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仔细地听着,可怪的是这两个大男人讲话怎么像蚊子聊天似的,轻声细语的,听得她好辛苦。
他们到底在谈什么?该不会聊天聊到睡着了吧?她悄悄地掀开门帘偷瞄着他俩。
就在她探出个头,努力地张大眼睛望着时,突然“啪”地一声拍桌声,紧跟着随之而来的咆哮,差点教她吓得滚出帘外。
这两人聊天的方式真是非常奇特,高低起伏的变化程度直教人听得头皮发麻。
“你们高家简直是欺人太甚!”余翰林高声吼道。紧握的拳头因为忿怒而不停颤动着。
“余伯父,请您再给晚辈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说服家父答应这门亲事。”高羿恳切地说。
“给你时间?好让你们高家办好你们的喜事后,再回过头来好好地嘲笑我一番?”他气得连脸都扭曲抽搐着,对他余翰林来说,这简直是生平最大的耻辱了。
“伯父,请您相信晚辈的诚意,若我有意要悔婚,今日就不会到此了。”高羿急得向余翰林保证。
对余翰林的忿怒,高羿能够谅解,会有今日这窘境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不管他事的父亲,只因到乡间休养身子,却巧遇故友,更巧的是那位挚交携女同行,而他爹又与她极其投缘,竟自作主张地替他谈了这门亲事,故当他自信满满地向休养归来的父亲提起他与余芊瑛的婚事时,得到的竟是断然的拒绝,以及另一桩出乎他意料的婚事。
经过他这几天的力争,却仍无法扭转局势,而余翰林还在等他回音,他这才不得不之前来央求余翰林在给他点时间,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放弃余芊瑛;但看余翰林的反应,他要说服的恐怕不只是他的父亲,现在还得加上这显然已经气昏头的余翰林了。
“相不相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要传出去,你教我以后拿什么脸见人?我这老脸丢人也就算了,可是你教瑛儿在人前怎么抬得起头来?我是不会让我女儿受委屈的。”
“当然,我也不会让她受委屈,我一定会想出解决的办法。”
“解决的办法?”余翰林垂首一思,毅然道:“我告诉你,你别想要享齐人之福,我的女儿不可能让人做妾,而你若想娶她,更不许纳妾!”
“那是当然。只是,请再给我点时间。”
“时间!哼!”他甩过头道。但想了想,为了女儿他也不好做得太绝。“好!我就再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你要仍没给我个满意的答覆,我会证明给你看,想娶我余翰林女儿的人多得是,而且每一个都不输你们高家人!”
余芊瑛看着这两个人一个脸红脖子粗,一个愁眉深锁,总算稍解她的不甘,一个得意忘形,竟笑出声来。
在那紧绷的气氛中,她这一声轻笑自然显得格外刺耳,教人想要不注意都难,以致厅里那一老一少极有默契地同时投射过一责怪的眼神,循声而至地瞅着她,待看见她那颗半露在布帘外的小脑袋瓜,两人又同显惊愕地急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只怕刚刚那些话伤了她的心,爱护之情显露无遗。
真是吓人!这两个男人潜意识里恐怕都拥有后母性格吧,瞧他们一转头时那恶毒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把她生吃活吞了;可一眨眼,又换了张慈善温和的表情,转换之快连孙悟空的七十二变都没他俩厉害哩。
只是也不知怎地,待她与那高羿双眸交会时,她竟有种羞赧的感觉。怪了!不过几日不见,她干什么这么别扭?真是太没道理了。
可是想归想,一张脸仍不由自主地蒸蒸发热,她该不会脸红了吧?果真如此那多尴尬,她慌乱的脑中乱哄哄的;但更丢脸的是,既然被发现偷听了,照她以往的做法,就是干脆抬头挺胸、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听个清楚。谁知正想这么做,但一抬起脚来,那脚却不听她使唤地自动转个方向,羞答答地往回走,连脑袋瓜子都垂得快掉了下去
这回她竟是败给自己了!
三天后
同样的时间与地点,余翰林与高羿默默无语地对坐着。
对余翰林来说,这三天他是天逃谌日如年;但对急于说服高正阳,却又频频碰壁的高羿而言,自然觉得这短短的三日眨眼即逝。两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无时无刻都有股如坐针毡的焦虑,而现在终于到了解决这事的时候。
“你的答案是什么?”看着沉重的高羿,余翰林心里已有了谱。
“家父仍然坚持他的决定,不过,我会比他更坚持。”他毫不犹豫道。相信坦白会比要求余翰林在给他点时间更好,否则只怕下场包为难堪。不过,看来坦不坦白的结果似乎差不多。
“来人!送客。”余翰林霍地站了起来,不再多言。
这己是他忍耐的底限了,他余翰林岂能容高家人再羞辱下去!
