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十八年,没有任何预兆的,在所有人的惊讶和意外之下,莫倩妮再次出现在褚家人面前。
当褚拓赶到位于阳明山的席家宅邸时,席振旭、席为丞和饶邦睿都在楼下大厅。他没有多加注意,目光本能的梭巡着母亲的身影。
“褚拓。”席振旭率先站了起来。“你来了。”
“她在哪里?”他劈头就问。
“她在楼上的客房里。你先别急,医生已经为她做过详细的检查,她目前没什么大碍”
席振旭还没有说完,褚拓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上冲,在走廊遇见一位正从客房走出来的高大男子。
“褚拓。”那名男子显然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他看着那位年届中年,相貌温文儒雅而且风度翩翩的男子,本能已经告诉他这是谁了。
席振东,席与蝶的父亲。
“我想,你和你母亲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席振东温和地道。“进去吧,她在等你呢。”
拍拍他的肩膀,席振东经过他的身边下楼去了。
褚拓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客房的门,眼前的景象令他微微一凛。
他站在门边,目光凝结在那位躺在床上的女人。
莫倩妮听到声响张开眼睛,一丝惊喜泛上她的脸。
“褚拓?”她嘴唇轻颤地喊,仿佛不敢相信是他。
他没有动作,也没有反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这就是他十八年未见的母亲?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她依然优雅而美丽,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残酷的痕迹。他感到全身肌肉绷紧,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褚拓。”莫倩妮朝他伸出手,眼里隐含着泪光。“过来,让妈好好的看看你。”
褚拓伫立了半晌,然后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没有握住她伸出来的手。
莫倩妮虽有些失望,但眼里仍然涨满了激动的情绪。
“我不知道振东会通知你。你长这么大了”她喃喃地道,朝他身后探了探。“褚磊呢?他没有来?”
他的嘴角微微一扬。“他人在美国处理一些事情,半个月后才会回来。”
“喔。”她应了一声,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他,有些虚弱地笑笑。“那就好,我以为是他不想见我”
“你在乎吗?”褚拓冲口而出。“这十八年来,你没有给我和褚磊一点讯息,现在却这么不声不响的出现,告诉我,我们的想法对你而言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想再见见你和褚磊,你们是我的孩子,我想念你们。”
“如果你真的在乎我们,当年就不会狠心一走了之,从此毫无音讯。”
莫倩妮没有说话,只是静寂了半晌。“你爸爸呢?”
“他五年前过世了。”他的声音有些刺耳。“我想你对这个消息没有任何感觉。这几年来,我敢说你连想都没有想过你的丈夫。”
“我只能说我很遗憾,但我并不感到伤心。”她没有责怪他的语气,声音轻柔地道。
“为什么?”褚拓脸庞紧绷,声音低沉地道:“当年你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狠得下心离开我们和爸爸?你知不知道人家会在背后怎么说你?说你和丈夫的好友私奔,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如果时光能重来一次,我或许仍然会这么做。”她平静地说道。“我离开他,是因为我再也无法忍受待在他身边。”
褚拓微眯起眼。“什么意思?他虐待你,对你施以暴力?”
“比那更糟。他从来不用暴力,但却在精神上折磨我。”她深吸了一口气,苦笑地接了下去“那时你和褚磊被他送到美国去,只有我和佣人守着那个大而冷清的家。你爸爸可以连续三个月连家都不回,却不准我踏出家门一步,连我想去美国看你们他都不允许,你知道吗?”
褚拓微愣了一下。是这样吗?他从来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母亲不去美国探望他们,是因为对他们漠不关心。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那是真的。”莫倩妮微微叹道。“那时的褚氏集团正在发展阶段,我能了解你爸爸为事业打拼的辛苦,也能体谅他的忙碌,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疑神疑鬼,一天到晚担心我在外面有男人,就连和他出去应酬时和别的男人寒暄几句,他都认为我在招蜂引蝶。
“我无法忍受他的猜疑心,在他连续三个月不回家之后,有一天我到他的办公室,想和他好好谈谈,却撞见和他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歇斯底里的和他大吵一架,他居然还辩说他只是逢场作戏,说我根本是无理取闹。”
褚拓瞪视着母亲,有些愕然。他一直以为父母的婚姻是完美无瑕的,父亲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一直是铁面无私、刚正不阿,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你可以这么说,因为爸爸再也无法和你当面对质。”他语气僵硬地说道。
“我只是告诉你,我无法再和你爸爸生活下去的理由。我会狠下心不告而别,是因为知道以他的骄傲和社会地位,他根本不可能答应和我离婚,他只会变本加厉的软禁我、折磨我,强迫我继续和他做一对表面上的恩爱夫妻,事实上我却是在守活寡。”
“你有没有想过爸爸会找你?你和他最好的朋友一起离开,这件事传了出去,他的面子有多挂不住?”
