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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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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相信你。雪岚,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他叹了口气,一手掠过自己的头发。“我们别再谈这件事了,好不好?”

    雪岚的心沉了下去。他不信任她!而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害怕他的不信任。但她为什么如此在意他对她的评价呢?对她而言,他应该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呀!她认识他的时候还短,但她要求于他的却竟然这样的多!她希望他信任她,希望他再看看她,希望他爱她!

    雪岚的心跳停了一拍,而后开始猛烈地撞击着她的肋骨。她要他爱她,为什么呢?天哪,这个答案太明显了,不是么?她希望他爱她,因为因为她自己爱着他呀!她爱上了魏伯渊!爱他的坚强,爱他的阳刚,爱他的骄傲,他的温柔以及他的幽默她之爱他便如潮汐之爱恋著月光,飞蛾之爱恋著灯火,影子之爱恋著形体。在这个初夏的晚上,在这个花木扶疏的庭园里,她发现了自己爱上了伯渊,并且将爱他一生一世。

    “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好像你从来没看见过我似的?”伯渊的声音穿透了她的意识,使她从自己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然而她只能无言地瞪视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你没事吧,雪岚?”他关切地问。

    “我我没事。”她终于说,仍因自己方才的发现而昏眩。天哪,天!她竟然爱上了一个不能信任她的男人!虽然她知道他要她,但是但是欲望是你可以在一个花花公子身上轻易发现的东西,而仲杰曾经那样的警告过她雪岚心里一惊,感觉自己全身乏力。

    “怎么了,雪岚?你不舒服吗?”伯渊皱了皱眉,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她的脸颊偎在他的胸口上头,听到他稳定的心跳,突然觉得异常心安。这就是她想永远待著的地方,这是她的归属,她的家。如果他能永远这样环著她呵不管仲杰说了些什么,她宁可相信她自己的直觉,而不是那个已经颇有前科的撒谎家。

    或者是她的肢体语言透露了她的心事,或者是他超人的感应接收了她情感的讯息:伯渊静静地搂紧了她,将自己的脸颊枕在她丝般的秀发上。而后她微微地抬起头来,看见了他沉静的微笑,以及沉稳的眼睛。她回以一个同样庄重的微笑。在这神奇的霎那,他们仿佛交换了一个无言的誓约。伯渊轻轻地呼唤著她的名字,而后低下头来,缓慢而坚定地吻了她。

    等他们分开的时候,雪岚依然找不出话来说。她不知道要如何界定他们方才所分享的一切。是一种心灵的相契么?是一种无言的许诺么?会不会是她太浪漫、太唯美的心灵美化了一切,将自己想像的珠玉附加到瓦砾之上去了?然而她不想去探究。让时间停止在这一个时段里吧。起码在这个时候,她所感到的是全然的满足。

    然而时间是不可能终止的。伯渊终于放开了她,低声说道:“我们该进去了。否则那个黄智源免不了又要胡说八道,挺讨厌的。对不?”

    雪岚的心开始狂跳。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表示他已经开始相信她了吗?她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在他脸上看到了温柔。雪岚忍不住笑了,甜甜地挽住了他。“好。”她满怀欢快地说。

    这个晚上剩下的时间平静无波地过去了。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雪岚仍然觉得异常幸福。她不知道她和伯渊之间将会有什么样的发展,但今晚的事是一个良好的契机,而她乐于追寻,并且等待。

    次日清早,她在细细的雨声中醒来。还未睁眼她就笑了。这是她最喜欢的天气,而她有许久不曾在雨中漫步了她跳下床来,站到窗口去看。远近都是一片雾灰的颜色。不知道伯渊愿不愿陪她出去散散步?他们可以在一起聊天,再多了解彼此一些她带著作梦的微笑换上了一件水蓝色的连身洋装,腰间细细地打了几个皱折,然后往下洒开一篷长达膝盖的裙子。非常地秀气、非常淑女的打扮,她微笑着想,自己知道这衣服是为伯渊而穿的。“女为悦己者容”不是么?

    她知道伯渊不喜欢在自己房里吃早点,所以她没等女佣端早餐进来就下楼去了。然而餐厅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雪岚失望地叹了口气,一抬眼正好看见老王走了进来。

    “早安,小姐,”他有礼地问:“您吃过没?想吃点什么吗?”

    “什么都好,谢谢。”她百无聊赖地说:“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太太还在睡,先生上班去了。伯渊少爷已经吃过了。”老王一样一样地数给她听。

    “噢。”雪岚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话中的失望之意必然是被老王给听出来了。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佣人看了她一眼,忽然说道:[今早来了一大堆伯渊少爷的限时挂号邮件,都是些学术论文还是资料什么的,他等那些东西等很久了,所以他说他要在房里忙上一整天。”

    “噢。”她低下头去喝老王刚倒给她的果汁,突然发现这正是她等待已久的机会:许久以前她便已经发现,老王是整个魏家唯一关心伯渊的人,而她一直想问一些有关伯渊的事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勇气还没溜掉之前赶紧开口:“王伯伯,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不过我实在忍不住伯渊和魏伯伯处得好像很不好,是不是?仲杰告诉我说,那是因为伯渊在十五岁那年就离家出走了,所以魏伯伯一直没原谅他?”

