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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过往如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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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料,就在登天坛时,有人暗杀皇上,可笑的是,据刑部追查之后,竟声称所有证据都指向阑示廷,当日就被押进刑部大牢,隔日将以谋逆之罪转送大理寺终审,其间不允任何人探视。

    她透过许多渠道,甚至找了宇文恭和束兮琰帮忙,才得以顺利地进入刑部大牢。

    站在牢房外,钟世珍瞬间红了眼眶,只因那如玉般的俊俏人儿竟受到凌迟之刑,状似昏厥地倒在牢房地上,他披头散发半遮容颜,素色中衣早已被血染红,衣衫未掩的肌肤是一道道带血伤痕。

    通廊的墙上还挂着沾血的蒺藜鞭,教钟世珍气得浑身发颤,回头瞪去。

    “你们竟敢刑求!”钟世珍怒斥着,瞪向刑部狱卒。“一个王爷落到你们手中,就可以任你们胡作非为了?混帐!”

    刑部狱卒吓得一个个跪下。“大人恕罪,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公孙!”宇文恭赶紧揪住她。“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这是未审先刑!”知不知道那鞭是会打死人的。

    “上头没有下旨,狱卒岂敢动手?”束兮琰压低声嗓说,摆了摆手要狱卒先退下。“皇上已下旨,直指王爷是谋逆之罪,刑部自然有问审之责,明儿个转送大理寺终审快审,恐是明日就会直接斩首示众。”

    钟世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天坛祭祖,咱们都在场,到底是会有哪个傻子选在当下刺杀皇上,这分明就是恶意栽赃,要不为何不交出行凶之人对质?”

    “行凶之人在指出王爷之后便已服毒自尽。”宇文恭低声说,看了眼倒在牢房里的阑示廷。

    “宇文,这分明是嫁祸!”

    “就算是嫁祸又如何?咱们能如何?明日大理寺终审,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我都不可能找出有力的证据。”

    钟世珍喘了口气。“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要眼睁睁地看着王爷为莫须有的罪名给判死,甚至斩首示众?”

    宇文恭和束兮琰沉默着,心底很清楚对于此事已是无力回天。

    “不,我不会放弃,我不会让王爷蒙受不白之冤!”再看了眼阑示廷后,她愤然离开大牢,宇文恭只能无奈跟上。

    也因而两人都未瞧见,走在最后的束兮琰朝牢房铁杆轻敲了两下,状似昏厥的阑示廷缓缓地勾弯了唇。

    当晚,钟世珍到处奔波,拜访刑部尚书和负责天坛护驾的金龙卫指挥使,为的是要查明事实真相,然在一无所获之下,她赶往大理寺,大理寺卿却不肯见她,回家听恬儿说大理寺卿与父亲私交颇好,于是又跑了趟礼部尚书府,却被父亲怒斥,甚至威胁不准违逆皇上旨意。

    离开礼部尚书府时,已是四更天,倔强的泪水终于滑落。

    这是什么官什么皇帝、什么世界!冤屈不能伸,将司法沦为打压兄弟的工具,亏她手掌大权,竟是无能为力!

    “熙儿。”

    走回首辅府时,就见宇文恭迎面走来,眸噙悲伤地唤着。

    “子规我救不了王爷。”她难过地垂下脸,像个孩子般的哭泣。

    “熙儿,何时王爷在你心里变得如此重要?为何我觉得你在历劫之后,像是变了个人?”宇文恭轻柔地将她搂进怀里。

    “子规,我想救他,我想救他我不要他死”她真的好没用,她哪里算什么首辅,唯有皇上释权时,她才真的握有权势,可偏她不顺皇上的意,朝堂上的百官测着风向,不敢靠近她,没人能帮她。

    “你可知道要救他,你必须付出什么代价?”

    “我不在乎,哪怕与全天下为敌,我都要救他。”

    宇文恭抚着她发丝的手一顿,垂眸忖度,直到一阵马蹄声在静谧的一重城里响起,他回头望去,就见束兮琰竟纵马狂奔而来。

    “不好了,大理寺已经结束终审,即刻将王爷押出大堂斩首了!”

