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堇被掌风扫到,滚落到一边,斜靠着墙角双目炯炯地瞪视着厉少棠。厉少棠又出一掌,向着墙角打来,等他看清楚面前那人的时候,一股内疚油然而生,硬生生将掌力收了回去。
本来已经用了九成的力量,这样硬收,免不了自己承受了一些力量,仿佛是这掌重重地拍在自己胸口,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定了定神,问姚堇:“你为什么要杀我?”
“择书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她为什么还活着?”姚堇一跃而起,手攥着拳头,朝着厉少棠的面门就是一拳。
厉少棠并没有躲,他想的很多:是啊,从天下第一楼刚开始出事,金择书便跟在自己身边,不惜动用自己的在秦国的势力帮他,如果不是因为他一再的放过秦司棋,可能金择书也不会死,可能还会跟姚堇一起回到秦国成亲。
他很坦然地接受了姚堇的拳头,这样不还手的行为却让姚堇越打越兴起,拳脚像是雨点般飞了过来。
秦司棋眼见姚堇如此的疯狂,却做不了任何的事,只有呆呆地坐在那里瞪着眼睛看着厉少棠,心中不知骂了他几百遍:厉少棠,你这个白痴!厉少棠。你以为被他打,金择书就能活回来么?
“阿弥陀佛”
就在姚堇狂打着厉少棠地时候,门被推开了,道安和尚出现在门前,看着屋内的一切,眼光扫到姚堇的时候。他竟笑了。
那个笑容果真像是能洗涤心灵。姚堇停住了手。脸上茫然若失。
“你明白么?”
道安和尚走到姚堇面前。低沉了声音。看着他。他仿佛是被催眠了般。抬眼望着这个比他年岁稍长一些地僧人。
“道安师父。对不起。我在你地佛门清净地”姚堇有些愧疚。
“不要说对不起。只是问你地心。明白了么?”道安和尚地语气微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你地心明白了么?”
姚堇像是泄了气地皮球仿佛刚刚全身剑拔弩张地寒毛都顺了下来。慢慢平静。
被制住穴道的秦司棋依旧是死死地盯着姚堇,仿佛他再做出什么伤害厉少棠的事情,就恨不得将他吃掉。
“道安师父,我该怎么办?”姚堇的表情极为痛苦,但是转眼望见秦司棋的眼光,仿佛仇恨一下子点燃起来。步步近逼,捡起弯刀“你说,择书是不是被你所杀?”
秦司棋眨了两下眼睛,坚定地看着他,好像是在说:是我杀的,你想杀就杀吧!
“好,好,我今天就杀了你给择书报仇!”
姚堇举起弯刀,秦司棋的怒容却收敛了起来。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些解脱,她看了一眼道安和尚。眼珠向下一转,竟像是鞠躬似地施礼。
道安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并不去阻碍姚堇杀她,只是默默地立在那里诵经。用手捻着念珠。
姚堇慢慢展开怀抱,用手中的弯刀在秦司棋的面前划开一道弧圈。向上举起,高高举过头顶,脸上都是狰狞。
“不行,”厉少棠忽然从他背后扑了上来。
姚堇肩膀一挥,将他震开两步,继续朝着秦司棋走去。
厉少棠顺着倒下的势头一脚踹向姚堇的腿,双臂用力将他向后拖去,本来他已经被姚堇打得四处是伤,力气大减,仿佛这对于已经铁了心的姚堇毫无阻碍。
他的刀刃继续向着秦司棋劈落,势如闪电,或者是晴空霹雳一样的迅疾。
秦司棋缓缓闭上眼睛,她地内心十分平静:在法华寺这些日子里,每天聆听着佛经,她却一丝一毫得不到内心真正的平静,偏偏是在刀锋如寒冰样劈头盖脸地压来之时,她平静了。
她的内心得到了无比的安宁。
该报的,都报了吧,该还的,也都还了吧!
那刀冷彻肺腑,未曾触及肌肤的时候便让人的头皮感到了强烈的冷冻之气,甚至将发丝都激的四散飘扬,秦司棋被这样一股寒气盖得从头到脚,甚至可以听到血液凝结成冰地声音,她却比冰更加冷静,与其用冰来形容,不如说是水,一潭阳光下的静水,暖暖的,静静地如水般安详。
“不”仿佛是地狱中传来了厉少棠绝望的吼叫声,撕裂了禅房中沉闷地空气,伴着寒星迸进,如琴弦崩断,乱石穿空,一瞬都化做劈空一斩的气浪,震得床帐都飞散在了空中。
姚堇地弯刀却停住了。
停在离着秦司棋的头皮一指地距离上,静的仿佛是夜晚挂在柳梢的弯月。
秦司棋睁开眼,瞳仁上翻着看了看,微微一笑,一注鲜血从额顶淌了下来,仿佛是为她的眉心添了一点朱砂印记。
“姚堇!”
