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无理取闹,这案子对我很重要。”
彤云没有察觉他的加重语气,只是忿忿不平的说:
“再重要也不能影响生活吧,搞得连身边的人都不顾了,这根本是本末倒置嘛。”
霁柏不理她的气愤,只是淡淡的说:“如果我真不顾身边的人,现在就已经上飞机了。”
霁柏说完,转身走到一个靠近阳台的偏僻位子坐下,彤云理所当然的跟了过来。
“你工作上的事我不懂也不想问,但是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一会儿爸可能会问我们的事喔。”
霁柏保持原来的姿势,目光不移的直视大厅中穿梭的宾客,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彤云捱近他,摇着他的手臂问:“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嘛?”
“什么?”
“我说——爸等一下要是问起订婚的事,你要怎么回答啊?”
“实话实说。”他面无表情的应。
“什么实话?”彤云紧张起来,不敢妄加揣恻他的意思。
霁柏别过头,再次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另个女人的身影。他好想立刻起身飞奔到机场,飞到她的身边。
“虽然我答应你不谈,但严老既然问了,我是不会说谎。”
“这好,那你还是别说,让我跟爸解释。”彤云揽下来说。
因为隐隐感觉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为了驱散这莫名的恐惧,彤云拿着酒杯一口将酒饮尽。
“你这么喝会醉的。”霁柏说。
“有你在我不怕醉。”她皱着眉笑笑,见他杯子也空了,于是起身说:“你等我我再去拿酒来。”说完,彤云立刻起身朝吧台走去。
站在吧台前,彤云心里正反复想着该怎么说服父亲将订婚的事缓一缓,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她的肩。她一转头,立刻惊讶的轻喊:
“表哥!你来了。”
“嗯,我说了要来看你和姨丈的啊。”风生微笑地接过她手上的酒杯,先于为敬。
“你真坏!要来也不先打电话,就爱制造惊喜吓人。”她发出娇嗔。“跟爸打过招呼了吗?”
“嗯,刚聊了一会儿,他这个寿星忙得很,我就不打扰他了。”
“那好,今晚就当我的护花使者吧。”彤云勾起他,撒娇地说。
“这哪轮得到我,你那个东床快婿呢?”他捏捏她的鼻子说。
“你在说什么呀?”彤云心里五味杂陈,既甜蜜又无奈。“你别听爸胡说,才不是呢。”
“你害什么躁啊。”风生故意向四下观望着:“姨丈可是对他赞誉有加啊,连他这个眼光比显微镜还细的人都说好,我倒真想看看喽。”
彤云娇羞的低下头,这反常的举止让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风生,一下子就嗅出了其中的诡异。
“看看你,说到他脸就红了,说不是谁相信啊。”风生故意追着她说:“没想到我一回来就碰上你的喜事,看来我们还真有默契啊。”
“婚事是我爸在急,我还没这个打算。”彤云红红的脸蛋透着些许尴尬,她低下头不敢看风生。
“这是什么话,哪有女人不急的?”
“我们都还年轻,他也想多花点时间在工作上,所以”
“别说了,告诉我他在哪?让我当面问问他。”风生左顾右盼,惹得彤云好紧张。
“介绍可以,但先说好,别提订婚的事。”
“为什么?”风生感觉她紧张神情的背后隐藏着什么难言之隐。“这是喜事,为什么不能提?”
“哎呀,总之你先答应我,以后我再跟你解释,好吗?”
风生敷衍的点点头,准备一会儿见机行事。
彤云拿了两杯酒,缓步朝墙角的座位走去。
坐在沙发上的霁柏,还在想着明天见到筑月时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所以当彤云领着风生走过来时。他根本没瞧见。
“霁柏。”彤云的声音突然将他拉回现实。
霁柏看到风生的刹那,整个人呆愣了两秒,脑子一片空白。
“霁柏,这是我表哥风生。风生,他是冷霁柏。”
彤云热络的介绍着,完全没察觉两人异样的神情。
“冷律师,久仰了。”风生先礼貌的伸出手,但不善掩饰的他,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霁柏虽然顿了几秒,脸上的表情却控制的非常好,丝毫不显露。
“彤云从来没提过你。”
“喔,因为我们几年前移民澳洲,待在台湾的时间很少,这一次还是因为工作才有机会长住。”
“我表哥是有名的摄影师喔。”彤云骄傲地说。
“别听她的,我只是在一家有名的杂志社工作而已。”
霁柏点头应和,却不主动攀谈。
风生见他超乎冷静的神情,似乎故意要让外人觉得两人非常疏离,于是心底有股莫名的冲动想立刻拆穿他的假面具。
于是他坐下,刻意盯着霁柏的脸瞧。
“冷律师有点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风生以为他会极力否认,谁知道霁柏只是冷冷一笑,从容坦然的说:
“如果我没记错,几个礼拜前我到南部去了一趟,好像是在那里见过面。”
风生愣了一下,一脸错愕的回应:
“对对你记性真好,就是在屏东的山上嘛,难怪我觉得面熟。”
“什么?你们认识啊?”彤云一听又惊又喜的说:“世界真小喔。”
“是啊,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面了。”风生意有所指的看着霁柏,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袁先生这次回来有没有计划开个展?”霁柏问。
“目前我没有这个计划,我想先将手边的工作做好再做打算。”
“袁先生真不简单,年纪轻轻就游遍世界各国,生活的阅历一定很精彩。”霁柏摇晃着酒杯,心里开始盘算怎么抽身离开。