    钟世珍紧抿着唇暗忖着,怎么救怎么救!突地,察觉宇文恭拉扯她的衣襟,她不解的抬眼,就见他从衣襟里拉出她悬在颈间的长命锁。

    “公孙,三大世族在三代前辅佐阑氏取得天下,所以先祖皇帝赐了三大家各一个长命锁,长命锁可充当免死金牌,你如果可以舍下自己的,就拿去救王爷吧。”

    “真的可以?”她喜出望外地道。

    “可以。”宇文恭应了声,望向束兮琰。“兮琰,借一下马。”

    “好。”

    束兮琰一下马,宇文恭便已经跃上了马,朝钟世珍伸出手。“上来吧。”

    钟世珍应了声,借力上了马,就坐在他前头,马儿在他的驾驭之下,如风般地直朝大理寺而去,就在两人纵马冲入大理寺大门时,听见了击鼓声正由缓而急,宇文恭夹紧马肚,马儿如箭翎般地冲进法场。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钟世珍拿起了长命锁喊着。

    刽子手顿了下,岂料监斩的大理寺卿却又丢下斩令,刽子手扬高了手,大刀在薄雾之间泛着青冷光痕,眼看就要落下,宇文恭抽出钟世珍的束环,掷向刽子手,纵马跃起,就挡在阑示廷之前。

    “放肆!本官说刀下留人,此为公孙家长命锁,本官要以公孙家长命锁保雒王爷阑示廷,谁有异议!”钟世珍跃下马,站在阑示廷面前,高举长命锁,怒目瞪视监斩的大理寺卿。

    于是,钟世珍交出了长命锁,换回伤痕累累的阑示廷。此事,不消一刻钟已经传遍了宫中,阑示延因此勃然大怒,怀疑公孙家有谋逆之嫌,让都察院弹劾罢黜了礼部尚书公孙策,再将公孙贵妃贬为才人,虽无弹劾公孙令的首辅之职,仅罚她闭门思过,但此举已被视为对公孙家的惩处,朝堂中一片静默,无人敢上谏。

    消息传到首辅府时,曲恬儿苦口婆心地劝着。“大人,这么做,你会成为公孙家的罪人。”

    钟世珍坐在床畔,低声道:“小声点,别扰了王爷。”先前请大夫医治时,他那腹背间的伤,怵目惊心,这会也因伤发着高烧,虽喝了药,烧却未退。

    “大人公孙家一旦出事,三大世族即将失衡,朝堂之间——”

    “恬儿。”钟世珍冷声打断她,水眸含怒道:“为了公孙家的利益和朝堂间的权力平衡,你要我罔顾人命,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一个无罪之人被迫以莫须有的罪名问斩?我是官自该护民保民,可如今我连一个无罪之人都保不住时,我算是什么官?”

    曲恬儿泪如雨下。“大人,谁都能救,就是不能救雒王爷而且,大人敢扪心自问,大人救雒王爷只是因为该救而救,而未动情?”

    钟世珍抿紧了唇,无法反驳。

    “大人为何不懂?老爷将长命锁交给大人,是为防他日身分被识穿可以自保,而老爷为了保护族人,不得不闭着眼当瞎子,见死不救,不是无情,是无能为力。大人自以为救一人而赌自己一命,殊不知大人一步错,将用公孙家陪葬。”

    “我会跟皇上请命,假如我犯了错,由我一人承担,与公孙家其它人无关。”

    “大人恬儿不是贪生怕死!恬儿是怕有一日,当大人察觉时,一切都迟了,大人会自责而死。”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暂时先回尚书府。”

    恬儿说的,她都明白,可是当她看见满身是伤的阑示廷,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给紧掐住,她无法思考朝堂间的尔虞我诈,她只想着——不管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保住他的命。

    “公孙”

    夜里,当他清醒,唤着她时,她激动得几乎落泪,情难自禁地吻上他的唇,轻柔地环抱住他,低声道:“王爷,只要公孙在的一天,公孙就为王爷保下一天的命。”她没瞧见,阑示廷温雅的眉眼隐隐激动着,手动了动,回抱住她。

    在钟世珍的悉心照料之下,他日渐好转,偶尔还会教她如何使用九节鞭,而首辅府里,唯有宇文恭和束兮琰还敢上门。

    她在旁听着他们分析朝堂局势,公孙家已经完全失势,反倒是有不少官员面对连下数道暴政的皇帝极为不满,有心朝阑示廷靠拢,甚至朝堂间有流言传出,当年先皇遗诏上指定继位的皇子应该是示廷,并非示延,是有人从中更改。

    “兮琰,说远了。”宇文恭淡声阻止。

    “等等,当初拟遗诏的人是谁?”钟世珍追问着。

    瞬间,房内静默了下来,她疑惑地看着三人。

    好半晌,束兮琰才轻声道:“是公孙世伯。”

    她傻了,也突然明白了,为何父亲和姊姊都站在皇上那一头,不只是利益共生,还因为拟了假遗诏。

    然后,她决定了——“咱们来干一件大事吧。”

