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小白狐蹑手蹑脚的跃上软床上搔痒似的蹭着佯睡的可人儿的白皙嫩滑的脸。
羽睫稍颤,朱唇微启,抚摸着小白狐柔比天鹅绒的毛发轻问:“昨夜与我相伴的就只有你一个,对吧?”
呜呜的鸣叫,昂高的头颅好像在邀功。
他如魅的一夜未现,是不能来还是不想来?如果不能来,那以前的夜夜守护又如何解释;答案昭然若揭。
布满血丝的双眸紫黑的阴影无不透露着她的无眠事实。侧身看着原属于他的位置,空荡荡的;枕上平流无痕,被下冰凉无温,说明什么呢?
萦儿翻过身继续佯睡。一日之计在于晨,才是五更天,冯缭已开始张罗打点一切准备,忙里忙外进进出出的不可开交。直到翻腾着的紫红的朝霞向着苏醒的大地投射出万紫千红的光芒,直到发觉萦儿抱着小白狐坐在床沿打量自个。
“小姐,什么时候醒的?”冯缭拍拍胸口有点被吓到,尤其是小姐看她的眼神,那么热切,那么娴静;怪怪的,不习惯。
她用衣袖拭去额上的汗珠子,灿笑着自做猜想:“一定是小姐突然间不习惯,对吧?”
“嗯,知我着,小缭姐也。”是啊,不习惯,不习惯没有他的怀抱的夜晚。
坐在梳妆台前跟从前一样任小缭姐为自己梳各式各样的挽鬓,不同的是萦儿从黄铜镜看到小缭姐的辛苦。
造化弄人,明明年纪相仿,一块长大,可是,却是这般的差异。其实,自己已经很幸福了,为何还要自怜自艾呢?
冯缭巧手的在梳成型的云鬓插上最后一支紫灵钗,笑吟吟的自卖自夸道:“我家小姐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人。”
“我家小缭姐不也是可灵可俐、手巧心洁的俏佳人。”
冯缭烧红了圆脸,娇嗔道:“小姐,你又取笑奴婢了。”
“小缭姐你害羞啦?脸儿全红彤彤的,胜似”如捻青梅窥小俊,似骑红杏出墙头“的怀春少女。”萦儿站直身子调皮的刮刮冯缭的脸。
“小姐!”冯缭脸皮薄,可是萦儿是小姐她只能气呼呼的跺脚以示“愤怒”
“好啦、好啦。不说就是了,瞧你生气的小样子。”萦儿毕竟是把握分寸的人。
“小姐就会欺负人,不理你了。我去准备早点。”冯缭假装生气好掩饰自己的羞赧,旋身而去。眉态间尽是女儿家的娇滴。
坐在早点面前呆呆发怵。馒头、芝麻蜂蜜包、纯精肉小笼包、白果糕、鹌鹑蛋、鲜肉青团、苣笋豆干、绿豆红枣汤、紫香糯粥、雪末清粥、麦仁饭、薏仁红枣汤、黑大豆豆浆,应有尽有。
不吃,白费全叔和小缭姐的心思;吃,自己却如嚼鸡肋索然无味。
再看看怀里的小白狐嗷嗷待哺的样子,吃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
半晌后,停下筷箸,静静的等小缭姐吩咐人收拾碗筷。
“小姐,你不吃啦?是不合口味还是身子不适?”冯缭看着一小碗的清粥还剩大半碗,其他一概未碰为难的问萦儿。小姐本来食量就小,现在更小如此下去能行吗?
冯缭又劝:“要不小姐再吃点吧,就一点点。”
萦儿知道小缭姐心疼自己,也不好多说“那好吧,小缭姐你也累了,先回房休息,不用伺候我。”想想小缭姐未天亮就忙到现在,肯定是累坏了。
“是,小姐。”说完就听话的走出门。
萦儿见小缭姐走后,又轻舀一勺鲜肉青团喂到小白狐张开的嘴里。“乖,还要不要?”与生俱来的母爱发挥得淋漓尽致。
自捡到小白狐后萦儿就经常和它玩耍,一些伤心的话不敢对小缭姐说,怕她担心,那时又还没跟娜赫较好,于是,不开心时总抱着它向它倾诉。而小白狐亦通灵性般的,不吵不闹,充当她的听众。
萦儿慈爱的笑着,笑靥中熠熠闪耀母爱的光辉;有小缭姐、娜赫、全叔、小白狐相伴此生,有曾经美好的爱情回忆此生,也许自己该满足了。
知足常乐哉,知足常乐。
低头,看到小白狐仰高的头颅,就知道馋嘴的它还没饱。又舀一勺紫香糯粥,溺爱的宠着它,谁让它憨头憨脑的模样叫人喜爱不已。
“小姐,那个,姑爷来看你了。”冯缭急忙的跑回来,怕是才出轻尘居就瞧见他的吧。
萦儿一听,心跳不由得加速,眼神迸发出闪闪亮彩。他来了,是来解释昨天的事吗?因为国事繁忙所以抛下她在大皇殿内,所以昨夜没现身。思至此萦儿不经意的甜甜一笑,说到底,自己是贪婪的,贪婪他的爱,贪婪他的心。
没想到没想到
“还有,还有阿依娜王妃也来了。”冯缭期期艾艾的补添一句,越说越没气,说到最后声音都成了蚊芮。
瞬息万变,萦儿的眼神飞速般黯淡下,残留在嘴角的笑凝固着还来不及收起,好讽刺的一幕啊!萦儿觉得她的血液的温度降到冰点,一定是天气反常所致,要不然自己为什么如置身于冰天雪地,冷得发抖呢?
