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柳盼好不容易在东台镇找到了发挥的舞台,才不肯离开。“王爷前往扬州有要事,民女跟着碍手碍脚的,民女就留在东台镇医治这些伤员,况且这些病人也需要民女啊。”
“你我既然是未婚夫妻,自然要同行,而且我这个人脾气很暴躁,性格也很执拗,真认准的事儿谁也拦不住,你是要跟着本王一起走呢,还是让阿汉打断了你的腿抬着你走呢?”
柳盼见他一本正经的说话,俨然就是下令打断马三腿的口吻,顿时打了个激灵,又听着这些话极为耳熟,忽然想起来这是她跟马三说过的话,当下什么节操都没了,立刻陪着笑脸,上前去给他斟茶。“民女那是为了保住清白迫不得已才编的瞎话嘛,王爷宽宏大量,就别放在心上了。以王爷您高贵的身分,民女就算是给您提鞋都不配,王爷可千万别再提这事儿了,不然民女可都要臊死了。”反正是怎么贬低怎么来,只求能与他保持互不相干的境界。
慕容夜接过茶盏,悠闲的啜了一口,瞥了她一眼,才淡淡的道:“本王允许你给本王提鞋,说,你要不要同本王一起去扬州?”
她在心里狠狠的“呸”了一口,暗想这位大约是直男癌晚期,加之身分尊贵,这辈子估计没救了,她一个信奉男女生而平等的人,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可是对上他那双冷酷又饱含了杀意的眼眸,她立刻改变了主意。“王爷久在战场,虽然瞧着身体甚是强健,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但仍是需要长期调养的,民女别的拿不出手,医术还是不错的,王爷若是不嫌弃,民女愿追随左右。”
他点点头。“虽然本王不缺人伺候,但念在你一片忠心的分上,就勉为其难留你在身边吧。”
柳盼在肚里将他骂了千百回,连他祖上十八代都没放过,甚至可追溯至大楚开国太祖皇帝,但面容仍旧堆着讨好笑意,嘴上还殷勤的道:“能留在王爷身边伺候是民女之幸,民女这就去收拾行李,同王爷一道去扬州。”
自从遇到慕容夜之后,这种肉麻无耻的对话几乎要成为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虽然有时说完她都自觉恶心得要吐了,但她相信潜能是可以锻炼的。
慕容夜目送着她出去的身影,双眸微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唇角缓缓上扬,显然心情不错。
裘天洛在旁侍立,万分佩服王爷的手腕,只觉得他这招杀鸡儆猴运用得出神入化,虽然最开始杀马三这只鸡的用意并非是要用来镇住柳姑娘这只猴子,马三若是知道自己断腿让柳姑娘对王爷产生了敬畏之意,也该觉得荣幸才是。
想当初他可是眼睁睁看着柳姑娘怒瞪王爷、清楚听到她对王爷粗暴的喊出闭嘴两字,不得不说当时他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打击,毕竟军中众将士向来视王爷如神只,不可违逆。
为了让自己的心不再受到惊吓,裘天洛委婉的劝道:“王爷,柳姑娘似乎不太愿意跟咱们去扬州。”他希望王爷别做出让自己后侮的事情。
慕容夜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回道:“你没瞧见她是心甘情愿跟着本王吗?”
裘天洛深呼吸一口气,不想再说话了,什么时候他们家王爷也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柳盼在东台镇行医的这些日子,获得了灶户的一致认可,都觉得她为人谦和温柔,善良美貌,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听闻她要离开了,众人皆拖家带口的来送她,就算家贫,还是努力准备了小礼物。
不过都被柳盼一一婉拒了。“大伙儿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事儿真要谢,还是得谢我大哥,是他请我来的。”
她身不由己成为慕容夜与肖正清打交道的棋子,再加上本认为肖正清男女关系复杂,对他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但自从两人结拜之后,他待她确实一片赤诚,又见他对灶户这般照顾,她不免心存愧疚,总觉得他也是迫不得已才会走上盐枭这条违法路,比之脑满肠肥的盐商与各级官员来说,他算是拿命换来的饭碗,因此才尽可能的偿还他的情谊。
肖正清却觉得这妹子真是实诚,将功劳全都推到了自己身上,颇有些不好意思,想到她的终身,还是将她拉到一边去私下叮嘱道:“吕公子若是待妹子不好,妹子一定要记得来常州,哥哥家里也不差你一口饭吃,官宦人家规矩多,妹子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商人他尚可一交,官家可是盐枭的天敌,自从木贤自认是右都御史的侄子之后,他便有意无意的与其疏远了。
慕容夜岂会不明白肖正清的心思,但他此行本就是为查两淮盐务而来,私盐也在调查之列,因此不在意肖正清的疏远,两人客气作别,慕容夜一行人便跟着仁同方派来的人前往扬州。
慕容夜名义上是吕光的侄子,他到了扬州自然要先去别馆拜访吕光。
守门小厮一路弯着腰,恭敬讨好的将慕容夜往别馆内院引。
不同于池浩眼中所见的富贵,奢华的扬州别馆在慕容夜眼里就是盐务蛀虫的不法之财。
柳盼一路跟着他到了别馆正厅,才跨进了门坎,抬头却跟见了鬼似的,呆立当场。
上座一位老者身边侍立着两名妙龄女子,一位是苏家千金苏嫣,另外一位是顾清蓉,只是皆做妇人打扮。
顾清蓉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庶妹,惊呼道:“死丫头,你怎么会来这儿?”
