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出长剑,如流星,如银光,手到之处,若舞梨花。云中君又似舞剑、又似练剑,将手中的招式以绝美的俐落姿势一招招的演练出来。于是在一片大草原上,一名使剑技巧高超绝伦的蓝衣女子,就着蓝天白云,形成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但是云中君不知道,她的心房充塞着无法疏通的烦闷,只能借着一招招蕴气含力的剑式,将心中的烦闷尽数宣泄出来。
突然,左手握剑柄的她倒转剑头,右手掌则用力击向剑柄,将剑击飞了出去,快速射向一旁的草丛。
她剑未到,却听到不该听到的声音“中君,是我啊!”听到这声音,云中君先是一楞,随即拾起地上一块石头,后发先至地打中剑身,让银剑失了准头,刺向草丛的另一端。
“你怎么会来这里?”她惊讶的看着一身草屑、有点狼狈的荀彧,从草丛中爬出来。
荀彧拍拍身上的草屑,又看看离自己不过几吋的银剑,吁了口气“差点就被你刺死了。”
云中君走上前,拔出地上的银剑,又看向荀彧“大哥不是该陪何小姐吗?”很难得看到一向最重干净清爽的荀彧,现在头上却插着几根草。这种难得的景象,让她不禁多看了好几眼。
荀彧就算有些狼狈,却依然不减其英俊潇洒的模样,反而还因为这么一点的小杂乱,更增添他的可亲之感。
“我总不能每天陪着她。”荀彧走到云中君身旁,看见她的脸,因为方才练剑而起的红晕,更衬托她清新的气息。“我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荀彧淡淡一笑“我总得上朝办公吧。”
“办公?”云中君蹙起眉头,她看了看四周,要确定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不是在牛头山上。
“怎么了?”对她突然四处张望,荀彧不禁问道。
“我在找皇宫在哪?我从不知道,现在朝廷官员换到牛头山上来办公。”
“正经点!”荀彧敲了云中君一个爆栗。
云中君抱着头,泫然欲泣“我很正经了。”她这是很合理的怀疑耶!竟然不由分说地敲她头。
“你用脑袋想也知道,怎么可能会搬到这个地方来办公!”
云中君指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无辜“我这个可怜的脑袋都被你敲坏了,你说我要怎么用脑袋想?”
荀彧一楞,又见云中君无辜得要命的表情,不禁咧嘴笑道:“很痛吗?”他伸手摸着她的后脑勺,轻声开口“我只轻轻的敲了一下。”
“那你也让我敲一下吧!”云中君嘟囔着“到时候你就知道痛不痛了。”被敲的人又不是他,当然不会感到痛了。
云中君闭上眼睛,享受荀彧的大掌在自己后脑勺轻柔的按摩,她放松心情,就这么将身体靠着他。
微风徐徐吹来,好鸟在枝头鸣叫,清爽的绿草香随风传送,再加上力道适中的按摩,她方才心头的烦闷,如今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这样闲适时光能就此打住,该有多好?
但这已是不可能的奢望了。
云中君睁开眼睛,只见荀彧一手环抱着她的腰际,一手则放在她的后脑勺,正无比专注的为她按摩。
“我好了。”云中君开口道。“只不过轻轻一敲,我哪有那么娇弱。”
“那你方才还哀叫得跟天塌下来一样?”荀彧放下按摩的一手,但环抱云中君腰际的手却没有放下。
云中君干脆将自己靠在荀彧身上“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也是女子啊!你得对我温柔点。”
“温柔点?”
“对!就像你对”说到此,她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花园中的那一幕,本来的好心情顿时消散,到口的话又统统吞回肚子里去了。
“对什么?”
“对对那个人啦!”捱不过荀彧的眼神探询,云中君忍不住说了出来,只是又说得不甘心,连名字也不想开口。
“哪个人?”他很故意地问。
云中君瞪着他“你明知道!”
“我很笨。”荀彧摇头“不懂。”
云中君盯着他半晌,明知他是故意,但他一张俊容又是无辜又是友善的看向自己。
要是斗庆,她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偏偏眼前这装死的家伙不是斗庆!
她又气又急,还是个“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干脆一把将他放在自己腰际的手拉开。
“装傻就算了!反正我要先走了!”
“走?”荀彧一愣“你要去哪?”
“去个安静的地方练剑!”既然这个樱花般的男子动不得,她只好去找找看有没有其他龌龊的土匪可以砍。
“这里不挺安静的吗?”荀彧环视四周。
此地正是山头,视线之良好,举目望去便能见到山下的风景。四周树林围绕,鸟语花香,罕有人烟,可以说是安静练剑的好场所。
“有你在便不安静了!”云中君抽出长剑,将剑锋指向他,脸色阴晴不定,眼神冷漠。
眼见削铁如泥的银剑突然指向自己,荀彧却没有惊慌,还是满脸笑容“怎么?想赶文弱书生走吗?”
“我是很想”她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到旁边的树林“只是旁边的小虫子却更让我觉得碍眼!”
