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锣鼓喧天,彩邑夹道,宋家将婚礼场面弄得热闹非凡,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不仅如此,宋原德更是大手笔的席开百桌,除了宴请达官贵人,还特设了流水席,宴请一般乡民。
新娘子端坐在自己房内,一身大红喜服,身旁的四名贴身婢女正忙着替她打点全身上下的一切。
身着喜服的宋雪脉瞪着眼前的一团混乱,不禁轻蹙柳眉。
她就要嫁人了,心里有些不踏实感,十分骇怕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
“小姐,别皱眉,这样眉毛画不好。”正替她描眉上黛的夏荷道。
“画不好就别画了,反正不过是做做样子,又不是真的要成亲上新嫁娘不悦地嘟起嘴。
“这怎么行?到底还是个婚礼呀,等会老爷来了,要是被他看出了端倪,你的计划不就全泡汤了?”秋菊捧来了金饰,提起主子一只皓腕,小心地一个一个为她套上。
“说到爹,这场面不会摆得太派头了吗?还开了三天的流水席哩,”
她伸出手指,比出了三只纤纤玉指,瞪大眼睛续道:“弄得好像叩谢神思似的,就差没宰头猪公谢神而已,不过是把本小姐给嫁出去罢了,有需要这么高兴吗?”
当然值得高兴!
众人在心里均想着同一个答案,呵呵,这么难缠的小姐嫁得出去,也算是夫人天上有保佑了!
不姐啊,这有什么关系?反正老爷高兴他的,小姐你也有自己的计划啊。”冬梅笑道。
“这”宋雪脉正要说些什么,外头突然传来阿林的叫嚷声。
“老爷到!”
“嘘,爹来了,你们小心点,别穿帮了。”
“是,知道了。”四人小声地齐声应道。
很快地,宋原德进了屋子,见女儿正乖巧地坐在房里打扮,老实说,他有些讶异。
原本他以为这丫头肯定会在成亲前想办法跷头,没想到这七日来,她倒像突然间转了性似的,既没有来他跟前吵闹抗议,也没有临阵脱逃。
“雪儿。”
“爹。”
“你”宋原德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太对劲,女儿的过分“乖巧”令他很不习惯,无来由地,心头浮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爹,女儿就要嫁人了,请爹爹训示为妻之道。”
“你”宋原德顿了一下后,心想这大吉之日,也别说些什么触楣头的话,才又道:“雪儿,你嫁过去,当了人家的妻子,就得恪守为人妇之道,早点生个娃娃,好好地相夫教子,知道吗?”
“雪儿知道。”宋雪脉虽在表面上如此应道,但心里却嗤之以鼻。
哼,她很快就会回来这了,谁要相夫教子啊!
“那就好。”宋原德叹了一声,其实他心里头还是舍不得的紧。“吉时已经快到了,爹来替你盖上头巾。”
“谢谢爹。”宋雪脉凝着大眼,乖巧地应道。
***
“少爷,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呀。”
“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樊焰一身风尘仆仆地下了马,不解地瞪着自家门口张灯结彩,像办喜事似的,就是不晓得喜事从何而来。
他不过是到别处分行处理此”公事,原本该是二日前回来,因为临时出了点事耽误了,但他总共也不过离开五日罢了,怎么自家府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少爷,您今日成亲呀。”阿忠忙拉过马儿,急道。
“什么?我今儿个成亲?”他惊讶地膛大眼。
“快快,先去换喜服。”一群人围了上来,簇拥着他往房里走。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樊焰莫名其妙地被推着走,心里疑惑极了。
他要成亲了?怎么他这新郎倌事前一点都不知道?
才踏进大门,一旁的礼架似是承受不了重量,倏地垮了下来。
“来人,快来帮忙啊。”
“少爷,你快进屋去,婢女们会替你换衣、打点,咱们先去忙了。”说完,一群人又全走光了。
樊焰莫名其妙地瞪着眼前的混乱,下意识地,脚步往自个儿的房间踱去。
***
装扮好一切的宋雪脉,无聊地坐在一间大房内,等待着待会的拜堂。
“奇怪,吉时不是早就到了?”她没有耐心地问着一旁的婢女们。
她心想,要是春花、秋菊她们四个在就好了,现在闲着没事,大伙儿还可以掷个几把、小赌几局,打发一下时间。
唉,真是无聊的紧!