办完了小女儿的丧事,顾正元回苏州后立即拜见了裴知府,再三哭诉贪玩的小女儿不幸的遭遇,紧接着表示愿意将二女儿送到知府衙门后院,跟着裴夫人学些规矩,将来婚嫁但凭大人与夫人作主。
裴永年对顾正元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
无论吴氏与顾清蓉多不愿意,到底还是拗不过顾正元,满腹委屈的坐上知府衙门来接人的轿子,在苏州府住了没两日,就被裴永年连同苏家送来的苏嫣一起带到了扬州,转手送给吕光。
吕光年约五旬,比顾正元年纪还长,顾清蓉也只能含泪收起娇小姐脾气,服侍左右,不时还要与苏嫣争宠。
如今在扬州别馆见到顾清莺,顾清蓉眼里恨不得飞出刀子,砍得她遍体鳞伤犹不解恨,她会有如今的处境,全拜顾清莺所赐!
柳盼不过是楞了一下,瞬间明白其中关窍,虽面上血色褪去,到底还是找回了理智,强挤出一丝笑容。“在下并不认识姑娘,想是姑娘认错人了吧。”
顾清蓉狠瞪着她,心道:你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她正欲好好跟这死丫头算账,忽然想起自已如今的身分,且旁边还有虎视眈眈、巴不得她失宠的苏嫣,她马上收敛神色,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柳盼还在顾家时,鲜少出门交际,与苏嫣也只在知府衙门后院见过一面,算是知道彼此的存在而已。苏嫣对顾清莺的美貌也有印象,此刻见到人,再听得顾清蓉话中之意,脑子已经飞快的转了起来,眼底缓缓浮现一丝笑意。
此情此景落在慕容夜眼中,倒教他起了兴味之心,难道小骗子的真面目要被人揭破了?
不过他今日是前来拜见叔父的,他依礼拜见,又道:“咱们叔侄许久不见,旁边杵着不相干的人做什么,我瞧着叔父身边人似乎与我这小丫头相识,不如就让她们去叙叙旧,咱们叔侄也好说说话。”
吕光正浑身不自在,被睿王当叔叔拜见,他差点忍不住站起来回礼,好歹还记得身处何地,这才没有露出大的破绽。
顾清蓉正愁找不到机会与顾清莺独处,立刻朝着吕光一礼。“妾身这就带着这位妹妹去花厅用些点心。”说完,她走到顾清莺面前站定,紧盯着她的眼睛道:“敢问妹妹姓什么,我也好称呼。”
“姓柳。”柳盼回道。
“姓柳?!”顾清蓉挑高眉,故意拔高嗓音。
慕容夜总觉得这女子的语气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嫣见状,也不落人后,向吕光告退,过来挽着柳盼的胳膊,亲亲热热的道:“柳姑娘一路舟车劳顿,请随我下去歇息吧。”
柳盼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两人给架走了。
等三人退下去之后,吕光好似**被针扎了一般,慌忙起身向睿王行礼。“微臣僭越,请王爷责罚。”
“吕大人且坐,既然此次本王是以你侄儿的身分来到扬州,往后吕大人还须端出叔父的架势来,省得被有心人识破。”
吕光惶恐的轻轻点头,见王爷坐下了,他才坐回椅子上。
慕容夜好奇的问道:“吕大人身边的两位美人,怎么其中一人似乎认得我的丫鬟?”
吕光苦笑道:“她们是苏州知府裴永年送来的礼物,方才率先说话的姓顾,另外一位姓苏,都是苏州盐商的女儿,听说家中极为富贵,女儿也是从小娇养长大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家里的闺女恐怕都不及她们养得富贵。”
他在扬州别馆度日如年,就算收礼收到手软,见识过了官员以及盐商送来的奇珍异宝,有时候也觉得内心惶恐不安,但是顾清蓉与苏嫣到他身边伺候之后,他才发现她们对别馆的铺设以及各种飮食器皿、各处送来的礼物始终处之泰然,他有心试探,旁敲侧击,这才知晓她们平日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宝贝,根本不觉得惊讶。
慕容夜听得其中一女姓顾,又是苏州盐商之女,立刻联想到柳盼身上,与裘天洛交换一个惊讶的眼神——
难道小骗子跳河、改名换姓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