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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群亚望着手机上的短汛,这已经是他今日第十九次拿出手机、按出短讯内容来看了。
对于自己心中的想法与情绪,蓝群亚竟然一反常态地陷入一种混淆的状况中。他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陷入爱河的欣喜,或是得偿所愿的欣慰;分不清究竟是真心地爱她,或者仅是追逐一个多年来未竟的梦?他反复地看着这则短讯,心里明白地知道应该要尽速回电给林洁愉才是,但不知怎地,他却有一种无法承诺的犹豫。
是因为叶涵的缘故吗?蓝群亚反复问着自己。她还住在医院里呢!这些日子以来,他只顾着和洁愉叙旧,却没有再去医院看过叶涵一次。他还记得当日在医院里面,叶涵问起公司是否与华特斯签约时,那张皇失措、无助的表情
“铃铃”
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惊醒了蓝群亚的沉思。他有些猫豫是否要接起电话
如果是洁愉,他该说什么?如果是叶涵,他又该说什么?“铃铃铃”
电话不停地响着,他也不停地犹豫着。终于,他伸出手
“你好,我是蓝群亚。”
“群亚,是我,洁愉”
“怎么啦?”蓝群亚放软音调。“有什么事情吗?”
“嗯”电话那头的林洁愉吞吞吐吐的。“我是想问你,你有没有收到什么讯号?”
“讯号?”来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他该怎么回答呢?“什么汛号啊?”
“手机的汛息”
“咦、我看看喔”请原谅他此刻的装傻,蓝群亚在心里祈求着。“没有耶,我没看到什么讯息。你传了什么给我吗?”他握住话筒的左手掌心,此刻已经汗湿了。
“这样啊”虽然隔着电话,但是蓝群亚依然可以从声音里想象到林洁愉一脸失望的表情。刹那间,他感到一阵心痛,几乎忍不住要跟她说“我也是”但是他不行,除非他已经跟叶涵谈好了,大家彼此都能谅解,否则的话,洁愉只会被他这不经大脑思索的坦白宣言给伤到了
“那不然,你再传一次给我吧?好不?”
“嗯”电话那头的她沉吟着,蓝群亚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没关系,不急。既然你没收到的话,那就是天意注定你没福气看到喽!呵呵”她的语气转为轻松、俏皮,显然是另有一番心思。
“好吧,那等你想到的时候,或是等老天爷跟你说可以的时候,你再传给我好了,ok?”
“ok。那你去忙吧,我也要准备去出庭了。晚上再聊。”
“嗯,拜拜。”
“拜拜。”
币上电话,他翻了一下行事历,再看一看表,决定利用这个空档去医院看看叶涵。如果有可能的话,顺便告诉她关于洁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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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涵端起刚送过来的咖啡,轻啜了一口,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真好。我好久没有喝到这么好喝的咖啡了。”
王嘉竣打开糖罐,轻推向地。“你不加糖吗?”
叶涵不客气地拿起糖罐里的汤匙,挖了一大匙。“谁说我不加糖的?只是太久没喝咖啡,想先来点咖啡原味。”她将糖罐推向他。“陪,我加好了,给你。”
她轻轻搅拌热咖啡,直到感觉糖融化了,才拿起一旁的奶精,缓缓地,仔细地,让奶精沿着汤匙流到杯中,直至形成一片雪白的表层,看起来就像杯鲜牛奶,丝毫不见咖啡的黑褐色。
敝异!这是王嘉竣心里的第一个感觉。
“嗯!咳!”他清清喉咙,感觉上像是有话要说,惹得叶涵抬起头来看他。“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谈”
“什么?”
“最近我有一个计划,要把房屋仲介网路化。也就是说直接在网路上卖房子,就像网路下单一样的道理。这样可以省去人力仲介的麻烦,而且买方和卖方所需支付的佣金也会相对降低。”
“听起来不错。而且网路可以打破区域的隔阂,如果能够加上新屋的推售,对于那些上班族来说,也是一大福音。现在那么多房子建在郊区,做广告的效果实在是有限。”
“你也觉得可以做?”
“是啊!这种网站的利基很明确,就是买卖房子嘛,像房子这种单价这么高的货品,只要能够抽取低率的折扣,就可以赚进不错的收入。对于买卖双方来说,抽佣的成数低,相对来讲他们的获利就偏高;对网站来说,抽的成数再低,也比卖什么书啊、化妆品来得高”
“那”王嘉竣直视着叶涵的双眼。“你有没有兴趣来帮我?”
他的眼神锐利无比,看得叶涵无处闪躲。
“我?”叶涵被他突如其来的邀请吓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怎么会想要找我?”
“当然是因为你在业界的声望啊!””但我从没做过房地产仲介。”
“那一点也不重要。现在我要推的是网站,是电子商务,这不就是你的老本行吗?”
“这个我”叶涵从未遇到过挖角这种事情。她一直都跟着蓝群亚,从没有过跳槽的心思。
“我知道你一直都待在五湖资讯,也成功地推了几个网站。但是一个成功的企业人是需要经过多方历练的,我觉得换个新环境对你来说或许是个成长的契机。”
叶涵笑了。“王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会说话?”
王嘉竣也笑了。“你这是称赞我,还是讽刺我?”
“别这样,会说话是种难得的才华,像我永远就说不了好听话。”
他点点头。“这我颇有同感。”
叶涵被他的话激得笑了出来。“你让我考虑考虑好吗?我需要再想想。”
“你可以开个条件给我,像是年薪啦,还是你要配股,或者是其它的条件”
“没关系,我相信届时如果我真的去的话,你是不会亏待我的。”
“我是不敢,别忘了你是我的车祸受害者呢!我还没赔偿你半分”
“我想先看看你们关于这个网站的企画,可以吗?”