“呃好像是少爷还没回来。”
“什么?待会就要成亲了,这家伙还没回来?”宋雪脉一听,真是怒不可遏。
这家伙竟然比她还大牌?
“呃”宋雪脉一听新郎倌还没出现,心情恶劣的不得了,瞪了婢女们一眼后,气道:“出去、都出去,真是烦死我了。”
***
在回房间的路上,樊焰突然瞥见有抹火红艳影在一间房里隐隐窜动,于是他不禁好奇地停下脚步,转而打开了房门。
房门咿呀一声开启,正在气头上的宋雪脉回头一望,只见一名身形俊伟、长相不俗的男人正紧瞅着她看。
那人面貌俊俏,约比自己高了半颗头,身上略带书卷气息,两道浓眉像剑一样往两边高斜,鼻梁高挺,双眸沉敛有神。
哪来如此俊美的男子?
看到她身上的大红喜服,樊焰马上就猜到,她应该就是他今日的新娘子,没想到竟在拜堂前先见到了。
“你是谁?干什么这样瞪着我看?”发现自己正瞪着一个男人猛瞧,宋雪脉急忙收回欣赏的视线,微抬下颚,端起千金小姐的架子,一副没好气地问道,深怕人家发现了她方才的“出神”
她向来习惯和人这样说话,得和她相处够久的人才会了解她是个“里外不一”的人。
外表的难以亲近并不代表她便是个任性自私、骄傲跋扈的千金小姐,说穿了,她也只不过是只纸老虎。
“你叫什么名字?”樊焰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眼前的女子清艳绝尘,美得不可方物,但她眼中流露出的效性,显露出她的高傲难驯,与月琼的温柔刚好背道而驰
唉,月琼
美丽的眸子睨去一眼,一看不出来我是今天的新嫁娘吗?那么,今天是哪个倒霉鬼和你家少爷成亲你还不知道罗?”
倒霉鬼?
闻言,樊焰浓眉一皱,眸色定定地望住她那娇丽的脸庞。
宋雪脉本想轰他出去,但见他长相不俗,气宇非凡,看来似是个能聊天的人,反正她一个人待在这也无趣的紧,于是心思一转,干脆道:“喂,你进来吧,陪本姑娘聊聊。”
眼前的女子薄施脂粉,翠玉珠串袭身,大红喜服将她粉嫩的双颊衬得更加娇美可人,可在她身上却嗅不出任何一丝新嫁娘该有的娇羞。
樊焰原本因她粗鲁的态度而打算走人,但却因她语中的一句“倒霉鬼”而留了下来,依言进了房门,打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坐吧。”宋雪脉神情高傲地指了张椅子,示意要他坐下。
对于她的无礼,樊焰也不以为杵,不动声色地落了座。
宋雪脉悄悄地以眼角余光,将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心想,这男人长得真是俊俏,就不晓得她那未来的夫君,是否也和眼前的男人一样,生得一副好皮相?
嗯,如果是的话,那么她或许可以考虑别那么早就采行“休妻计划”好歹陪着玩几个月也是不错的主意。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神情高傲地嗤哼一声。
“因为新郎倌还没出现,真是天杀的,居然敢比本小姐还大牌。”
宋雪脉心无城府的直接反应,令他愣了一下,这女人的言行既粗鲁又欠缺礼仪,根本像是家教欠佳的村姑。
宋雪脉睨着他,又道:“这儿无聊的紧,早知道就把我那四个贴身婢女带来,好歹陪我玩个几把。”
“你是宋雪脉?”他依稀记得福总管似乎曾经和他提过这个名字。
“对啊,就是本小姐。”宋雪脉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你不想成亲?”樊焰试探性地问道。
“不太想。”她据实以告。
“为什么?”
“因为没有自由。”
“喔?”樊焰挑高一道浓眉,兴味地继续问下去。“怎么说?”
“嘿嘿因为我喜欢这个”穿着新嫁衣的宋雪脉全身上下不但没有一丝新嫁娘该有的娇矜,反而贼笑两声,伸出右掌,纤指微张,手心向上做了二个抛接动作。
樊焰蹙着浓眉,深眸凝视着眼前女人手上的抛接动作。
“这个嘿嘿你是男人,应该懂吧?”