“是吗?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心好痛,痛得喘不过气。
这不是自己成全的果实吗,是时候检验成果了;原来自己没相像中的伟大,自己也会嫉妒;傻萦儿为什么当初要退出让步,你酿的苦酒你自己喝。萦儿心中一遍遍的反复呐喊。
不能哭,不能示弱,不要让任何人怜悯,逝去的爱情眼泪拴不住;既然不爱了,也要给彼此保留尊严。不能哭,不能哭,就是不能哭。
萦儿不断的坚强自己的心,抬起高贵的头,挤出最美的笑,准备迎战。
“小姐,你要是不想见,奴婢拦住他们,就说你有恙在身不便待客。”冯缭知道萦儿的心不好受,可怜的小姐,姑爷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呢。
虽然小姐出走的日子里,阿依娜王妃有机可乘;可是,姑爷不是天天领着骑队外出找小姐吗?不对、不对,这些日子他们俩确实亲近了许多,有宫女还见到阿依娜王妃清早从尊天楼出来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是干柴烈火还有什么,难道是商量国事?鬼才信!冯缭的脑袋飞快的旋转,想找出姑爷和阿依娜王妃没什么的证据,却唉!事实胜于雄辩。
“小缭姐,你吩咐收拾桌上的碗筷吧。”冷冷的声音说不尽的脆弱,却有那么的坚强。
“是。”冯缭正想叫人整理,就听见外边的人毕恭毕敬的喊道“奴婢见过王、奴婢见过阿依娜王妃”和“奴才见过王、奴才见过阿依娜王妃”两种声音掺合着传进耳朵。
“小姐,怎么办?”冯缭心一惊差点摔坏盘子,没想到姑爷这么快就到了。可桌上的碗筷还没收拾呢,该如何是好?
萦儿看出冯缭的苦恼“放着吧,不用收拾了。”
看着进屋的来人,岑辄在前,阿依娜在后,两人的脚步不急不慢,仿佛心有灵犀般配合得完美无缺;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好刺眼的画面,却是自己一手成全的果实。
岑辄进门一看,怀里抱着小白狐的萦儿好美,水剪双眸,花生丹脸,云鬓轻梳蝉翼,娥眉淡拂春山;朱唇缀一棵夭桃,皓齿排两行碎玉。意态自然,迥出伦辈,有如织女下瑶台,浑似嫦娥离月殿。不过,将来抱着他们的孩儿就更美了。
不对,总觉得差点什么,差在哪儿呢,岑辄一时想不出。
她太瘦了,瘦得风一吹就必须紧紧拥着,牢牢守着。
阿依娜站在一旁,看着岑辄从进屋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萦儿,只不过她一直低着头没发觉。看着呆看着心上人的岑辄,恐怕他连来这里的目的都抛诸脑后。没办法,既然将自己脱下水,岑辄也不能让她唱独角戏,但是一个人投入的游戏不好玩,要玩就要热热闹闹的。
阿依娜勾起深不可测的笑,清清嗓,缓缓放下一句话,好提醒主谋的岑辄来这的原意。“解忧王妃出宫才不过半月怎么这么快就忘记宫中的礼仪。”意思是责备她不跪见王。
萦儿听罢站起身,冷冷的福福身。“臣妾参见王。”这意味什么呢,耀武扬威的阿依娜王妃是岑辄的新宠,而自己则是弃妇。
并不是自己忘记宫中礼仪,而是对自而言从来就没有这项礼仪。从一开始,她和岑辄间就不是不平等的,他们不是宫中的王与王妃,他们只是寻常百姓间的夫妻。百姓又怎么会有这项礼仪呢?爱情逝了,约定也逝了。
合乎礼仪的话语从她口中吐出,是那样的隔阂冷漠仿佛在宣誓着两人的关系如黄鹤一去不复返般,只剩白云千载空悠悠。岑辄心烦的挥挥手道:“免礼,平身。”
一物克一物,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在萦儿面前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不容易把胶黏在她身上的视线移开,却又落在桌上的早点上,天杀的!她竟然吃那么少!不行!她不能再瘦下去!