“这是当然。改天我拿给你。”
“不过,这并不保证我的承诺。”
“我了解。你有兴趣已经让我感到很高兴了,就算别时候没谈成,我想交了一个朋友也算值得了。”
王嘉竣投有追问她今日眼中流露出来的哀伤是怎么回事。他相信,像她这样的女子,是坚信“交浅不言深”教条的。他跟自己说,事实上她究竟是怎么回事,跟他半点也不相干。他只是像只被挑起欲望的狼,禁不起好奇心的诱惑,忍不住想要近一步追狩猎物的行踪,如此而已。只是另一场狩猎的展开!
***
送走了王嘉竣,叶涵心思恍惚地走回公寓。
“叶涵!”有个熟悉的声音唤住了她。
她定睛一看,站在公寓门口的是蓝群亚。
她连忙向前迎去。“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不吭一声就出院了?”
“没有啊,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定期回去复诊就好。”
“那也该打个电话跟我说一声嘛。”
她拿出大门钥匙,插入锁匙孔中“我想你应该很忙,这点小事不用吵你。”不知怎地,她没说自己这几天的猜忌疑虑,却是避重就轻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语。“要上楼去坐一下吗?”
开完锁她才想到房间里很乱,似乎也没地方招待客人。
“我们去喝个东西吧。”蓝群亚直觉想到,不应该再单独进入叶涵的房里。
“呃?”叶涵倒是没想到会听见蓝群亚这样的答案,她瞬间怔愣了一下。“好,那要去哪儿?”
“路口不是有家新开的starbucks,去那边坐坐吧。”
当他们在starbucks之后,叶涵突然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starbucks真像是都市里的癌细胞,在短时间内繁殖得到处都是。”
“你太愤世嫉俗了。这是资本主义的规范,你工作那么久了,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平常我要把那只愤世嫉俗的怪兽藏好,不要让别人看见,这样大家才会说我好相处。可是现在我们自己人这副假面哎,就省省力气吧。”
蓝群亚定定地看着她。“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没变”
叶捆勉强地笑了笑。“别人听见这种话,可能会以为你是在恭维,可是一旦说话的人换成你、听话的人换成我,这时候我就会觉得很恐怖”她瞥了他一眼,端起咖啡啜了一口。“这时候我就会觉得,你是在批判我始终没进步。”
“你老是要曲解我所说的话。要知道,人所见的并非全部是真实,他们只是看到自己心里所想或是期望的,但是他们却都以为自己看到的便是真的。如果不是因为你自己把我的言行全都往负面去想,就不会每次都看到我的不是。”
“我道歉。我记得你说过,别用精神分析那一套来对待你。但这却好像成为我多年来的习惯了。”
“你可以放轻松一点,别老是像个刺猬一样。就连我跟你最亲近的时候,你都不惜用刺来伤害我”
叶涵默然不语。她心里有种淡然的哀伤,她知道,不论她怎么做,已经再也得不到群亚的青睐了。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洞察力,在他此刻的眼中,只不遇是刺螺那一身浑身上下的刺。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蓝群亚的声音很轻,几乎柔软得没有重量。
“你是想跟我说”叶涵低头胡乱地搅着杯里的咖啡。“你打算再跟林洁愉在一起吗?”
“你怎么会”她怎么会知道?
叶涵凄然一笑。“你平时精明得像只狐狸似的,遇到感情的事情却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这几天你心神不宁、行踪诡异的情况,早就让公司里面的人起疑心了。陈蜜还跑来跟我讨论说,不知道总经理最近在搞什么鬼”
“对不起,我真的”
叶涵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别顾虑我,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你要好好地把握住。”
蓝群亚被叶涵的态度弄糊涂了。
他在来的路上曾经草拟过干遍万遍的不同说辞。他打算跟她说,其实她是好女人,一定会有人比他更爱她;或者是像她条件这么好,一定会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之类的说辞,但却没想到自己连半句都不用说,情势就已经明朗得不能再明朗了
他以为他要花很多力气来告诉她,他不再爱她的事实,过去五年的彼此陪伴只是他们各自人生中的某个阶段,他们对彼此都没有承诺。但是,她却什么都没说,没向他争取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知道,你还是我生命里面最重要的人,即使不再是情人”
太容易被宣布放弃的感情,总会让当事人开始困惑自己对这段感情的想象是否有误对方是否并不如想象中的爱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蓝群亚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感受,他竟是不能接受叶涵的淡然态度,有股冲动想要继续追问她是不是已经不爱他了。
叶涵点点头。“我从来不怀疑这一点。只是我刚好想要得更多”
她心里想,这是他第二次爱上同一个人,也是她第二次面对同样的状况;上一回她处理得像个疯婆子,这一回她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有尊严的人了。唉,不过话说回来,有时候虚假的尊严和具体的爱情相比,她宁可要的是群亚对她的爱,而不是那薄薄一层、没有重量的尊严。
然后,她笑了;笑得有点无奈,但却释怀。“不过这样也好,让你在心里面觉得欠我一些人情,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你偿还人情债。”
蓝群亚也笑了。叶涵的平静,让他整日焦虑的思绪得到救赎。
叶涵则笑得有点神思恍惚。好像她的魂魄逐渐飘离躯体,站在远处旁观着这一切。她一遍遍地问着:你的表现合宜吗?你说的话能给他和自己台阶下吗?这是你心里觉得“有尊严的分手”吗?这便是你要的局面吗?然后她听见坐在蓝群亚前面那个叶涵给她一个个肯定的答案。
她在心底微笑,并落下无声无息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