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庄富豪俱乐部”位在中山北路的精华地带上。
黎嫣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晃着手上的高脚杯,百般无聊的盯着偌大的舞池里,那一对对相拥起舞,打情骂的酒客和舞小姐们。
她已经维持同样的姿势有半个小时了吧?她将线转了回来,漫不经心的听着身几个秃头老王口沫横飞的阔论高谈,聊股票,聊高尔夫球,聊猎艳名单比谁高明甚至连在外头养几个小老婆都能拿出来吹嘘比较一番黎嫣觉得真是无聊到了极点了。
“耶,莉莉今天晚上似乎不太开心嘛!”一个头顶亮得像飞利浦的老头儿怪叫。“我不是说把你手上的酒喝光重重有赏吗?怎么,不想赚小费啦?”
“今儿个心情不好,不想赚你的钱。”黎嫣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王老板您说了这么久的话,找看大慨也渴了吧?倒不如就您替莉莉我干了,如何?”
“好,就你一句话,那还成什么问题呢!”那个姓王的家伙大嘴凑了过来,笑得一脸垂涎“我替你干了,你要怎么谢我啊,我的小宝贝?”
“王老板,您这么英俊多金,我莉莉算老几,哪有这个荣幸高攀呢!”黎嫣不动声色的挡掉他摸到她低胸礼服前的肥手,技巧的将酒杯递到他手上去,娇滴滴的说“是不是啊,各位。”
在座的其他肥老全哄笑了起来,手也不规矩的就往身旁的公关小姐身上摸,惹得几位小尖声娇笑得花乱颤。
黎嫣也笑了起来,那根本毫无笑意而勉强挤出来的微笑让她觉得乏味透了,不但无聊而且虚假。
不经意的朝酒店大门一瞥,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推门而入,她微微一愣,夏淮舟?她扬扬睫毛,看着他对整个昏暗大厅里的烟雾弥漫大皱其眉。他的目光随意的浏览过整个大厅,大手耙过满头浓密漆黑的发丝,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他终于还是来了!一丝慧黠的笑意泛上黎嫣的眼底,她挑着眉毛,看着夏淮舟随手拉住一个小弟问了几句,然后他的目光朝小弟指的方向望来,毫不费力的便瞧见她的所在之处。
半个月了!她还以为他打算漠视他老爸夏石庆的“命令”对她来个不闻不问呢,这半个月来,他可是跑得连个影子也没瞧见,何以今晚会突然出现?而且很明显的,是针对自己来的。
黎嫣色自若的调开目光,没有拒绝让王老板抓起她的手猛亲一通,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全在夏淮舟的目光之下,她不动声色。
“你这张嘴就是会讨我欢心。”王老板笑得贪婪,伸手就往黎嫣的肩上搭,另一手还似有若无的轻抚她白嫩的手臂“嗳,我说莉莉,今儿个我为了来捧你的场,可是得罪了不少大客户哪!若你愿意跟着我,那你以后的吃穿根本不用愁了,要多少钱只要你开口,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您这么对我偏心,其他的女人可是会吃醋的哟!我可不想三更半夜被您其他的红粉知己找上门来兴师问罪。”黎嫣挤出一个粲然的笑容,不着痕迹的拿掉他不安分的手。
虽说在进这种龙蛇混杂的场所之前早有心理准备,但黎嫣直到这时才知道,被一个年纪大得可以当她爸爸的秃头老不安分的毛手毛脚性騒扰,又不能一巴掌打过去时,那种感觉有多恶心。
“怎么这么说呢,我的红粉知己只有你一个啊!”那个姓王的家伙涎着笑脸,一双贼眼色迷迷的直盯着她裸露在外的粉嫩长腿“待会儿能不能陪我去吃个消夜。我听陈大班你今天晚上的钟点有人包了。”
“改天吧!陈大班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黎嫣笑得娇媚,姿态优雅的站了起来。
她当然清楚姓王的家伙脑袋里打着什么主意,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兼本能,孔老夫子早在几千年前就发现人和动物一样的生存法则。而男人,似乎比女人更不能抗拒丝毫的诱惑,尤其是有钱个臭钱的男人。管他是癞痢头麻子脸,只要有些横财,照样都能自为潘安再世。而这也是最可悲和最可笑之处!
