,你别靠过去,天雷坪很危险的。”
“那你告诉我我师父怎么了!”
“你师父,你师父”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无花果作势又要进入天雷坪,碧波投降的跪了下来,求饶道:“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我别进入天雷坪。尹公子他,他误伤了你,将你害死了──”
无花果一呆:她死了?那她现在是什么?
“我家小姐托梦告诉我,天雷坪上的九心灯可以救你回生。尹公子为了救你,毅然进入天雷坪,取得了药草。可是他也被天雷击中,化为灰烬”说到后来,泣不成声。
无花果如被一个焦雷打中,全身失去了意识知觉。
化作灰烬?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听不懂?
无花果恍如泥塑木雕,令碧波大惊失色,摇撼着她的身子:“阿果,你要振作一点,你就不算为尹公子想,也要为孩子想。”
她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孩子?俯头看见大肚子,是的,她有孩子,她和尹樵缘的孩子。
“阿果!”碧波惊呼:“你在流血!”
雪白的裙-下渗出红色的血液,很快的扩散开去。
无花果呆呆的站着,大量的血液从她体内不断奔出。她受了太大的刺激,孩子要提早出世了。
“你快躺下,你躺下来。”手忙脚乱的拉她躺在草地上,她的手好冰冷。碧波吓坏了,哭得好凶。“阿果,我求求你,你振作点好吗?你不要让尹公子白死,他拼了命要救你回阳,你千万不要想不开。你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我们一起养大他。
我们──我们叫他续缘好不好?你和尹公子将来再续前缘。”她语无伦次的乱喊,自己都不知道白己在说什么。
疼痛急速加剧,无花果哀叫一声,总算把她从无意识中唤回。
“啊──”撕裂的痛楚比不上心上的痛。
十指抓着地上的草茎,牙齿狠狠咬入唇肉,汗与泪在奔流。
“啊──”失去至爱的痛苦,她的心啊,被扯碎了,碎了──一声宏亮的哭声划破天际,同一时刻,天上万雷齐息,金光从云间破出,照得满地红霞。
碧波见此奇景呆住了,低头只见满身血污、犹未给他断脐的男婴握着双拳,手舞足蹈,向着天空不住呵笑。
那皎亮灿烂的笑容似乎正在为此景满意嘻笑,天雷竟然停止了。
这婴孩──究竟是何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