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走水的若是福恩寺,这是巧合,但若非福恩寺,而是附近的庄子”如意已经猜想到怎么一回事了,不自觉抓住季霏倌,也不知道是担心季霏倌受不了,还是她自个儿承受不住。不同于箫儿,在如意眼中,陈姨娘一直是主子。
“箫儿,去问问左青,今日世子爷会回来吗?”虽然她相信左孝佟说到做到,可是这几日他实在太忙了,她想见上一面都难,更不可能问起姨娘的事。今年皇上考核百官,竟然教他伺候一旁,还不时问他意见,此事一传出去,便有不少人在他出宫时拦人,意图打探皇上手中的黑名单,或者让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他无法出城过来庄子陪她,又不想独自回府,索性请荣青云将他偷渡到敬国公府总之,难保他不会忙到误了姨娘的事。
箫儿应声退下去。
“少夫人别担心,也许只是巧合。”如意也知道这样的安慰太过薄弱了,可是不说点什么,又觉得心很慌。
季霏倌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期待——这只是巧合,可是“我们回去吧。”
回到房内,箫儿也回来了。
“左青说了,明日世子爷休沐,今日世子爷一定会回来。”
季霏倌稍稍心定了,接下来只能等人,索性继续做针线,可是天色黑了,她又心神不宁,实在没法子做最不擅长的针线,不如让如意备热水沐浴,再拿本书窝在炕上等人,不过还没等到人,就先等到瞌睡虫,脑袋瓜摇摇晃晃,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教人看了不免替她担心下一刻会不会从炕上摔下来?
左孝佟看了好笑又心疼,轻抚她的脸。“累了就上床歇着,何苦折腾自个儿?”
季霏倌惊醒过来,一看到左孝佟,眼眶立刻红了。“桃花庄走水了,姨娘”
“没事,嘘,别说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左孝佟扶她下炕,再拿了斗篷为她披上,将房里的灯火吹熄,过了一会儿,带着她走向门边。
季霏倌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问:“如意她们呢?”
“我让她们都去歇息了。”
季霏倌点头回应,便静待他开了房门,带着她往后门走。
出了后门,穿过一处竹林,他们来到一间农舍,推门而入,便见左玄守在一间房门口。
“世子爷、少夫人。”左玄行礼道。
“人醒了吗?”
“醒了,不过,情绪依然激动,不让任何人靠近一步,我请全嬷嬷守在一旁。”
季霏倌已经猜到屋内的人是谁了,担忧了一夜的心终于归位。
左玄为他们打开房门,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房间很简陋,可是很明亮,季霏倌一眼就看见在床上缩成一团的陈姨娘,看得出来她受到极大的惊吓,教她不由得鼻酸“姨娘!”
颤抖了一下,陈姨娘缓缓的抬起头,看见朝她走来的人真的是季霏倌,眼泪哗啦哗啦滚下来,像个孩子似的喊道:“霏儿”
季霏倌快步走过去抱住她“没事了。”
“好可怕有好多蛇”
“没事了,他们再也伤害不了你了。”季霏倌强忍着想要破口大骂的欲望,大公主竟然如此变态,放蛇威胁。
“柚心和柚彩为了保护我是我害了她们”陈姨娘的眼泪落得更凶了,这些天犹如一场噩梦,两个伺候多年的丫鬟挡在她前面,被盗贼一刀杀了,还有那个狭小的房间,她被绯在桌上,桌子底下仿佛蛇谷陈姨娘连忙闭上眼睛,恨不得将那可怕的景象忘得一乾二净。
“我会照顾她们的家人。”
过了好一会儿,陈姨娘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终于主动道出当年的事。
“我真的不是有意偷人家的女儿,那位夫人深夜偷偷抱着孩子来找我,跪在地上求我救她孩子一命,还再三交代,除了她本人,我不可以将孩子交给别人。后来我在驿馆等了她一个月,侯爷派人催我赶紧进京,我只能先进京,反正她知道我的身分,若是她平安无事,她自然会找我要孩子。”
“姨娘不知道我亲生母亲是谁吗?”
陈姨娘摇了摇头“她说,我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较好,不过,我见她的侍卫比侯府的侍卫还要训练有素、强悍精干,不难猜出她是出身权贵。”
“即使姨娘不是生下我的亲娘,我也不会不管姨娘。”
“我怕,我不能失去你。”陈姨娘不自觉的抓紧季霏倌,生怕她丢下她跑了。
“不会的。”季霏倌安抚的轻拍陈姨娘的手,第一次深深的感觉到姨娘不过是这个时代的悲剧,一个没有孩子傍身的妾与奴婢并没有两样。“那些掳走姨娘的人是不是在找墨玉葫芦?”
“是,你怎么知道?”
“这个不重要,为何不告诉他们,东西在我身上?”
“不行,若是你落到他们手上怎么办?你从小就怕虫子,何况是蛇。”
季霏倌觉得心都融化了,这就是母爱,即使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那又如何?她真的很幸福,她拥有两个爱她的母亲。
“墨玉葫芦是我亲生母亲交给姨娘的吗?”
