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菡宁可伤毁自身,也伤不了玄貘。
她收回叱阎罗剑,望向玄貘的眼,是诀别的眼。
毕竟,他已负她,在她情爱里,容不下半点尘埃,容不下半点背叛。
既如此,当初,何须救她,何须哄软偎暖她一身冷情冷性,才又叫她,不能拥有纯粹情爱。
纯粹,原是不存在人世间。对情感太过纯粹,伤人也伤己。
旋身挥舞叱阎罗。
“不,阿菡。”玄貘呼吸没了,俊脸僵直,也如魍魉。
常人掌力架不开叱阎罗剑气。
“不。”玄貘双眼血丝,岂可无能为力,他飞身往那叱阎罗剑去。
阿菡若死,他自与她同穴。
在这万分危急当口,平安琉璃迸射闪烁光芒,与叱阎罗一同掉落。
叱阎罗只削去阿菡长发,若非平安如意,那剑必然斩向阿菡颈子。
阿菡错愣看着叱阎罗剑毁,在平安琉璃辉映底,叱阎罗碎裂。
她足下围绕云雾。
“不准走,不准走。”玄貘使出绝顶轻功,从她背后抱住,与她往天空腾飞。“为什么就不信我?”
那红眼空洞得厉害,身子寒颤,气息虚缓。
叱阎罗尽毁,她亦元气耗损。
“你不该让我对你有思念之心,那么,你心里有谁就都不关我的事。”
“我心里只有你,无论是妲己或阿菡,都好,我心里就只有一个你。”他扳过阿菡身子,两双眼相对。
“你不怕吗?刚才,差点就夺去你性命。”瞳子里全是血泪。
“最后,你还是自戕,为什么?蔽体咒死不了,也没跳崖成功,就干脆让叱阎罗了结性命。”
“我是成全我自己。”丽脸依然鬼魅,她爱得狂烈,容不下半点尘埃。
“成全什么,你看的不是你所想的,何必让一个误会,让我们天人永隔,除非你也希望我和你同死。”
“你还有莞泠儿。”
“我说不是就不是。”玄貘拂去她血泪。“别哭了,你存心要我心痛死,是不?不然,你滴泪,也不要给我滴血。”
他抓狂,双手抓她肩膀,猛晃。
“放手吧,玄貘。”阿菡无法扳开他的拥抱。
“我放什么手,阿菡,你要我陪在你身边一辈子,我也承诺你一辈子。”
包偎进他怀里,泪落得极凶,血泪已去,是那盐味的泪珠子。
“我王父这辈子只有两个女人,不管恩情爱情,他能给这两个女人同等情爱,却不保证能给她们同等的快乐。”
她无言,只听玄貘说。
“花潋城原名谷潋,花是言露王姐生母的姓氏,王父用一整座城池来怀念她,城里也无处不是她喜爱的样子。那你说,哪个女人比较幸运,是言露姐姐的生母,还是我王母?”
阿菡觉得累,身骨虚软。
“或许,王母不在意,王母调适得很好,但是,王母也有她辛苦的一面,所以,我宁可一心一念一人,再多,我都不要。你听懂没,阿菡?我只要你,阿菡。但是,我认识莞泠儿在先,她对我有情有义,是我亏欠莞泠儿,所以,在你们见面之前,我得先见她。”
“我”她怎能不信他。
“你知道吗?幸好我上了五丈原,幸好还带了瓶氲回。”他更搂紧她,若不是平安如意的灵性,阿菡早魂归西天。
“如果,你没遇见我,该多好。”
“你说那什么傻话,没遇见你,我怎么明白爱上一个人的感觉。”爱情,绝无法施舍。
“对不起,貘貘。”打从有记忆以来,她从未道歉。
“有什么好对不起,你为我损了叱阎罗剑,还把自己搞得气血乱窜,筋脉错移,待会儿得让武二为你好好调理一番。”
她终于明白,阿娘爱上那东霖男人的心境。
情爱面前,纵然道法随身,也平凡脆弱得很。
因为,心已给,宁可玉碎也不瓦全。
艳阳高照,芙茜遍开王城,花潋应铎结彩缤纷。
平时商船往来繁忙的沧琅、沧溟两运河,也暂停航运,开放百姓戏水、放灯祈福,为期三日。
五年一度的芙茜花季,今年,并不平静。
“启禀陛下,应铎外滩,军船集结,黄屿秉辰请陛下交出妲己。”蓝卫戍军快马传信花潋城。
玄言露凭栏,由花潋城这至高点远眺,海面平静,要是在应铎城,就能看见外海紧张。
军船对峙。
在场的仅有玄貘、阿菡、花不离。
“陛下。”阿菡开口。“这事由我起,便应由我解决。”
“再怎样,也是王弟得伤脑筋。”她拉过阿菡双手,望向王弟。“这是玄玥王家男儿会做的。”
“不,打从遇见貘貘,什么事都由他,其实,我自有法子。”何须只是个被宠爱角色。