“你还不了解你爸爸的个性吗?即使找到我,他也不可能接受一个曾经出走的妻子。早在我离开他的那一天,我就已经义无反顾。”莫倩妮一手轻搭上他的手臂,表情严肃地道:“所以,别怪你席叔叔。他那时和你父亲的意见出现分歧,你爸爸扬言要搞垮他的公司,所以他打算离开台湾去另寻发展,是我苦苦哀求他带我离开。这些年来,他待我始终像个嫂子般尊重,我和他之间从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褚拓沉默了半晌才深吸一口气,静静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和褚磊?如果你当时说了,或许我们对你的误会不会这么深。”
“说了有什么用?你们不了解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一切,我不想增加你们的心理负担。”她轻声叹道:“这几年来我的身体一直不好,若不是你席叔叔坚持要我回台湾来做个详细的检查,我可能也还提不起勇气回来见你们。我不知道你和褚磊会不会原谅我。”
他没有开口,望着母亲有些憔悴的脸庞,她的神情那么疲惫,他忽地感到一阵心酸。天知道他多想拥抱母亲,告诉她,他这些年来有多么思念她。
“我知道你们很不谅解我当年抛下你们一走了之,没关系,妈不怪你们,只要能再见你们一面,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还有与蝶”她喃喃地道“你和与蝶早该结婚了,不是吗?”
她的眼皮逐渐阖上,握着他的手逐渐放松。一会儿之后,她的呼吸和缓而平稳,他知道她睡着了。
“你不会有事的,妈。”褚拓勉强压下激动的情绪,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你会好起来,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与蝶。”一个柔和的声音将席与蝶唤回神。她回过头,看着席振东来到她身旁站定。
她凝视着这个高大的男人。今天下午乍见睽违已久的父亲,她除了不敢置信之外,还是不敢置信。他离开那年她才五岁,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但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经习惯了没有父亲的日子,也几乎忘了他的长相。
而现在,这个男人又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除了发鬓掺杂几绺白发之外,他和她印象中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男人并无不同。然而,他却是个陌生人,一个早已不再和她有所牵扯的陌生人。
她调开目光,凝望着庭院中的那盏昏黄的灯光。即使已经接受了席振东回来的事实,她仍然有着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一个在她年幼时就已离开,丝毫没有尽到任何责任的男人。
席振东大概也看出她的僵硬无措。他只是看着她,激动得微微发抖。这是他的女儿啊!他和月龄唯一的女儿。当年他离开时她还是个孩子,才一晃眼,那个娇娇嫩嫩的小女娃儿已经长大了,而且这么美丽、这么成视诶立,令人吃惊。
“这些年来苦了你了,孩子。”他微微叹息,抬手想抚摩她的秀发,她却不着痕迹地闪了开去。他有些黯然地垂下手。“你还是不原谅我,是吗?”
“你叫我怎么原谅你?”席与蝶轻声地说道。“你抛下了我和妈妈不顾,一走就是十八年,连一点讯息都不曾捎回来过。妈妈过世时你在哪里?你根本不在乎我和妈妈是死是活。”
“事实上,你母亲在加拿大这几年,我们曾经见过几次面,只是一直没让你知道罢了。”见她惊讶的张大眼睛,席振东苦笑了一下,声音平静的接了下去“我知道你不相信,但这些年来,我和月龄一直保持联络,也知道你在台湾的近况。我只能说我对不起你母亲,还有你。”
她先是怔忡了半晌,而后垂下头,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我和你褚伯伯还有褚伯母认识很久了,三个人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和达靖同样爱慕着她,然而她最后选择的却是你褚伯伯,而不是我。”
见她微微一怔,席振东停了停,缓缓地接了下去“然后,我遇见了月龄,也就是你的母亲,没过多久就结婚了。可以想见,这种没有感情为基础的婚姻,根本无法维持下去。”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娶她?”席与蝶脱口而出。“妈妈知道你爱着莫倩妮,却仍然愿意嫁给你?”
席振东顿了顿,而后微微叹息。“我不知道月龄为什么愿意嫁给我,也许她只是想解救一个对感情沮丧绝望的男人罢了。那时我和你褚伯伯都在为事业打拼,几个月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和她的感情也渐渐疏远。你出生后的几年,我和你母亲根本已经形同陌路,她有她的生活圈了,也根本不过问我在外面的一切作为。”
“你怎么知道她不在乎?或许她早已经心灰意冷,因为她知道她的丈夫心里爱的始终是另一个女人。”她不是故意要如此尖锐,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
席振东静了半晌,然后摇摇头。
“我承认,我当时对倩妮的确还未忘情,但是我很清楚她已经嫁给了达靖,我绝对谨守着我的分寸。后来我才知道倩妮嫁给达靖后一直很不快乐,即使金钱物质样样不缺,但她心灵上一直涸普虚。倩妮不像月龄,月龄很坚强,她有她的朋友圈,可以没有我而活;但倩妮不一样,那时的她很无助,两个儿子又不在身边,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天天以泪洗面,看她伤心”
“但你却忍心看我和妈妈孤单,过着没有男主人的日子。”她咬住下唇,苦涩地道:“在你和褚伯母离开时,你们就不曾想过我和妈妈得忍受多少异样的眼光?还有褚伯伯、褚拓和褚磊,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有多难堪?”
“我知道。”他有好一会儿沉默不语,末了只能发出一声叹息。“我也知道这些年来你吃了不少苦,这是再多的抱歉都无法弥补的。我和你母亲,还有褚伯伯、褚伯母之间的感情,不是你们这些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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