正想找个理由脱身,酒店里的陈大班正巧陪着笑脸过来鞠躬腰。
“各位,不好意思啊,那边有客人要莉莉小姐转个台”
“怎么,我付的钱不够吗?”王老板当场脸色一垮,三叠千元大钞二话不说往桌上一去“莉莉小姐今晚剩下的时间我包了,三十万够不够?不够我开支票给你。”
黎嫣微挑起秀眉,虽说曾经这么一掷千金要包她出场的客人不少,但像王老板这么一丢现金就是三十万的,说起来也不常见,她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值钱。
“啊?这个嘛”陈大班不愧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仍然嘻皮笑脸的“王老板,我知道你疼我们莉莉,可是你也要体谅她的不得已啊!你要来捧她的场多得是机会,可是现在点她台的可是道上的老大哥嘿,你总不希望让我们为难,让莉莉难做人吧。”
王老板脸色一变,显得没料到对方和黑社会有所牵扯。
“容我先失陪,您尽兴吧,王老板,改天您再来捧场,我一定专程奉陪。”再对那几个脸色铁青的秃头佬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黎嫣朝陈大班使了个眼色,迳自踩着三寸的高跟鞋走出了这个卡座。
唉,是谁睿智的先知男人有色无胆?再色大包天的男人,一旦碰上道上人物,谁不是闻风色变,跑得比谁都快?虽说这招金蝉脱壳的招数不怎么高明,但对付王老板这类的秃头老倒是有用得很,总能让不受欢迎的客人自动打退堂鼓。
只是,黎嫣相当明白,在这样的是非之地,这样的护身符只是暂时的,并不能表示每次都能如此好运全身而退。幸运之神忙得很,不见得每回都能眷顾她,她再清楚不过。
到一个无人的卡座,黎嫣轻吁了一口气,半侧过头去对走在她身边的陈大班点头“谢谢你了,陈大哥。”
“别这么说,别忘了我也是领人薪水的,董事长吩咐下来的事我能不照做吗?”陈大班笑道。虽说在这类场合打滚了几十年,但陈大班脸上的笑容倒颇为真诚。他语重心长的开口:“但是莉莉,你自己也该清楚,想要在这里生存,有些牺牲是必然的,虽董事长特别关照你,这里有保镳和我可以帮你应付想霸王硬上弓的家伙,但这种情形不会是永远。来这种地方花钱的就是大爷,在这种地方上班的小姐也就靠这些花钱的大爷买钟点,带出场,半个月来,我想你也明白。”
“我明白。”黎嫣微笑。
陈大班拍拍她的肩,离开了她的规线。黎嫣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思索着陈大班的话,来这种地方花钱的就是大爷,而这些大爷们一挥手便是千金,女人们却得看尽世态炎凉,贬尽自尊出卖灵魂才能获取金钱,这是多么不公?
一阵细微的争执声将黎嫣拉回来,她本能的回过头去,一眼便瞧见小玉和小娟,那个她一直没会深入交谈过的女孩儿,她有些讶异。
“嘿,阿黎!”小玉显然也瞧见她,对她招着手,她快步走了过去。
由小娟和小玉的情看来,这两个女人显然都处于情绪不稳定的状态,黎嫣注意到小娟手上的烟都快燃到手指上了。
小娟只是淡淡的向黎嫣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随即又猛吸了一口烟。
“小娟,你也来了?”她微笑,询问的望向小玉,只见小玉不高兴的扁嘴。
“我这是忠言逆耳,她连一句也听不进去!”小玉轻哼着嘲讽“等着看吧,小娟,我倒要看你那个研究所的高材生还要靠你养多久!你还要让他骗多久才肯清醒。”
“我不想和你争辩。”小娟弹掉烟灰,神情冷漠。“我爱作践自己是我的事,我赚钱供他唸书也是我心甘情愿的,用不着你多事。”
“你他妈的有毛病!你简直把我们女人的脸都丢光了!”小玉又不自觉地吼了起来“你干么那么白痴?辛辛苦苦没日没夜赚来的钱去救济贫民也就罢了,起码那是做善事,而你,拚命赚来的钱居然去供养一个连自己都养不起,还得靠女朋友去酒店上班的小白脸!他是在利用你,等他拿到那个狗屁学位之后就会一脚踢开你!”
“他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他。”小娟又猛吸了一口烟。
“哈,他就是吃定了你笨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恬不知耻的当他的大少爷花你的钱,你到底明不明白?”
“不许你这样说他!”小娟猛的爆出一声低吼。顿时,整个空间静寂了下来,没有人开口说话。
“我相信他,至少,我宁愿选择相信他。”小娟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炯炯的“不管你们是怎么看我的,说我傻也好,笨也罢,我没有后悔为他所做的一切。只要再半年再半年,等他毕了业,我就可以脱离这样的生活,实现我和他的理想。”
“如果他是男子汉,那他就不会要自己的女朋友去酒家上班供他唸书,这就是你对他的信心。”
“他说他会补偿我。”
“哈!”小玉嗤之以鼻“补偿?就为了这两个字,你就可以心甘情愿舔他的脚,为他去死!你还真是他妈的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小玉!”黎嫣扯了下她的手臂,小玉不高兴的闭上嘴巴,气呼呼的蹬着高跟鞋离开了。
过了好半晌,小娟和黎嫣都没有开口。
“大家是关心你,总是不希望你将来吃亏,小娟。”终于,黎嫣清了清喉咙,觉得自己应该说话。
“我知道你要些什么。”小娟耸耸肩,略带自嘲的道:“爱都爱了,还有什么吃不吃亏的?至少他让我有个追求的目标,有个计画和好的理想等着我去实现,我很快乐,这就够了。”
“这么没日没夜出卖自己的青春和灵魂,你真的快乐吗?”黎嫣看着她,声音清晰而沉稳。
小娟没有再开口,只是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开了这个卡座,凄清的脚步声空旷的回响着,黎嫣静静的看着她显得萧索而沉重的背影,陡地她了解了一些小娟内心深处的悲苦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灵魂出卖,但对某些人而言,却总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啊!