“伯父”他不放弃地跟着站起来,期盼会有转圜之法。
“不必在说,我还得张罗我女儿的婚事,没时间陪你们高家人玩游戏,等佳期一到,欢迎高公子来喝杯喜酒。现在,你请回吧。”他语气冷漠地甩手道,头也不回地往后堂而去。
看着余翰林断然的态度,高羿心里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在高家人的生命中,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深夜时分,余芊瑛毫无睡意地凭窗独思。
今儿个高羿来过,与上回和余翰林的长谈不同的是,这次两人前后说了不到五句话就不欢而散,对话简短到让她可以倒背如流地重述一次。
她虽没亲眼瞧见,但根据小岚的描述,她可以想像得出,两人的脸色绝对比那千年僵尸脸还要难看;而她之所以不再偷偷地躲在一旁窥伺,并非她突然自觉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而是怕自个儿又做出像上次一般的蠢事,那就真的从此无脸见人了。
说起来也真难为她爹了,余芊瑛难得良心发现地同情余翰林起来。
这两日老远见着她就像老鼠见着猫地躲得远远地;逼不得已见了面,也是头垂得低低的,一副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惭愧不已的模样。说起来天下父母真是难为喔,而她余芊瑛的父母更是其中之最。
至于那高羿好像也挺可怜的,听小岚说,不过三日不见,竟是清瘦不少,可见这几日忧心之深,可以想见他必然左右不是人地处处捱训。
但她怎能轻易地心软,不过是见他受点小挫折而已,她干什么舍不得?简直就是妇人之仁!
“你这个笨蛋!没用的东西!”她用力地敲了自个儿脑袋一记,骂小孩似的恨恨咕哝道。
“你这是在骂我吗?无论是不是,以后都不许再这么使劲地打自个儿了。”高羿深情款款道,眼中果然流露出万分不舍。要不是碍于男人昂扬的气概,恐怕那令人听了心都融化的“他会心疼”这话都会冲口而出。
“你什么时候来的?”乍听他声音,她还以为自个儿得了幻听症,差点儿又敲了自个儿脑子一记,但想到他说不许她再打自己,那手又缩了回去。头一偏,不信邪地瞧瞧左右,想不到真见他就站在窗外不远处,不觉又惊又喜地傻愣愣看着他。
“刚到。”他微微地牵动唇角,掩饰那沉重的心思。
“对了你等等,我先换件衣裳。”她不安地捏着自个儿的罗裙。她还未曾以女装出现在他面前过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衣冠不整般的尴尬不已。想不到只不过是装扮不同,她竟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没用!没用!她怎地愈来愈没用了!
“傻瓜!怕我笑你吗?”从她脸庞微醺般的红晕,他猜出她的心思。
“谁谁怕你瞧了,我只是觉得换件衣服会舒服点。好啦,主随客便,我就委屈点,不换了。”她愈描愈黑道。硬是抬起头来直视着他,以示她才不是因为难为情呢。
他微笑着,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头次打从心底发出的开心笑容,但也没能持续多久,毕竟他心头还有个解不开的锁。
“我们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嗯。”岂止听说,她还可以从头到尾背一次给他听呢,不过她还是含蓄地轻点个头。
斑羿深恐她误会他的诚意,故将他与其父力争的经过仔细地说与她听;而她仍只是默默看着他,间或点着头。
想必是跟他一般烦恼吧。高羿心疼地想。
但事实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她之所以不答腔,一来是因为她从没碰过这种场面,要她矫揉故作矜持,她是怎么都学不来;若要她安慰他或说点什么,却又做贼心虚地怕不小心泄了底,只好傻子似的呆看着他。
想不到那老伯果真言而有信,不但演技好,还真够狠的!斑羿碰到他,就跟她爹遇到她一般,够倒霉了。
“所以”他仍旧深情道:“我今日来此,只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嗯!”余芊瑛见他停顿了下,以为又轮到她稍作表示,故自然地又点个头,但见他眼中竟闪过欣喜之色,才发觉事情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要她跟他走?喝!意思摆明了是跟他私奔?这她头也点得太快了点儿吧!要不是那颗不把话听清楚就答应的脑袋瓜是长在她脖子上,她真想把这乱点头的脑袋摘下来算了。
可是,就算她不答应跟他走,他就会打消这念头吗?表面上看来他好像会尊重她的意愿,不过,余芊瑛看着他坚定的神情,她怎么觉得即使她诅天咒地宁死不跟他走,他还是会把她扛在肩头掳了去?