话声一落,她整个人已经如同箭一般射了出去。
荀彧顺着她的身影看过去,只见原先平静的林子突然喧闹了起来,传来她和另一名男子的打斗声。
过了不久,林子又回归平静。接着就见毫发无伤的云中君,手上拎着一名男子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他是?”荀彧走上前去。
云中君将那名男子推倒在地,脸上表情不是以前他常看见的笑颜,而是一脸的冷漠。
“细作。”云中君嘴上这么回答,却有点心不在焉。
她正担心着一个人。
趁着今天牛头山的土匪有一部分人到山下抢夺今日要过境的官饷,她派斗庆到牛头山寨探探虚实,自己则在山顶等他。
但直到现在,斗怯诩没有回来。
荀彧走到细作身旁细细端倪,那名细作早已动弹不得,显然是被云中君点穴了。“你的功夫,好像又更上一层楼了。”
“彧大哥,你老实回答我”云中君看向他,语气低沉“你是怎么毫发无伤的上来的?”
“为何如此问?”
“牛头山上的土匪不是普通的土匪,他们是有组织的。上山的路上,都被他们布满了这种细作岗哨。除非像我和斗庆有功夫底子,否则寻常人要上来却不被他们发现,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她打量着荀彧上下,他穿着虽然简单朴素,但是高贵的料子却掩饰不了他的出身。
这么一头肥羊独自上山,不摆明是沿街叫卖“来抢我啊”、“来抢我啊”?
她的表情看来很紧张,荀彧还是一派淡漠的笑容“这很简单,是斗庆带我来的。”
“斗庆?”出乎她意料的答案。
“他说你为了何小姐的事,似乎心有芥蒂。”荀彧淡淡答道。“所以他担心你,于如此心神不宁之际,在这匪徒环伺的牛头山上会遇上不测。”
“胡说八道!”被说中心事的困窘,让她连连否认。“斗庆这小子,我叫他去查探消息,结果他竟偷偷下山找了你过来?”
“临走前,斗庆告诉我,牛头山上的土匪不是你们两人之力可以铲除的。他不希望你涉险,但你不听他的意见,所以只好把我找来了。”
“斗庆怕死?”云中君直觉想到。
“不是怕死,这是明智之举。”荀彧解释。“凭你们俩血气之勇,怎么挑了一个七、八百人的山寨?不如交给朝廷”
“如果朝廷有办法的话,就不会任他们在此发展十数年!”云中君打断荀彧的话“大哥该知道,目前朝廷自顾不暇,宦官和外戚之间斗得如火如荼,怎会有余力来照顾百姓!”
“朝廷没有你所想象的糟糕。”荀彧淡淡说道。“如果你再心平气和一些,你早该发现山下的官饷部队不过是个幌子。”
“什么?”幌子?
“一大笔官饷走的路线,怎么可能轻易泄漏?这个风声,是卢植大人故意放出来的。”
“然后?”卢植大人?是那个清明之名响彻全国的人物吗?
“你该知道的。”荀彧看着云中君,还是一脸淡漠的态度“官兵兵分两路,一部分的官兵充当假官饷的护兵。引匪徒出寨后,另一部分的官兵则绕道进入防卫空虚的山寨。”
“怎可能?”云中君面色刷得惨白。
“这群匪徒危害乡里多时,该是铲除他们的时候。”荀彧双手背在后面,看向另一座山头“卢大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数百条的人命,难道在顷刻之间即将消失殆尽?
一样闲适的态度,一样温和的微笑,荀彧的眼神却透着云中君从未见过的冷漠,从他嘴唇逸出她从未听过的冷酷。
这是那个优雅如樱花般的男子吗?
“山寨里都是一些老弱妇孺”看着荀彧的背影,这个背影陌生得让她害怕。“犯不着要赶尽杀绝。”
“喔?”荀彧微侧身,看向一脸不忍的云中君“告诉我,你本来和斗庆的计画是什么?”
“是”云中君微一沉思,决定告诉他“如斗庆所言,光凭我们两人是不可能挑了这么大的山寨。所以我打算擒贼先擒王,由我负责大当家,斗庆负责二当家。”
“就两个人?”
“山寨里幷非全是大奸大恶之徒,他们铤而走险,多半是因为税赋繁重、收成不佳才引起,有很多山寨的人实际上都是善良老实的农民”
“喔?那么制住了两位当家,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让他们转行啊!”云中君回答。“荀府不是有许多田地乏人耕种吗?我们可以将地租给他们,让他们去耕种。或是给他们点钱,让他们去做生意”
“真是天真。”荀彧一笑“你有找过别人商量吗?”
云中君登时语塞“没有”她本想先斩后奏的,反正荀府财大势大,对这么一点小钱小地不会放在心上。
见状,荀彧微微一笑,他就是喜欢云中君这种见不平而鸣的正义心态。至于其他细部的操作,本来就该由他来担当。
只是
“斗庆不是这么说的。”他想到一个棘手问题。
“斗庆?”云中君一楞。
“他说”他还未说完,山下便传来一阵杀声震天,直透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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