一个声响从黎嫣身后传来,她半侧过头去,毫不意外夏淮舟就在她身后,俊挺的眉毛蹙得紧紧的,显然在暗处站了有好一会儿了。
“找我吗?”她微笑“我以为这半个月来,你已经不打算遵守你爸爸的“命令”决定让我自生自灭了呢!”
若在十分钟以前,她的语气可能会是调侃揶揄外加嘲讽促狭的,但经过了方才和小娟的一谈话,黎嫣却发觉自己的心思被占去大半,她知道刚才那一幕,夏淮舟应该也在旁全程观赏了。
“看样子我似乎是多事了点,这半个月来你没有我这个保镳护送,一样平安健康得很。”他从鼻子里哼道,似乎也发觉了她的语气里少了一贯的讽刺尖锐,这可不是他所认识那个满脑子乱打歪主意的黎嫣。
“大概是我的姿色只能吸引那些饥不择食的歹徒吧?”黎嫣耸耸肩,眼里闪着她一贯的聪颖慧黠。
她的眼睛滴溜溜且毫不掩饰的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扬起眉毛,他的头发乱蓬蓬的,那对深邃的黑眼睛炯然而漆黑如墨,漂亮的嘴角仍是那抹他惯有的、性感而满不在乎般的笑容,合身的西装套在他修长挺拔的身材上,更显得他的出类拔萃和与众不同。
这个男人是相当出色的!黎嫣沉吟的想,大多数的女人都会被这样的男人迷得魂颠倒,但对她而言,外表以乎不是那么重要的一环,或者只是因为夏淮舟太过于自信,以至于激起自己想征服他的好胜心?
黎嫣的注视似乎并没有带给夏淮舟多大的困扰,或者该说他早已习惯女人对他行注目礼了。他的目光扫过她上着浓妆的脸庞和一身实在称不上保守的紧身衣裙,裸露的骼膊,到她那双修长的美腿,他抿紧簿唇,浓眉蹙紧。她想他的评语有可能是:飞机场,水桶腰外加小象腿也敢穿这样之类的意思。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是单靠你便能左右的。”他淡淡的说了一句,在她讶然的同时,脱下西装外套往她肩上一盖,简单的去下一句“走吧!”
黎嫣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他话里的含意:在酒店这样复杂的场所,的确不是他们,或者任何人能轻易改变的;也许灰暗,也许低级,但却是另一种人类生存的方式。她意外的是,他竟然能轻易了解她心中紊乱的思绪。
夏淮舟没等她反应,便转身大步离开。似乎直到这时,他才能冷静的思考自己今晚为什么会来这儿。
当然,因为父亲的“命令”!他皱着眉头想着,他可不想再听爸有事没事打电话臭骂他一顿。
但是,天知道,他明白这绝称不上是有力的借口,他大可用“忙”来向父亲推托一切,表明了根本没有兴起当一个想勾引他的小表的保母。但不如怎的,他居然还是来了,而他为自己不受大脑控制的行为感到恼怒。
望着他不发一言一脸冷峻,黎嫣有些纳闷,但随即一阵闪光陡地敲进了她的脑子里,她停下脚步“谢谢你,但我想今天晚上不用劳烦你送我了。”她安安静静的:“我想自己一个人走。”
夏淮舟停住了脚步,侧过头来看她,眉毛拧成一条直线。黎嫣微笑的踮起脚尖,用一手指去轻抚他的眉峰,笑得无邪而纯真。
“别对着我皱眉毛,夏淮舟,我很感激你跑这一趟,不管你是否被老老板所逼迫,心不甘情不愿的拨空来接我下班;下回如果你只是为了交差而来,麻烦先打个电话告知,我会专程空出时间让你送我回家的。至于今晚,我另外有约,只好对你说抱歉。”说完,她在他唇边印下一吻,然后朝他挥手,悠哉游哉的拎着皮包出了酒店大门,没有忽略当她转身时,夏淮舟一脸愕然。
吹着口哨进了自己那辆二手小车,黎嫣对着照后镜中的自己扮了个鬼脸,勾引男人嘛,偶尔也该挫挫他的锐气,让他有点挫折感才是高明。想钓大鱼,当然得放长线,如果夏淮舟本不吃这一套,那她也只好认了。
不过,她很怀疑在女人堆里呼风唤雨的夏淮舟,会被她这种不入流的小招式给唬住。黎嫣耸耸肩,这才发现他的西装外套还披在自己肩上,她不禁莞尔,似乎从认识他以来,她就一直在借他的衣服
总而言之,这一回合略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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