“对,连同墨玉铃铛一起交给我,因此,我以为两样东西都是你亲生母亲留给你的信物,也想过成亲之前全交给你,可是又害怕我们母女的关系跟着断得一乾二净,后来还是私心留下墨玉铃铛,没想到那些盗贼竟然冲着墨玉葫芦来的。”
“姨娘可有将墨玉铃铛带在身上?”
“我怕弄丢了,从来不敢带在身上。那日我收到信件去福恩寺赴约时,觉得放在匣子里面恐怕不妥,便系在高高的床柱上,若不仔细看,应该察觉不出来。”
“我会派人将墨玉铃铛拿出来。”
陈姨娘终于意识到一件事——霏儿好像全知道了,神情不由得转为紧张。“你找到亲生母亲了吗?”
“是,可是,我不会不管姨娘,不过,姨娘如今只怕回不了永宁侯府了。”撇开混淆血统一事不说,姨娘遭到盗贼掳走等于失了清白,即使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侯爷有找我吗?”见季霏倌摇了摇头,陈姨娘自嘲的冷笑“我早该看清楚了,侯爷就是个薄情郎。王婆子出卖我,侯爷甚至连问都不问我,自始至终躲在夫人身后,如今我被盗贼掳走,他只怕也会认定我清白毁了。”
“知道就好,以后好好过自个儿的日子。”
“我能去哪儿?”
“我帮姨娘安排一处庄子,若是姨娘想找点事情做,譬如做生意,我也可以安排要不,姨娘跟苏嬷嬷和如叶她们住在一起,彼此有个照顾,如何?”
陈姨娘没意见的点点头,能有个栖身之处就好了,倒是霏儿“你怪姨娘吗?”
“我明白,比起来路不明的孩子,当姨娘的孩子更有资格在永宁侯府住下来。”
“我的孩子一死,你就来到我身边,你们又同是早产儿,我总会不自觉将你当成她,奶嬷嬷说这是天意,我就相信了。”
“若非姨娘,我不可能活下来,姨娘与我亲生母亲一样重要。”是啊,她的生命是她们一起携手护住的,她的生命缺了她们一个都不行。
陈姨娘的眼泪再一次哗啦哗啦滚下来。“我真是个傻子,一直担心你不要我。”
季霏倌取出帕子为她擦去眼泪。“过几日我先送你到苏嬷嬷那儿,不过,无论接下来有何计划,你必须耐着性子等我解决永宁侯府那边的事情。”
“我什么都听你的霏儿,我肚子饿了。”陈姨娘不好意思的一笑,一放松下来,终于感觉到饥饿。
“少夫人,我媳妇早就备了一锅粥在厨房,我这就去端过来。”全嬷嬷连忙上前道。
季霏倌点头道:“有劳嬷嬷了。”
待全嬷嬷提了食盒回来,伺候陈姨娘吃了一碗粥和几样小菜,歇下来,季霏倌方才跟着左孝佟回到庄子。
季霏倌无法言语的紧紧抱着左孝佟。
“如今确认自个儿是李大人的女儿,不是应该开心吗?”
“我觉得姨娘很可怜,若不是身为妾,她今日也不必受这样的罪。”
左孝佟觉得今日之事与她是否为妾没有关系,可是娇妻情绪低落,他不会跟她唱反调,只是安慰她道:“跟着你,以后她就有好日子过了。”
季霏倌娇嗔的撅着嘴“我还不是看你过日子。”
左孝佟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过日子还差不多,你开心,我就开心,你不开心,我就有罪受了。”
是啊,他真的对她很好。季霏倌踮起脚尖亲吻他的下巴。“我会对你很好。”
“你多为我生几个孩子比较实在。”
“好,你要几个孩子,我就生几个。”
“这可是你说的哦,我们这会儿就来努力吧。”
“左孝佟,你不累吗?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某人很快就证明,他非但不累,还精神百倍,而房门外的丫鬟只能摇头叹气,两位主子越来越不知道节制,还好如今在庄子,要不,夫人又要大骂狐狸精了。
有了陈姨娘和墨玉铃铛,季霏倌终于认祖归宗了,不过,这件事并未公开,一来荣月华还未恢复记忆,二来大公主的事也未解决,季霏倌觉得暂时别公开身世比较妥当。这教满心欢喜的荣老夫人郁闷极了,外孙女失而复得,她恨不得热热闹闹一场,可是如今竟然连府内都不能张扬。
“难道只能等到华儿恢复记忆,我们才能告御状吗?”荣老夫人得知让女儿遭受如此灾难的人是大公主,真是气急败坏,不敢相信竟有如此不知羞耻的公主,抢不了别人的夫君,索性痛下杀手,如今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也不知会不会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简直就是疯子!