樊焰将她的表情均收入眼底。他从来没有遇过像她这样“大方”的女人,老实说,感觉还挺新鲜的。
“这是什么?”他瞅着她手上的动作,沉声问道。
“你看不出来?”宋雪脉大惊小敝地大叫。“掷骰子呀。”
“你是指赌博?”
“对呀,在家里的时候,本小姐没事就喜欢和贴身婢女们掷个两把”说着,她开心地呵呵笑了起来“那可有趣的紧呢,你不知道啊,本小姐可厉害了,把春花、夏荷、秋菊、冬梅她们的银两都赢光了哩。”
望见她如花般的笑靥在自己眼前绽放,樊焰的胸口忽然间涨满了某些复杂而激动的情绪。
她那粉嫩的颊畔因喜悦而自然生出两朵绯红云霞,还有那双如星光般迷人灿亮的眸子登时生出光采。
她笑起来的时候真是漂亮!
一丝异样光芒闪过他的眼瞳,但很快地,又隐没如晦,因为他不是个习于将情绪外露的男人。
在瞥见她灿烂笑容的当口,电光石火间,他的心猛地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撞了一下,一股无法言喻的波动,荡漾在他的心口。
忽地,樊焰眸光转沉,心头微愣,仿佛某样遗失已久的情绪,正在他体内悄悄地复苏。
他曾经让月琼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如此地不快乐,因此他暗中决定,不论他这位新嫁娘是如何的“与众不同”他都会尽力满足她想要的生活方式,他不想让“那件事”再重新上演一遍。
毕竟,和他成亲也非她所愿,想必也是奉父母之命不得不妥协,况且他迎娶她,难道不也是另有所图?一句旧情人的“我要你的祝福”他竟然就魂牵梦萦了近半年,夜夜无法好眼
目光紧锁着一身红艳的宋雪脉,他本非无情男人,于是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纵使再无感情的夫妻,他也希望能在某方面弥补她。
当然,他不会告诉她有关他的决定,那不是他平常的作风。
他锁着她的目光带着超乎平常的灼热,宋雪脉不太自在地瞪着他。
“喂,你在想什么,我问你话呢,怎么都不回答?”
“喔,对不起,你方才问些什么?”娇蛮的声音瞬间抽回樊焰飘离的神智,他抱歉地问道。
“我说咱们往后有空的时候,可不可以来赌上两把?”宋雪脉嘿嘿贼笑,一副早已将对方当成多年好友般热衷。
樊焰沉默以对,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但幽邃的眸子却直直瞅住她娇美粉嫩的脸庞。
话匣子一打开,宋雪脉热络不已地继续道:“嘿,告诉你喔,我才不怕你们家少爷高不高兴,他不高兴,最好把本姑娘给休了!”
“什么?”闻言,樊焰有些愣住。
宋雪脉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话似乎说得太多了,差点就将她的“休妻计划”给全盘托出。
她一双灵眸俏皮地转了两圈,尴尬地笑了两声。
“嘿嘿,我是说着玩的啦,有哪个女人想被休,对不?呵呵”沉吟了片刻,樊焰深沉的眸光紧锁着她粉嫩的容颜,半晌后才回道:“这样吧,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保证不会有人来干涉你。”
“咦?”宋雪脉发现有些不对劲,柳眉轻蹙地睨着他。“为什么?你、你究竟是谁呀?”
这人说的话挺奇怪的,一副是当家主事的口吻。
“我”樊焰心思转,没有老实告诉她,他真实的身份,仅是含糊地道:“我是住在这里的人。”
“那”
宋雪脉话还未说完,外头便传来一阵一阵地叫唤声。“快呀!快找人呀,人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被你们弄丢了!”“那是福总管。”樊焰解释道。
“喔,那你”“还不快去找,你们这些饭桶!事情若搞砸了,就有你们受的了”福总管的叫嚷声又远远地传了进来。
“我也得去忙了。”说完,樊焰站起身,踱到门边。
见他离开的背影,宋雪脉不知怎么地,一股浅浅惆怅忽地袭上心头,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地,她出声唤住了他。
“喂,等等,你”“有事?”樊焰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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