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来来不及了,那是十六天前的事了。”宫泰的泪终于落下了“临行前老爷让我照顾大小姐。”更确切地说是把她的终身托付给他了。
“不”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老天不可能这样残忍!她好无助!“大小姐”宫泰误会了,一刹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他配不上她”!一时间,排山倒海的自卑感再度袭来,等他挣脱出来,姬冰玉已经陷入了昏迷。他伸手在她额上试探温度,却意外地发现她烫得吓人。
爆泰本来很开心漫无边际的黄沙会隔断追兵,可现在他开始诅咒沙漠,害怕在这酷热缺水的沙漠中他会失去她。
在第二天黄昏他们终于到了一个小小的绿洲,投宿在那里唯一的小客栈里。而姬冰玉已经高烧了一天一夜了,她需要大夫需要葯,可在这贫瘠的绿洲里什么也没有,而以她虚弱的身体已无法继续赶路。幸好那家客栈的老板正好懂一点草葯,于是宫泰只得把她托付给客栈老板,自己去邻近的绿洲寻找出诊的大夫。
谁也没料到就在他走后的第二个黎明,一伙强盗趁着黑暗潜入了绿洲。片刻之后姬冰玉已被几个粗鲁的男人从床上扯了下来,拖到楼下扔在一个男人脚前。
出逃以来姬冰玉第一次庆幸宫泰替她打点了男装,而她高挑的身材也使她不至于一下露馅。尽管硬木地板让她摔得好痛,但她仍竭力保持镇静,直到一双马靴出现在她面前。
在他面前很少有人能有他这样的镇定,匪首放肆地打量这个被扔在他脚前的男人,确定自己对他有了兴趣。于是离开他的座位,他大步来到他身前。
“抬起头。”等了一小会儿,见他没有服从,匪首不耐烦了。于是他伸手抓住了姬冰玉自凌乱的头巾中逸出的长发,强迫她抬起头来“中原男人都有这么长的头发吗?”匪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不过并不难听。而几在马上他又被姬冰玉长发下的容颜所吸引,忍不住沙哑地问:“中原男人都像你这么好看吗?”
他的目光灼热地锁定她,然后他扯住姬冰玉长发的手猛一用力,姬冰玉吃痛地抬起头,还没等她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匪首灼热的吻就印在她唇上了。
“呜”姬冰玉拼命挣扎,可她的挣扎只激起匪首更强的征服欲罢了。“你是我的了。”片刻之后匪首终于决定放开她了。
身份暴露了吗?姬冰玉面容惨白,不知该怎么应付即将发生的惨事。
“你生病了?”匪首注意到触手的地方烫得吓人。“扎木,酒。”招来懂医的手下,匪首在她嘴里倒了一些气味芬芳的葯酒。
姬冰玉挣扎着想从他怀里挣脱。
“不行,你还太虚弱了。”匪首毫不避嫌地抱她在怀里。
真的被发现了吗?否则他又怎会一再地轻薄她?姬冰玉被葯酒染红的面颊再次苍白。注意到她的惨然变色,匪首忍不住笑了:“小傻瓜,我是女人呀!”
女人?姬冰玉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瞪成铜铃了。
“怎么?不相信?”匪首爽朗地一笑。
姬冰玉赶紧摇头,生怕得罪了这个雌雄末辨的匪首。
“你是从江南来的?叫什么?”女匪首柔声问。
“姬玉。”姬冰玉轻声回答。
“这名字配你正合适。”女匪首宣布“我是阿那柔,从此以后就是你的妻子了。”“妻子?”姬冰玉愕然,目光茫然地掠过那些不友善且同样意外的强盗们,其中一个英俊的强盗正以目光在杀她!
不自觉地,姬冰玉伸手抓住了阿那柔的斗篷,心中隐隐觉得她再也不会是江南那个扑蝶戏花的单纯女孩了。
丝路巨盗阿那柔的营寨在偏离丝路北二十里的一个沙谷里。远远看去那里只是一片黄沙,只有近了才会发现黄沙之间其实别有洞天。
沙谷里只有三间石头房子:一间是阿那柔的居处,一间用作治疗室,另外一间作为马厩。其余都是帐篷。
姬冰玉来到沙谷后,阿那柔就把她那间石屋让给了她,自己在附近搭了顶帐篷。而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每一天姬冰玉都过得相当不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阿那柔从未要她侍寝,于是她的身份也一直没有暴露。当然这一切都基于阿那柔对她的喜爱,否则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必杀她,她就熬不过沙漠夜晚的寒冷了。只是阿那柔的这份喜欢又能持续多久?一旦阿那柔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她又会怎样对付她?而远在平城的家人又怎样了呢
清醒时她躺在床上她会想象。
忧思和大漠的风沙一样,惹她憔悴。
时间一晃十几天过去了,这天是姬冰玉大病初愈后第一次被允许在月下的沙漠散步。遥望天上的明月,她忍不住再次思念家乡的亲人。
“休息会儿吧。”注意到姬玉才刚有了一丝血色的脸又开始有些苍白,阿那柔不由有些担心。
“阿那柔”抓起了一把粗糙的沙砾,她无意识地揉捏着。
“什么?”阿那柔把夹在腋下的毛毡铺在沙上,小心地扶她坐下。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的手掌被沙砾磨破了,血迅速从伤口里渗出来,可姬冰玉竟不觉得通!