“我们面对的是皇上视如珠宝的女儿,若拿不出明明白白的证据,不问皇上是否愿意给我们一个公道,我们也无法向皇上开口讨公道。”敬国公说得很实在,他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没出息,他还不是不准别人欺负。
“大公主是皇上的女儿,只怕有证据,皇上也不会处置她。”敬国公夫人更实际。
“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左孝佟。
“没错,大公主是皇上的女儿,为了保住皇家的面子,皇上绝不可能公开她的罪行,而国公爷必须维护皇上的脸面,当然只能私下告御状。皇上基于对老敬国公的师生之情,不会让老敬国公唯一的女儿白白受罪,势必会惩处大公主,至于如何惩罚,这就是皇上的事,我们都不要过问。”
“你认为皇上不会包庇大公主?”虽然儿子荣青云与左孝佟相熟,但他可是唯一可以进入御书房的权贵子弟,敬国公为了避嫌,不曾与他往来,因此对他的了解皆出自他人之口,实在不知道皇上为何如此看重他。
“大公主如此践踏皇家尊严,皇上岂会包庇她?”皇上为了顾及皇家的面子,凡事都要再三琢磨,又岂容他人放肆?
“你应该知道皇上对大公主心怀愧疚,对大公主格外包容。”
左孝佟不以为然的一笑“国公爷有底线吗?”
“当然。”
“如此,国公爷岂会认为皇上没有底线?皇上的底线只怕远高于国公爷。”人的地位越高,度量往往越小,无关胸襟大小,而是顾虑更多。
敬国公沉默下来。
“我们只要证明大公主犯罪,皇上就会给荣家一个交代,是吗?”荣老夫人终于觉得胸口那股闷气散了一半。
左孝佟点了点头,却又一盆冷水浇过来。“可惜,若是岳母无法记起过去,我们不能单凭墨玉葫芦指认大公主就是当初宜津驿馆的窃贼。”
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荣月华,这么多年毫无进展,也许一辈子就是这个样子。
“其实,若能让大公主自个儿招了,根本用不着娘亲出面指证。”季霏倌实在无法想象一辈子跟大公主活跃在同一个社交圈,明知道她是一条毒蛇,恶心又带着攻击性,还得对着她恭敬有礼,这岂不是更呕人吗?
“大公主怎么可能自个儿招了?”敬国公夫人好笑的道。
“设个陷阱,诱她自个儿吐出实情,当然,若能在皇上面前抖出一切,那就更好了。”
季霏倌承认自个儿在现代看了太多没营养的连续剧,忍不住幻想那种自招己罪的画面。
这会儿连敬国公都觉得好笑了“要大公主上钩已经不容易了,还要皇上在场,这有可能吗?”
“不想想看,又如何知道不可能?”这儿有那么多人,难道一点主意都想不到吗?
略微一顿,左孝佟第一个献计回应娇妻。“这也不是不可能,皇上每年入冬都要上天圆寺的天清池泡温泉,寻高大师下棋,只是,为了不惊扰百姓,也为了避免有人心藉此作乱,皇上上天圆寺一向微服私访,从来没有明订日期。”
荣老夫人眼睛一亮“若是天圆寺,我倒是有些门路。”
“可是,皇上也不见得会配合我们。”敬国公很实在的道。
“我们只能赌一把,看老天爷是否站在我们这一边。”
季霏倌看了左孝佟一眼,不相信他是投机分子,倒觉得他应该是有几分把握了,不过,也难怪他有所保留,事情若成,众人无话可说,若是不成,因此惹恼皇上,迁怒荣家,他岂不是被骂到臭头了?如今她尚未正式认祖归宗,还不算荣家的外孙女婿,算是个外人,不宜替荣家决定,因此话不能说得太满了。总之,这事终究要荣家自个儿拿出主意,究竟要不要向大公主讨回公道?
“老天爷当然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华儿的公道不能不要回来。”荣老夫人看着大儿子,荣家是他当家。
敬国公看了荣月华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总之,是个机会,明知真相却闷不吭声,这岂不是教人笑话了?不过,想让大公主上钩可不是如此容易的事。”
“这要看大公主最怕的是什么。”左孝佟看着季霏倌。
季霏倌立刻明白过来,大公主不就是用这招对付陈姨娘吗?
“没错,大公主最怕的就是娘亲,凡是跟娘亲扯上关系的事,即使知道是陷阱,她还是会上钩。”当然,这也是因为大公主太自以为是了,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季霏倌走到荣月华面前,蹲下来“娘亲,囝囝想邀请娘亲一位老朋友出来叙旧,可是,若是囝囝写信给她,她只会当小孩子胡闹,不理囝囝,所以,囝囝想请娘亲代为写信邀她出来,可以吗?”
荣月华看起来很困惑,可是对女儿的宠爱显然超越一切,终究点了点头“囝囝念,娘亲写。”
“好,不过,囝囝想先听爹爹说故事,可以吗?”季霏倌请求的看着李政。
李政无奈的点点头,便牵着荣月华起身去了书房,而季霏倌当然是跟在后头听故事,再指使她娘亲写信诱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