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瞧不起我送的东西,嫌它寒酸?”
“我没那个意思,我收下就是。”那男子感她盛情,只得收下。“多谢。”
“这才是嘛,跟我客气什么。以后嫂子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彩云转嗔为喜。
三人絮絮家常,不外是田里最近新收成了什么瓜果蔬菜之类的事。这时有一个窈窕纤丽的女子跑了进来,店内众人抬头一看,忍不住看得呆了。那女子虽着粗衣布裙,不施脂粉的脸上还沾着尘土,饶是如此,仍掩不住她天然生成的艳光。
“元宝,我找到你了。”那女子绽开笑容,飞奔过来搂住男子。
这女子看来大约二十多岁年纪,一开口,却像个未解世事的少女,举止颇为天真拙稚。
“-怎么跑出来了?”那男子轻轻责问,脸上却是一片爱怜横溢。
她扯着男子衣袖摇来摇去,以有点“哀怨”的表情看着他道:“你出来好久了,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所以我出来找你啊!”“爹也在家啊,-不是一个人。还有,”他摸摸她头顶,道:“-脸上的尘沙怎么来的?我出门时-脸上还干干净净的。”
那女子语塞,她在路上边走边玩,尽往草丛树林里钻,才弄得一身狼狈。她一时想不出理由搪塞,只是嘿嘿傻笑。忽见他手上捧着一个木盒,好奇的道:“你拿着什么?”老大不客气掀开一看,喜呼出声:“山药糕。”也不管手脏,捻了一块就往嘴里放。
“慢慢吃,别噎着了。”男子忙道,轻顺她的背,呵护备至。
这时客店内的客人都看出这女子心智幼弱,她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造成?这样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竟然是个傻的,真不禁要对天大声疾呼:天妒红颜!
那女子吃完一块,又要再吃。男子给了她一块,柔声道:“好吃吗?这是彩云做给-吃的,-该跟她道谢。”
“谢谢彩云。”她嘴里塞着山药糕,支吾不清。
彩云笑道:“不客气-喜欢吃吗?我下次再多做点给-吃。”
“好啊!好啊!”那女子拍手笑道,模样天真无邪。
“咱们回家吧,别打扰人家做生意。”牵起女子右手,那男子向黄掌柜、彩云点头致谢,低头对那女子道:“走了。”
两人并肩走出客店,只听门外传来那女子的声音:“元宝,你再捏个泥娃娃给我好不好?”那男子不知回答她什么,二人走得远了,听不清他说的话。
中年男子下楼结账,随口问黄店家道:“请问店家,刚才那个女子,似乎有点傻病,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彩云正要进厨房,见问掉回头来,狐疑的上下打量灰袍男子的来历,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两位放心。”男子忙辟疑:“在下景知常,行走江湖多年,略通一点医术相理。是想不知是否有在下可效力的地方,别无歹意。”
彩云风尘打滚数年,识人的眼力不差。看他不像是个坏人,他是出自一片热肠,才来问上一问吧?
“多谢你啦!大夫看过十几个,都说嫂子吃药伤到脑子,没办法医了。承你费心。”
“刚刚那位是她的丈夫?”景知常有一项特长,只要见过一次面,他就永远不会忘记。
这一对夫妇,他十多年前曾在京城见过一次。他看出两人灾劫重重,曾劝他们不可赴考。
“是啊,元宝哥对他妻子很好,他很爱他的妻子,待人更加好得没话说。”彩云亦是曾受过那男子恩惠的人之一。
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彩云为救家难,将自己卖入青楼,卖身钱却被偷了。她一时想不开要跳河自尽,是男子路过救了她,并赠她一大笔银子。彩云入了青楼,一直念念不忘男子恩德。数年前从良嫁了黄店家,没想到再度遇上昔日的恩人。黄店家听妻子说过这件事,对男子便格外不同,把他也当作自己恩人一般。
景知常记起当年相赠的卜言,又想到刚才楼上所听之事。万事天注定,他们终究没听自己的劝告吧?
景知常无声叹息,忆及方才那男子对待妻子的殷殷情意。一个天真烂漫,不知人间疾苦,一个照顾爱妻甘之如饴,无怨无悔。旁人看来或许可怜可叹,对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幸福?
撒开步子,曼声长吟:
二人力大顶破天,
一女田中分半边;
我王头上双生角,
千连田来土连田。
走出店外,不知所踪。
彩云推推丈夫问道:“喂!他在念什么?”
黄店家念过几个月书,读了些杂学旁道在肚里。幸好这四句诗不太艰深,没能难倒他。他一边翻着账本,一边回答妻子的问题:“他在出谜题给咱们猜,一句射一个字,合起来是夫妻义重。”扶起算盘,滴滴答答打了起来。
“夫妻义重?”彩云俯声复诵几遍,反复咀嚼着这四句诗的含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