    老人挺直了背脊,将两片面包放在盘子里,端到了雪岚面前。“没那回事,小姐!至少那不是主要原因!”他叹了口气。[这故事真是说来话长。”

    “怎么说呢?”她的身子急切地前倾。

    老人的眼光望向了窗外,神色在一刹那间变得无比的遥远。“我是在大陆撤守的时候,跟着老爷也就是先生的父亲,一起到台湾来的。后来先生到美国去留学,老爷不放心,要我跟去服侍先生,所以我对先生和太太我是说伯渊少爷的母亲在一起的情形记得很清楚。太太生得真是美,性子温柔又和顺,和先生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唉,也许是太好了。如果他们之间的情形不是那样,后来事故发生的时候,也许就不会变得那么凄惨:又或者,如果那个时候老爷还在世,能够劝劝先生”他的声音渐渐变小,眼神像雾一样的苍茫,半晌才接又道:“伯渊少爷是在美国出生的。先生本来一拿到学位就要回国,却又决定先在美国作一点投资,所以就这样耽搁了下来。在伯渊少爷五岁生日那天,先生和太太决定好好庆祝一番。那时正好有一个有名的马戏团巡回到东部去,所以他们打算先带他出去吃晚饭,然后全家一起去看马戏表演。他们大约是在下午五点左右出发”老人的嘴唇微微发起抖来:“两个小时以后,我接到医院来的电话,说他们发生了车祸。先生受了重伤,太太当场死亡。]

    “天!”雪岚倒抽了一口冶气:“那后来呢?”

    老王转过脸来看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满了痛苦:“伯渊少爷毫发无损。可是后来我知道:[他能逃得一死并不是由于幸运,而是因为:车祸发生的一刹那,太太扑上前去,用她自己的身子护住了他。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缘故,太太或许还有机会逃得一命的。可是她选择了自己的儿子”老人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我想先生一直恨着著伯渊少爷,因为他认为是伯渊少爷害死了他的母亲。”

    “这种说法太可怕了!”雪岚骇然道。

    “但那却是事实。”老王阴郁地道:“事变发生以后,先生立即整装回国。我想他是受不了留在那个伤心之地,也受不了任何人提醒他任何往事。他尤其忍受不了伯渊少爷。因此回国之后,他马上就把伯渊少爷送走。他在所谓的好学区买下了一栋房子,把少爷送进去住,叫我和他住一起,照顾他的生活所需。寒暑假就送他到亲戚家去。刚开始的时候,少爷一次又一次地跑回家去,可是每次都被赶了出来。后来他就不再逃了,变成一个很沉默的小孩。至于先生,回来没有多久就和现在的太太结了婚,又过不了多久就生了仲杰少爷。第二次婚姻对他好像还颇有好处,因为他不再像刚失去太太时那么痛苦了,寒暑假也不再把伯渊少爷送走。但是他们父子之间却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再也没好转过。本来有了弟弟的时候,伯渊少爷是非常高兴的,可是可是仲杰少爷却从来不曾接受过这个哥哥。我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先生对伯渊少爷的恨意,无形中影响了仲杰少爷了?我不知道。总而言之,]老人摇了摇头,眉宇深锁:“仲杰少爷一直对他哥哥满怀敌意。伯渊少爷试了一段时间以后,终于不再作徒劳的尝试。他回家的时候愈来愈少,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书本和课外活动上。我想他很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初中一毕业,他就到美国去了。”

    “他到美国去作什么?”

    “去读书。台湾的义务教育只有九年,可是美国有十二年。而且他是在美国出生的。拥有美国的合法居留权。我想他是在竭尽全力的使自己早日自立吧。我也不知他在那些年里到底都做过些什么事,只知道他拚命念书,拚命打工,用三年的时间念完了大学,二十六岁就拿到了博士学位。他今年三十三岁,已经是驰名国际的考古学家了。在他拿到学位、得到教职的那个暑假,他十一年来第一次回国,可是他们父子两个到现在还像是陌生人一样。]

    “看得出来。”雪岚无力地道:“难道难道真的完全无法子可想吗?”

    “太太我是说,现在的太太虽然难免比较喜爱仲杰少爷,但她真的一直试着让伯渊少爷回到这个家来,试着让伯渊少爷接纳她。伯渊少爷其实也是很喜欢她的,可是我想那个伤害是太深了,他们父子之间的鸿沟也太深了,恐怕恐怕是谁也无能为力了。]

    雪岚咬了咬自己下唇,深深地锁起了自己双眉。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老王直起腰来,赶了过去。那种严肃淡漠的面具又已挂回他的脸上,好像他从不曾掏心吐肺地和雪岚谈过似的。

    雪岚怔怔地看着盘子里原封未动的面包,已经一点胃口也没有了。她茫然望向窗外,细细的雨丝兀自落个不停。而她的心底也在哭泣。为那个才五岁大便被剥夺了一切亲情的伯渊,小小的魏伯渊。当然,老王照顾了他十年,可是一个老仆的伴随怎比得上失去了父母的惨痛?然而他那么坚强,那么勇敢地长大成人,挣扎著为自己找出自己生命的方向,成为一个这样勇毅、自足且成熟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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