“我这种生活,说好听是自由自在,其实是四海漂泊,如果亲身体验就一点乐趣都没有了。”他望了彤云一眼,是感慨也是暗喻的说:“所以我打算过了三十就找个地方定下来。”
“真的?你打算待在哪?”彤云挽着他的手问。
“应该是台湾吧,我很多朋友都在这里,而且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吃住都习惯些。”
“好啊好啊那你就换来跟我们一起住。”彤云像个孩子似的撒起娇来,让风生更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工作的时间没个准,我怕会打扰你们。”
“哪会啊,不管,就这么说定了。’彤云高兴的起身,开心的笑弯了眼。“我这就去把好消息告诉爸爸。”
“喂”风生来不及阻止,只能任由她去。
他转头瞥了霁柏一眼,略带警告的说:“彤云虽然任性,有时还会耍点小脾气,但她的心地善良,人也天真,我想你也清楚我姨丈有多纵她。”
“你想说什么尽管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霁柏轻轻摇晃着酒杯说。
“既然我姨丈中意你,我无话可说。但你最好好自为之,别再三心二意的在外面占惹是非。”
霁柏一听立刻笑了出来。
“你还敢笑?”风生愤愤的瞪着他。
“你跟彤云真是千真万确的一家人,不但个性像,就连谈恋爱时的言行举止都一模一样。”
“你”虽然话里没一句骂人的字眼,但是风生听得出其中隐含讽刺的暗示。“捱了那一拳还没让你得到教训啊。”
“不管你怎么想,我可以告诉你,我绝不会娶彤云的。”
霁柏这话等于间接承认他的心另有所属,一想到筑月那天的反应,风生纠结的情绪立刻又燃起了愤怒之火。
他握起拳头,一脸愤慨的说:“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我万万没想到你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从头到尾我没骗过任何人——包括筑月。”
“你那些漂亮话我不会相信,彤云对你一往情深,她才是你的理想伴侣。至于筑月我还是那句老话,你给我离她远点!”
“你这是威胁还是恐吓?”霁柏一睑微笑,语气是毫不在乎的。
“要是你再不听,除了威胁恐吓,我还会狠狠揍你一顿。”
“难道你看不出来,就算没有第三者,筑月也不会选择你。”
“你还说,”风生被他这么一激,立刻伸手揪起他的衣领,慢慢地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霁柏看看四周,深知这不是个挑起战端的好场所。
一来他不想破坏严老的寿宴,二来在情势尚未明朗前实在不宜冲动行事。于是拉下他的手,不再激怒他。
另一边的彤云听到人群议论纷纷,立刻赶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她看着神色有异的两人,紧张地问。
“没有,可能我们讨论事情太大声了,所以引起误会。”霁柏轻拍被抓皱的衣领,敷衍的解释。
彤云随即转头看看风生,他立刻用惯有的笑容掩盖脸上未消的余怒。
霁柏放下酒杯,从容的起身说:“我去跟严老打声招呼。”
“霁柏。”彤云不放心的跟上来,主动牵起他的手说:“真的没事吗?”
“嗯,打完招呼我会先走,你好好玩。”
“那你路上小心。”
彤云旁若无人的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吻。霁柏眼角的余光瞥见风生正死死的盯着他们看。
“去陪陪你表哥,我过去了。”霁柏拍拍她,转身朝人群走去。
刚刚还穿梭在人群中的严老,这会儿竟然不见了,一问佣人才知道他进了书房。于是霁柏转上二楼,朝书房走去。
“叩、叩、叩。”
连敲几声都不见里面有人应门,他便转开门把直接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严老伏在桌上,手中的杯子滚落在地毯上。霁柏立刻冲上前去将老人家扶起,正要叫人帮忙,严老突然睁开眼睛阻止他。
“没事没事,我只是晕了一下,不碍事的。”
“这样还说不碍事?”霁柏坚持要叫人。
他满布皱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抓着霁柏的手却充满力量。“唉,休息一下就好了。楼下客人这么多,我可不想引起骚动啊。”
“那你答应我明天得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就是老了嘛。”他拍拍霁柏的手,感慨的说:“我活到这把年纪也不求什么,将来公司和彤云有你照顾,我就放心了。”
霁柏听出他活中的隐喻,就算要反驳也不能挑严老身虚体弱的时候,所以只有沉默以对。
“霁柏,我们爷们也算挺有缘。你知道我一向不求人,但是现在我要拉下老脸求你一件事。”
“严老,有事你尽管说,只要是做得到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你跟彤云”
“严老,这不用您说,我会好好照顾彤云的。”
“好既然你有这个想法,我就放心了。”
看着严老灰白的发和苍白的脸色,就算是心意再怎么坚定的人,恐怕也无法挑这时候表明心意吧。
休息了一会儿,严老坐直了身体,准备起身下楼。
“刚刚的事,就我俩知道行了,千万别说出去让彤云瞎操心。”
“嗯,我知道。”
严老欣慰地点着头。
在老人家殷切的注视下,霁柏只觉得心里那块石头不但没放下,反而变得更沉重了。
他知道事情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选择”似乎成了他往后必须经常面对的课题。但最后是谁要妥协?谁又该让步呢?
陷入两难的他,决定暂时抛开这些,等见了筑月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