“你的手!”阿那柔及时发现她这近乎自虐的行为,强迫她松开那只受伤的手。她用衣袖轻轻地擦去伤口上带血的沙砾,然后俯首用嘴吸出在伤口深处的沙。“珍惜你自己,好吗?”阿那柔柔声要求。
“为什么”看着头发削得短短的阿那柔,姬冰玉有一刻的茫然。
阿那柔误会她的意思了,于是吐出一口带血的沙后,耐心地解释道:“沙子滞留在伤口里会让伤口发炎的。”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呢?”姬冰玉忍不住颤抖,她已经害了许多对她好的人了!“姬玉,你在害怕什么?”阿那柔在月光下拥她入怀,用手抚过她漆黑的长发,她奇怪这个温婉如玉的男子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别怕,”阿那柔在她耳边柔声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真的吗?姬冰玉迷茫地将目光投向阿那柔那张英气的脸,却居然发现自己相信这个丝路匪首的话。
“阿”姬冰玉的明眸开始蒙上一层泪光。
“别说话,靠着我。”阿那柔阻止她。
姬玉虽然从不提起以前的事,可阿那柔知道他决不是个背景简单的人。他的寂寞他的想家她都看在眼里,只是她无法放任她的姬玉离开。
“”她的命运就是要守着那个华美而黑暗的地下宫殿,没有光明没有欢乐,冰冷的两滴泪水悄悄地滴落在青色的外袍上,姬冰玉知道这份窃来的温柔她很快就要归还。
四天以后阿那柔去了遥远的绿洲,于是姬冰玉瞅个空子溜出了阿那柔的营地,踏上她逃亡的漫漫长途。
“再前面就是了。”阿那柔扬鞭作势,脸上浮起了一抹自得的笑。
她已不止一次看到那人脸上的惊异了,而这次她打算再次给他一个大大的震惊。绿云寨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强盗窝,而是一个纪律严明、战斗力一流的军营。可北魏以及后燕残部慕容律的部队仍是他们的威胁,为了生存乃至于壮大,深具政治头脑的阿那柔知道,光有英勇善战的军队是不够的。而这次,若一切顺利的话,她相信柔然会有足够的支持。阿那柔智慧的双眸在暮色中四顾,如猎鹰巡视它的领地。
咦?她为自己看到的微愕:他怎么来了?
阿那柔打马狂奔。
“阿那柔?”姬冰玉嗫嚅。她想她一定是这世上最倒霉的俘虏了,因为她居然会在逃跑的当儿被逮个正着!
“来迎接我吗?”阿那柔开心地跳下马。
这时后面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这是姬玉,我的男人。”阿那柔自豪地把姬冰玉介绍给那个来自南朝的贵公子。姬冰玉被动地抬头:萧启远!
她无声地呻吟了。
为什么她总无法摆脱这个男人?!
同样的,萧启远也认出了这个“姬玉”是何许人。咀嚼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一抹阴沉的笑掠过了他算得上俊美的脸。
“阿那柔”
“别说话,”阿那柔温柔地阻止她开口“你的嘴唇干裂了。”取饼鞍边悬的羊皮水袋递给姬玉,她忍不住责备:“为什么不乖乖呆在寨子里?就算出来也该带个水袋才是!”“我忘了。”姬冰玉决定不告诉她水袋是被她的手下用吹管悄悄扎破的,等她发现水已经漏光了。毕竟他们是阿那柔出生入死的伙伴,而她只是一个她生命中的过客。“阿那柔”姬冰玉第一次放纵自己依偎在阿那柔的怀里,知道不久以后这个怀抱将不再是她的避风港了。
“首领回来了。”负责守望的培亚回来向暂代首领一职的沙仑报告。
“迎接首领。”沙仑本来严肃的脸上马上笑逐颜开,忙不迭地带领一干人去迎接这个让他又爱又敬的女人。
这时阿那柔的马蹄已旋风般的进入了营地,让沙仑等人目瞪口呆的是坐在首领马上的居然是他怎么还没有死?!
沙仑记得他已派人去扎破他的水袋,想让他渴死在沙漠里,可为什么他会和阿那柔一起回来?
沙仑恨恨地瞪一眼身边的傣本无声地责怪他办事不牢,可后者一脸的委屈。难道“走这么多路来迎接我,一定是累了吧。”阿那柔小心地扶姬冰玉下马。“他”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蠢男人!沙仑实在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败给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娘腔!注意到那些本来很尊敬他这个二当家的手下一脸的同情,更让他又羞又恼。“我先送你回房。”阿那柔相当细心。
“可”绿云寨的群盗从未想过首领会有把正事放在一边的时候!