“铛”
姚堇的弯刀落地。
道安和尚手掌合什,宏亮地声音响彻整个禅房:“姚施主,你可放下了么?”
姚堇微微回过头来,面目不再狰狞,冲着道安跪了下去:“大师,我放下了,愿意跟随大师皈依佛门。”
厉少棠挣扎着想要直起身子,只是他本来膝盖上的伤还没有好,只能勉强匍匐在地上,向着秦司棋爬去,仿佛多耽误一刻都会误了一生。
秦司棋的穴道仍旧是让她动弹不得,但是僵硬的身体却可以让她感到厉少棠的大手在她的腿上轻轻抚摸着,攀援着,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看到他。
“丫头,你,你还好么?”
秦司棋只能不停的眨着眼睛,可是从厉少棠那个角度,根本不可能看到,他只看到额顶的血线淌,顺着鼻翼,顺着唇角,一路向下,缘着下巴,一滴,两滴,滴到了他的手背
这个时候的厉少棠惊怖异常,虽然知道姚堇的弯刀并没有砍下去,但是要知道那一刀的刀风已经是他的全力,额上触目惊心的红线,以及滴在他手背上不断扩大的血滴。
“丫头,丫头”
厉少棠勉强用手围住了秦司棋的纤细的腰身,一只手撑住了床面,将身体已经撑得半起。
恰好看到了秦司棋拼命眨着的双眼。
惊喜之情染遍了厉少棠的身心:“丫头,丫头,你没事,没事就好了”
秦司棋恨不得现在破口大骂:厉少棠,你这个白痴,倒是给我解开穴道啊!
厉少棠好像才醒悟过来,手撑着床努力向着秦司棋的背心穴道用力一点。那一指力仿佛凝聚了他全部的生命,解开穴道之后,便如烂泥般瘫软了下去,斗大的汗珠布满全身,渗透入伤口之中,伤口就好像灼烧般疼痛。
“少棠!”秦司棋站起身来想要扶住厉少棠,却因为太久血脉才一站起,浑身竟也瘫软了下去,落在厉少棠怀里。
两个人看着对方虚弱无力的样子,相对大笑了。
“差一点,我就失去你了,”秦司棋抚摸着厉少棠肩头的伤口。
厉少棠也用手指沿着她血流的方向从下向上的描画着:“丫头,我再不能,再不能没有你了,”说罢,也将额头顶了上去。
“阿弥陀佛”
直到道安和尚口宣佛号,秦司棋才想起来这个屋子里还有两个人存在。
“大师,”秦司棋有些不好意思。
厉少棠这家伙倒是没什么脸皮,双手合什,做了个躬身的手势:“多谢大师,只是姚堇,他乃是秦国姚羌的继承人,这好么?”
“无妨,师父他也希望带我四处游历,既是他认为姚施主与我们佛门有缘,便会先随他回秦国,了结一切尘缘,”道安的口齿颇为清晰,秦司棋听了总感觉这好像是那道安和尚的师父慧能大师故意安排的一样。
于是,秦司棋抓紧厉少棠:“你那个什么了结之类的话,不会也是要去跟着他去做和尚吧?”
“怎么可能?”厉少棠挠挠头“跟着他们念经会闷死我的。”
“那慧能大师不是还说过你有什么佛缘?”
听完这话,道安和尚大笑,厉少棠也有些无奈,摇摇头,一双眼睛看着秦司棋,一对酒窝很讨喜地鼓着,也不说话。
“厉少棠,你说啊,”秦司棋抓住厉少棠的身体拼命摇晃。
姚堇有些忍不住了,反口讥讽了秦司棋一句:“你以为慧能禅师什么人都肯收?你家厉楼主这种,人笨,悟性有限,还痴情,怎么可能?”
“你这是在批评我家少棠么?我怎么觉得,这都是夸他?”秦司棋也没有好气,眼中戾气大现,手中的明月刀便要出手。
“丫头”厉少棠用手按了她的腕一下。
于是,两个人看着对方,所有戾气都化解于无形了。
道安和尚合什:“阿弥陀佛,厉施主这才是,功德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