因为他好像有点被逼急了,以致狗急跳墙吗?不不!这么形容他实在不道德了点,她良心不安地决定收回这句话。
“那好!我们现在就走。”他朝她伸出手,准备接着她道。
“可可是,我总得收拾点东西吧?”眼看骑虎难下,她只得想法子拖延,希望有人发现他俩。
“不必了,我已有准备。”他自信地笑道。
“是吗?那好吧。”她失望地说。她猜得果然没错,就知道他早打算好,无论如何扛都要把她扛走,难怪刚才会说“只是问问”她而已。
虽然有点不满他的霸道,不过心窝还是暖暖的,有个人不顾一切地视她为唯一终身伴侣,而那个人她也不讨厌所谓“不讨厌”已是她承认这段感情的方式。总而言之,人生难逢知己,她余芊瑛从小到大尽做些出乎大家意料之事,这回不过是为自己的骇人事迹再添一笔罢了!
她噗哧笑着,一脚踩到椅上,准备让他接着翻过窗去,可突然想起件事,回身叉起腰来立着不动,让高羿接了个空。
“怎么了?”他困惑地看着她一脸怒气冲冲。
“你还没跟我说清楚,你和那个仙儿是怎么回事?”她嘟着嘴竖眉道。夜深人静中,这声质问似在空气中不停回荡。
“傻瓜,到现在你还怀疑我和仙儿姑娘的关系。”他好笑地看着她。这丫头竟在这关头吃起醋来?但看来他不说个清楚,她铁定是不会跟他走的。“那仙儿姑娘乃是有事想请托于我,但又不知我是否值得信任,故一再借故攀谈,好测试我的人格,其实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有什么事得要这么大费周章?还得测试?你别想随便编个理由诓我,我又不是笨蛋。”她不信道。
“因为她有意从良。”他颇为同情地叹息道。“这些年来她也存了一笔钱,足够赎身之用,有次她正感人生茫茫而到庙里参拜时,遇到个忠厚男子,而那男子竟也不计较她的出身。虽然他只是个小生意人,论财势自是与那些想要纳她为妾的大爷、公子难以比较,但真情难买,日子过得苦些她也甘之如饴,只是那男子老实,她怕若由他出面为她赎身,鸨母必会刁难,所以,想委由我出面。你想,以她在百花楼的地位,这赎金自是不少,她怎会轻易地将这么大笔钱交给我?所以才会借故测试。这种忙,你说我能不帮吗?”
君子有成人之美,若真是如此,这个忙怎能不帮!余芊瑛转过身来瞧他那耿直的表情,她若再有丝毫怀疑,她的屁股可能就要遭殃了。
“那她现在呢?”她不好意思地问。
“前几日她来向我辞行,夫妻俩准备到个没人认得他们的地方,买几亩薄田,过平凡安静的日子。”他道,顿了会儿,瞧她还站在椅上。这傻丫头要站到什么时候?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他再次伸出双手。
若她仍站着不动,他可是准备动手了,直见到她点个头地欠身让他抱了出去,他才松口气地笑看着她。
“小姐,你刚在叫我吗?”从另一端匆忙奔出的小岚,边走还边拉着衣裳。
好不容易她才能躺下歇息,想不到才正要入睡,竟听见余芊瑛的咆哮声;在余家目前这在事之秋,即使她想装作没听见地继续睡她的觉,可也会睡得不安稳,只得换了衣裳赶过来探个究竟。
只是才整好衣裳一抬头,竟见那高羿抱着余芊瑛站在窗口,还没回过神来想起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已经消失在窗前。而她,还愣愣地到余芊瑛房里,确定她确实不见了后,终于扯开喉咙,以一种连死人都会被吵醒的音量恐怖地大叫起来。尾声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我我非要到衙门里告他们父子不可!”
一夜未眠的余翰林,焦急地在大厅里来回地踱步。
从昨儿夜里被小岚吵醒后直到现在朝阳高挂天边,他嘴上仍不停地念念有词,内容不外是咒骂那拐走余芊瑛的高羿。虽然说要告他们父子,可迟迟跨不出那门槛,因为他虽然气忿,却仍保有丝理智,因为再怎么说,这种事传了出去,吃亏的还是姑娘家,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希望能暗地里把余芊瑛给找回来。
“老老爷”管家刘丰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
“怎么样?找到小姐了?”余翰林期望地问。
“不不是。”他咽下口气,忙道:“是高家老爷,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咱们府里来了,这是他差人先送过来的拜帖,人恐怕就快到了。”
“什么!他还有脸来?我没找他要女儿,他倒先来给我下马威、嘲笑我!好!叫所有的家丁全给我出来!我余翰林可不是好欺负的,要比阵仗我还会比输他吗?”