    “熙儿,别胡来。”宇文恭知晓她的想法,低斥着。

    “与其坐困愁城,倒不如杀出一条血路。”钟世珍神色严肃地道“皇上何时要赶尽杀绝,谁都猜不透,与其等死,我宁可一搏,让雒王爷夺回属于他的皇位。”

    “我不奉陪!”宇文恭怒然离席。

    钟世珍见状,心里虽难过,但还是执意这么做,和束兮琰商议着,而全程,阑示廷不发一语,直到束兮琰离开之后,他蓦地将她环抱住。

    她吓了一跳,而他的唇已经落下,绵细如雨般将她笼罩,而她在察觉他的意图时,急忙道:“王爷,有件事我必须先告诉你。”

    “嗯?”他将她压在床上,大手扯着她的腰带,探入她的衣衫之间,突地发觉中衣底下似乎还有布料。

    “那个,事实上我是女人,虽然我扮男人很像,但我真的是女人。”

    阑示廷怔住,拉开她的衣襟,果真瞧见她胸口上缠着一条布巾,他轻轻地拉开束缚,她羞得赶忙抬手遮胸。

    “王爷失望了吗?”

    “不,我很开心,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要定你了,他日我要是登基为帝,你必是我的皇后。”他允诺着,哑声低喃“熙儿我的熙儿。”

    钟世珍笑了笑。“我对那种称号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要给我一个位置就可以。”太好了,她一度怀疑老是喜欢对她又搂又抱,又没娶妻纳妾的他有断袖倾向,如今确定他是为爱而爱,性别可以抛诸一旁的人。

    如此臻至完美的男人,她当然要替他夺回属于他的荣耀。政变在紧锣密鼓中进行,束兮琰和她分头进行劝说百官且谋策计划,其间看似顺利,却潜藏许多危机,因为心口不一的官员多如过江之鲫,另一个关键问题,是因为宇文恭不表态,而宇文恭是镇守京畿的将军,手握京卫兵权,和宫中禁卫指挥使更是交好。

    如果有他,这场政变必是势如破竹,但她不想勉强他,因为她知道他的顾虑,他有他必须保护的族人。

    然,就在决定政变的前几日,武将依旧无人表示支持时,宇文恭踏进了首辅府,允诺相助,钟世珍开心的紧抱住他,压根未觉身后阑示廷的眸色冷厉了起来。

    政变当日,兵分两路,她拿着假拟的遗诏与束兮琰,趁着早朝入殿逼宫,而宇文恭带着京卫和阑示廷除去阑示延布下的兵马。

    一切如她所想,顺利地逼着阑示延退位,而战火也缩小在一重城内,然就在她替阑示廷夺得皇位时,才知道礼部尚书府竟遭战火波及,当她赶到现场时,尚书府里已无生还者。

    后院房舍里有一具焦尸,身上衣料模糊可以分辨出是恬儿爱穿的嫩桃色,教她不舍的跪在房前痛哭。

    她本以为助阑示廷登基,可以向父亲证明,公孙家依旧能在朝堂上屹立不摇,可谁知道战火竟独独波及了尚书府。

    她痛心,阑示廷却为了登基后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安慰她,而她也得负起责任,与他肃清朝政。然,却在此时,她听见——

    “皇上,前皇寝宫和御书房都找不到先皇遗诏,如今就算遗诏是在礼部尚书府里,怕也已经烧成炭了,皇上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束兮琰噙笑说着。

    “不管有无先皇遗诏,朕已经登基,谁都撼动不了朕的地位。”

    “皇上说的是,不过接下来,皇上要如何处置宇文恭和公孙令?”

    “朕要先处理宇文恭。”

    “这倒是,他手中有十万京卫和二十万水师,确实是该先对他出手。”

    “朕打算借押阑示延出河诱出余党,趁机让宇文恭葬身河底掉进浴佛河,能安然无恙的从未听闻,届时再宣称他失足掉落即可,无人会起疑。”

    “那么公孙呢?皇上答允微臣首辅一位,这事”

    “放心,处理了宇文恭后,朕会将公孙令拔官,这首辅一位自然是属于你的。”

    “说来这命运也是极为曲折,当初没能将他毒死,本以为更难以对付,岂料他却在苏榈后,像是变了个人,要不是如此,皇上又如何能顺利成就大业?”

    她听着,通体生寒,怀疑自己听见什么,更怀疑自己所看见的那张冷酷嘴脸到底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在作梦吗?

    怎会有如此可怕的梦梦为何还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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