“就用你的道术?你没了叱阎罗剑,干脆都把他们移形幻身为畜生,是不是?”玄貘说。
他说中阿菡心底想法。
对啊!将他们全移形幻身,让他们抱头鼠窜去。
“这不是解决之道,阿菡,黄屿秉辰此次前来,你不过是个借口,就像几个月前,妲己或无艳只是个为了师出有名的借口。”言露说。
阿菡反手握握言露。
“言露姐姐,谢谢你。”她再不是代罪羔羊,是红颜,却非祸水。
“也罢,不爱山河只爱美人。”言露心底明白。
玄玥归她,她推不掉,时局已成,或许,在十年前,这局势已定。
玄貘意会,立即拉阿菡跪地叩头。
“王姐,我从来就无意山河,更不会拿阿菡来当推却山河的借口。”
“起来。”她将王弟的手放入阿菡手里。“不愧是我玄玥王家的好男儿,况且,搞不好,是朕舍不下。”
眼底山河,任言露帷幄。玄玥家国,无论晨昏,皆百看不厌。
“姐姐心底必有解决方法。”阿菡深深敬佩。
“自然,黄屿秉辰联袂前来,又挑这芙茜花开的黄道吉日,还会为啥?最终,不过是要西岛联盟的盟主虚名。”
“盟主虚名,姐姐当然不要。”阿菡说。“再五年,东南列屿稻收稳定,军容备齐,除了西岛”
“阿菡,这事我们管不得,就别管了。”
“姐姐,恕阿菡失言。”她明白,古来君王多忌惮能人异士,恐有迫胁天威之虑,但言露姐姐非寻常帝王君主。
“阿菡,王弟说得是,有些事情,明白就好,无须出口。”言露转向不离。“不离,盟主位置,他们要,就拿去吧,即刻让他们退兵,若还故意挑衅,拿妲己当借口,朕必然开战,别让他们以为朕好欺负,破浪海军加上东南列屿的五万军兵,胜败如何,可是未定。”
“是的。”不离领命离去,再加上他手里船队,黄屿秉辰想要兵迫玄玥,大概是痴人作梦。
一场应铎外滩军船集结的危机,就这么适时解除。
“王弟,朕削你爵位,将你远放出海,自此,就没有朝臣嘀咕为何是朕承继玄玥大统。”
玄玥王位,传子不传女,历来皆然,就莫怪会有耳语议论。
暂时除去玄貘王籍,一以断去言语纷扰,二以平去西岛盟主拱手让出的风波。
事有常理,虽贵为九五至尊,玄言露仍尽可能顺依常理。
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启暴权统治,她要民心顺服王家,口服心也服。
“谢王姐成全。”这正是玄貘所要。
“姐姐,谢谢你。”阿菡颔首。
“这场危机正好解决所有事情,不过,王弟,玄玥始终是你家国,别再一去就好几年,省得王母以泪洗脸,说你不孝。”
“王姐,海上婚宴,你不能不来喔。”
“朕岂会不到,削你王籍,放你出海,只是权宜伎俩,你始终是玄玥王家人,别忘了,是王父王母的纵容”
家人抬杠,和乐融融。
阿菡爱极这般血缘亲情。
玄貘新造楼船“菡萏”稿图已成,正在东北山峦地带选焙上好木材,由武大监造当中。
他们搭乘商船出海,第一站,往北,朝那名为汨汐城的地方前进。
大海辽阔,苍天无边。
阿菡往后倾身,倚上那背后肉墙。
“你悔不悔?”
他理理她短发,双手交错在阿菡腹部。
“海上生活,正是我要。”
“我不是说这,你因我没了山河,还削爵去位,会不会损失太大?”
“才不是因你没去山河,而名位,有也好,没也好。”
“除了血缘亲情。”她想起菂菂。“才最实在。”
“对,我们永远是玄玥王家人,也永远是让王父王母纵容的两个大孩子。”
“嗯。”“这次没看到热闹的芙茜花会,可惜了些,五年后,一定让你见见那盛会的庆祝场面。”
“貘貘,这天下,真的好宽阔,无处不多娇。”
“当然,只是太少人明白,天下是用来观看,而不是拿来争得你死我活。”或许,这天地广袤,就唯他俩无贪夺天下的野心。
今晚,是他们成亲之日,玄貘会穿上她亲手印染缝制的船行图衫裤。
他的王室家人,也会搭乘不离船队,前来闹洞房。
玄貘终于能和她睡床共枕,名正言顺。
再不用刻意压抑爱她的渴望。
一见,情深。
也一见,情定。
就非阿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