他怒不可遏地往太师椅上一坐,吩咐刘丰打开大门,所有的仆役站在两旁“恭候”高正阳大驾光临,那气势像要上战场拼死似的,引得街上路人纷纷围观。
果然,刘丰通报过后没在久,那高正阳已经来到。下了轿,瞧见这阵仗,他非但不怒,反而笑脸盈盈地一路点着头,欣赏似的进了大厅;而身后则是跟了排壮丁抬着大大小小不是盖着红布、就是贴了大红纸条的箱子,而且每个箱子似乎都颇有分量。
“亲家,让你全府出动地欢迎我,小弟实在过意不去。”高正阳笑呵呵地拱手道。与他这欢欣表情同样令人讶异的是,这高正阳竟就是那日在林间小屋里与余芊瑛巧遇的那位老伯。
“我姓余,不姓‘亲’!连我姓啥都不晓得,还敢上我家门来,你不觉丢脸吗?”余翰林气呼呼地回道。因为气忿过度,以致没会意过来那高正阳言中之意。
“啊!怎么瑛儿没跟亲家说明这整个计划吗?这孩子真是健忘,说好了只是整整我那不懂事的儿子,怎么连亲家都一起捉弄了。”对余翰林的方寸尽失,他虽看似颇为意外,其实早在意料之中,他早猜到那余芊瑛绝对会守口如瓶地连她爹爹都不放过。看来待他们两家做了亲家后,他们高家大概也会“生气勃勃”地每天有看不完的趣事吧。
“你在说什么?什么计划?”在高正阳一再的亲家长、亲家短,以及瞧清楚那从门里直摆到门外头的礼箱后,他终于听懂了。
斑正阳不是错把“亲家”当成他余翰林的名字,而是对他的称呼,而这称呼代表的意义是若只有“亲家”这两个字,他当然仍旧毫无头绪,但若再把高正阳亲昵地口称“瑛儿”、“计划”什么的连在一块儿,他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天大的事不!应该说是“天大的阴谋”瞒着他!而算计他的人之一,可不正是他的宝贝女儿?
“哈哈”高正阳看着余翰林那恍然大悟的表情,虽然觉得有趣,但仍努力地克制自己别笑得太惹人嫌。他歇了口气后,看着门外青天道:“不知道咱们那对小儿女现在扯平了没有?亲家,我想关于这件事情的始末,咱们可有得聊了。”他兴致昂然道,而余翰林更是迫不及待。
在城外的小河边,余芊瑛脱下鞋袜、绑起裙角,开心地边玩着水边不改调皮性子地追着河中小鱼跑来跑去,而不时传出的无忧笑声让高羿的一对浓眉皱得更深,因为她是如此地信任他。
昨夜他原本打算带着余芊瑛出走,远离苏州城,直到他父亲明白他的坚持因而让步为止,可是他又不忍让余芊瑛在不被人祝福下委屈地跟着他。他有这个责任让她得到更好的待遇,所以,虽然走了一夜,他们仍只是在城外打转,也许会有更周全的解决办法,只是他还没想到罢了。
“丫头,过来歇会儿吧。”他朝余芊瑛唤道。
“喔!”嘻嘻笑着点个头,她一跳一跳地跑到他身边坐下。经过一夜的相处,她已经很习惯以女儿身面对他。
瞧她玩得满脸都是水珠,他执起自己的袖子就为她拭了起来。
“后不后悔跟我一起走?”他努力地用那平淡的语调道。
“不会啊。”她甩甩头,认真说。
“累坏你了吧?竟让你陪我餐风露宿。”见她语气真挚,他更加自责。
“我真的不累,而且还觉得好好玩呢。”她嘻嘻笑得天真,果真一点烦恼也没有的样子。
唉!斑羿深深地在心中长叹一声。她愈是不在乎,他就愈觉对她不公平,瞧她为了安慰他,还故作轻松地说“好玩”
“我实在想不通,我爹他为何这般坚持?他从来不过问我的事情,但这回”他喃喃道,双眼看着远方。打他还是个少年起,他爹就对他采取放任态度,想不到都自由自在地过了十几年,他老人家突然又管起他来,而一管就是他的终身大事,怎能不教他懊恼不已?