“沙仑,替我招呼萧爷。”阿那柔吩咐。
“阿那柔,我是不是妨碍了你的正事?”姬冰玉不安地问。
“没有的事。”阿那柔笑笑,径自送她离开。
懊死!沙仑发誓他会送这个娘娘腔离开。
“不如我们来作笔交易。”一个声音在他耳后说。
沙仑回过神来,发现说话的是那位南朝特使萧爷。“什么交易?”他想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可作。
“那个叫姬玉的人。”萧启远道。
“什么!首领一定不会同意。”沙仑相当吃惊。
“姬玉和盟约,我们各取所需。”萧启远微笑“何况你已经干过一次了,又何妨再干一次。”
早在他看到姬冰玉一脸的古怪时,萧启远就看出了其中一定有蹊跷。
“你”沙仑没想到这个贵公子居然看透了他的用心,一时不由怔了。
半个时辰后,姬冰玉意外地发现了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三更天,东边谷口,切切!”
爆泰!只有他会来救她!
姬冰玉不由喜极而泣了。
这天晚上的沙漠没有月亮,整个营地相当黑暗。营地里燃着的几堆篝火,可光芒照不到稍远的地方。
三更时分,姬冰玉趁夜色潜到了东边谷口。
“泰大哥。”她极低声的。
东边谷口静悄悄的,只有黄沙共天地一起沉默。
是她记错地方了吗?姬冰玉心急地翻找那张字条。
“姬大小姐吗?”
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吓得姬冰玉差点尖叫出来。
“得罪了。”身后一只手捂住了她即将脱口的尖叫“我们是朋友。”
说话间沙地里又钻出个人来,从头到脚与黄沙同色,乍看几乎是黄沙的一部分。难怪刚才她没发现!姬冰玉舒了口气“泰大哥呢?”
“他在前面。”两个人不知从哪里牵出两匹马来,马也是黄沙色,蹄上还用厚布重重包裹了。其中一个把她安置在鞍前。
别了,阿那柔。
最后看一眼阿那柔的营地,姬冰玉知道沙漠中的一切都已成为过往。
奔驰了大半夜之后,骑者终于勒缰住马。
“已经到了吗?”姬冰玉努力睁开困倦的眼睛。
“到了。”一双手臂伸过来,抱她下马,而那个声音“是你?”姬冰玉震惊:他仿佛是她永远挣脱不了的梦魇!
“明明是泰大哥”她的心直往下沉。
“你太天真了。”萧启远抓着她大笑。
“放开我!”她情急挣扎。
“强盗窝里呆久了吗?这么不驯!”萧启远强迫她面对他“你的情人呢?”“情人?”姬冰玉不解地睁大了眼睛。
“你的泰大哥呀。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你和他私奔了。”萧启远狠狠地捏紧她“他沾过你没有?”
“你卑鄙!”回应他的是姬冰玉的一记耳光!
“你喜欢暴力?很好!”萧启远狞笑,手一挥手下就有人从鞍袋里取出一块白色的织锦,很快铺在沙漠上。
“你要作什么?”还没醒悟过来,她已被迫滚倒在白色的织锦上了。
“不!”意识到萧启远邪恶的目的,她的血几乎凝固了。看着他狰狞的面目,她想他一定是疯了。好不容易支撑着半坐起来不料“还由得你吗?”他冷笑地撕开她的衣衫。
“不”她恐惧得哽咽。
她不在乎自己会怎样,可她又怎忍心让家人因为她的缘故而万劫不复?
谁来救救她
可回应她的,惟有萧启远粗重的呼吸还有那是沙漠孤魂的哀泣,还是远在平城亲人的哭泣?
“侯爷!”一个情急的声音响起。
“滚!”萧启远咆哮,谁也不许在这时打搅他!
他一定要得到她!
他的汗滴落在她近乎赤裸的身上,而姬冰玉的手仍挣扎着抓住她的束胸软布,在她紧抿的唇上有挣扎中咬伤的血印。
“还不肯就范吗?”萧启远再度冷笑。这次他不再想要取悦她,粗暴地降下身体打算彻底地占有她。
“侯爷!”这次是他的得力手下萧南!
“我说过”他狂怒地抬头,却发现萧南一脸的惊恐。“出什么事了?”“沙暴!”萧南以手指东南面。
沙暴?萧启远的脸色青白。他听说过这种见人埋人、遇兽埋兽的沙漠风暴!“来人!”他赶紧召集手下,等他回想起姬冰玉,沙地上只留下一幅空的织锦。她的身影在东南面,踉跄而又坚决。
“回来!沙暴”
他喊,可她没有回头,仍固执地迎向沙漠的风暴。
风开始狂烈了,姬冰玉的步履艰难。
风夹着黄沙打在她脸上手上,钻进她的衣里发间
沙漠的风暴足以使最坚强的男子汉双脚打颤,可她已不知害怕,有的只有逃开、逃开于是她不停地迈步,踉跄,跌倒,前进
“姬冰玉!”
风更烈了,吹散了萧启远的声音。
沙风打在人脸上已经开始生痛了,而姬冰玉的背影也终于隐没在那一片黄色的混沌里。他爱山河,也爱美人,可他更爱的是自己!
萧启远跨上枣红马,终于拨转了马头
好痛苦
她好痛苦
谁来救救她?
姬冰玉的手只来得及抓住沙漠中的一粒尘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