“你打算活活饿死自己是吗,饿死自己事小,丢乌孙国脸面事大。”口不择言的怒吼道,该死的他在说什么,话刚出口他就后悔莫及。
他沉下脸轻轻坐在她身旁,端起萦儿吃过的小碗清粥欲亲自喂她。
萦儿却别过头,咬紧唇瓣,强忍着泉涌的泪硬生生把它逼回去。爱情逝了,他的温柔体贴也随之葬进无底的黑洞,从前不舍得对她大声说话的,现在竟然朝她吼叫,何其讽刺啊!
“不要咬你的唇瓣。”岑辄耐下性子。
萦儿依旧不理他,更加用力的咬紧唇,生怕一松开泪水也随之溃出。不能哭,不能哭,就是不能在他面前哭。萦儿心里一次次告诫自己。
“我说不要再伤害自己,你听见没有!”忍不住的又吼叫起来。她的一举一动总能左右他的情绪。
一夜夫妻百夜恩,他呢?萦儿抬起头直视他,逼回的泪潸然落下,紧闭的樱口溢泄出丝丝啜泣声。
汪汪的泪水熄灭了他的怒火,伸手心疼的拭去滑过萦儿脸庞的晶莹水珠儿,扯着沙哑的声音哄她:“不哭了,乖,吃完它好吗?”若果有人在一年前预告:他会在一个女人的泪水面前束手无策,他肯定会视之如履,现在他完全信了,那个女人就是萦儿。
一勺,一口,两眼对望,款款深情,旁若无人。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是朝她大吼大叫的岑辄,还是喂她喝粥的岑辄。陷入沉思的萦儿却突然被阿依娜的出声拉回现实。
“解忧王妃被王喂幸福吗,我可被他烦死了,他喜欢我丰腴点天天都这样喂我。”炫耀的语气不知为什么听起来带着酸酸的味道。
在一旁被当作透明人的阿依娜有点不甘心,既是清楚他们间看不到其他人,醋意仍慢慢发酵流动在血液中。
萦儿别过头,不愿看到自己的模样;心善则美心恶则丑,她肯定很丑吧。
而岑辄杀人的眼光则射向阿依娜,虽然请她帮忙刺激萦儿可也不能胡扯,将来萦儿追究起来怎么办?
阿依娜不客气的回瞪他。眸波流转,俯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道:“别忘昨夜的话。”
瞬间,空气中弥漫的温柔气息摄回,散发着洌洌冷光,千钧一发之际,阿依娜提醒了他,该死的,本应冷酷才行,却又萦儿我的爱,我的恨啊!温柔乡英雄冢。不愿再眷恋,怕多一秒自己就会情不自禁的揽住萦儿的纤纤蜂腰、含住萦儿的涟涟红唇,再也放不开。
思至此,旋风般拔腿而去,阿依娜则尾随追上,留给轻尘居的只有一片愕然不解。
三个人的路真是九曲十八弯。
“小姐,醒醒,醒醒,姑爷请小姐过去凤凰台观看表演。”冯缭弯腰俯在萦儿耳边轻轻唤醒熟睡的她,语气中却有千百个不愿,小姐好不容易睡着还要去看什么表演,估计是去看姑爷和阿依娜王妃的卿卿我我,尔侬我侬,受气还差不多。
出走至今夜夜难眠,竟然在岑辄走后睡意袭人,沉沉的眼皮一合便入梦。半睡半醒的萦儿眯眼任冯缭“摆布”迷迷糊糊中只听见她惊呼道“小姐,你的脸色、唇色都好苍白,病了吗?”说罢摸摸萦儿的额头探探体温是否异常,滚烫的体温让冯缭缩缩手。
“小姐肯定是发烧了,凤凰台就不要去,我去叫御医。”体质弱的小姐一生病就像在鬼门关走一回,这是她远嫁乌孙第一次发烧,以前专为小姐诊治的宫廷前御医宏医师又不在,该如何是好。
“不用了,小缭姐,胭脂、唇红颜色深一点,遮掩。”荏弱的声音带着坚决的语气。连说句话都气喘吁吁的气若游息状态并没有说服力。
“可”冯缭还是放不下心,哭丧着脸。
“我去意已决。”虚弱的她连讲话都“惜字如金”
在冯缭的掺扶下徐徐步向凤凰台,映入眼帘的自己竟是“触目惊心”的一幕:阿依娜狐媚众生的依偎在岑辄怀里,时而掩嘴铃笑,时而撩拨发丝,时而攀附他的脖颈,时而佯装生气粉拳相对;而岑辄却是一言不发任阿依娜撒娇,萦儿觉得岑辄看阿依娜的眼神有丝丝异样,应该是溺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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