“可能是因为你有什么事从来都不跟他商量吧!再怎么说他毕竟是你爹,也许他嘴里不说,心里还是挺关心你的,而你却什么事都不麻烦他,这会让他觉得他这个做爹的好像一点用处也没有,然后就会跟我爹一样,心里不平衡地故意找我碴。像我爹搭那什么凤铃阁,还办什么招婿大会,不把我烦得人前人后跟着他,叫他爹、求他高抬贵手,他就不甘心似的。”余芊瑛同情地看着他道。
听她这一分析,倒也有几分道理,这丫头看她有时像个小孩子,心思却也有细密的一面。
他含笑地轻抚她长发道:“你说得对,也许我爹他真是这种想法。”
否则,为何他一再恳求,他仍不松口?或许他再同他求情,他也许就会答应。
“不是也许,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你连上我家提亲的事都没同他说一声,他心里当然不舒坦啦。再怎么说他可也是把你拉拔大的亲爹,你的终身大事他却是最后才知道的人,连我都觉不舒服,更别提他了。”余芊瑛带着训诫的口吻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把我们的事告诉我爹?”他深为疑惑地瞅着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然是你爹告诉我的喽,他还说啊,你这个儿子从小就没老老实实地听他话过,实在太不把他当爹瞧了,所以这回他非要让你知道他这个‘爹’可不是白当的,还是有些权威在的!”她得意洋洋道。“你看吧,做人不可以太自作主张,这是给你个教训,以后有事也不可以再瞒着我。”
“你见过我爹?”她最后那训辞他根本没在听,只是瞪着她。
“对啊,就那天”嗯奇怪了,他刚才还和颜悦色的,怎么现在像看仇人似的瞪着她?余芊瑛急忙住了口。
“快说!”他凶恶地逼问。
“这这不能怪我,所有的事都是你爹计划的,我只是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他说要教教你什么叫‘尊敬父母’,顺便帮我出口气,真的,一切都是他的主意,跟我无关。”她无辜地撇手道。本来是无须怕他的,只是瞧他一夜辗转难眠,为他俩的事频频皱眉,她就觉自个儿似乎过分了点,但现在可不是认错的时候,谁说自首无罪?瞧他那眼神,他准会把她当共犯审理。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骗我的?”
“嗯。”她乖巧地点头,再不敢有半点迟疑。
“很好!”他咬牙道。
“天天亮了,我先回家去了,你不用送我了。”她抓起自个儿的鞋袜,连半刻都不敢逗留地准备溜之大吉。
不过高羿哪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他弹身一跃,把她拉了回来。
“哇!杀人啦!”余芊瑛吓了跳地大叫。
“杀了你,那岂不太便宜你了?”他冷笑看着她道。
“是你爹出的主意,你应该先找你爹算完帐再找我,这才公平。”她哀哀叫道。
“找他我自然会找,不过你可知这几日来我有多担忧?”他扳过她脸道。
“对不起啦”她心虚地垂下眼来。
“一句对不起就想要摆平我?”想到自己像个傻子似的急得团团转,那五味杂陈的心岂是轻易就能抚平。
“那你说,到底要怎么样嘛?”这回她真要当个任人宰割的羔羊了,余芊瑛知道自己错就错在不该在没有救援的情形下说溜了嘴,才会落得求救无门。
“把眼睛闭上。”看她那傻样儿,他发不起火地款款低语。
“做什么?你不会连让我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肯吧?”她小心地偷瞄他一眼,当他是个小器鬼。
“好吧,不闭也行。”这丫头,真以为他小器到要找她索命吗?
他好笑地抬手勾起她的脸,垂首寻觅她红嫩的双唇,索取他这几日来所受折磨的报偿;而她,除了怔红了双颊外,最大的疑问是
那眼睛到底闭是不闭?这可难倒她了。
一个月后,轰动全苏州城的高、余两家联姻婚礼正式举行。
婚后的高羿与余芊瑛,则另于“城中”置一豪宅以为独立。而光是他俩新居的地点,竟就引得那好事者声称,曾于深更半夜瞧见那高、余两家的总管,拿着皮尺一步一步量着从城北高家到城南余家的距离,好找出个让两家都服气的“中心点”;而那个中心点就是高羿与余芊瑛的新居所在。
看来原本话题不断的高、余两家,并未言两家的联姻关系就少了让人闲聊的题材,反而言那对小儿女的趣事,让整个苏州城每天都有聊不完的闲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