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再三保证。而他,固执地逼她连说一百次“再也不敢了”才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
记忆中,她总是跟在他身前身后,像服从军令一般喊着“是的,曜南!”、“遵命,曜南!”、“我永远听你的话,曜南!”
记忆中,她从来不曾拂逆过他的心意,不论他对她做出什么要求。
啊,是啊!明明是自己不讲道理,怎么可以怪到她头上去呢?
“你怎么了,少爷?”方境如怯怯地问道。
“你又叫我‘少爷’了?”沈曜南不满地聚拢眉峰。“我还以为你已经改掉那个坏习惯了。”
“我本来就该这样称呼你。”
“你非要我发脾气,是吗?”他沉着声音说道,抓住她骼臂的手缩紧了。
“没有,不是这样的,你别误会。”方境如急急地澄清。“我从来没想过要惹你生气!”
他的脸色稍霁,紧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就别故意疏远我!”
“是的,曜南。”方境如妥协了,她一向如此。
“这才对嘛!”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这才是他所熟悉的方境如--他那善体人意、乖巧懂事的小苞班。
方境如勉强地笑了笑,那抹笑却不足以遮盖她眼底的愁绪。
虽然身处在幽暗的回廊里,她的神情却还是躲不过他的眼睛。
“怎么啦?你看起来怪怪的。”沈曜南弯腰直视她的双眼。“谁欺负你了?快告诉我!”
“没有,没人欺负我!”她快速接口,慌乱地回避他烧灼似的目光。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沈曜南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别别扭扭地侧过身子,心不在焉地逗着笼子里囚着的画眉鸟。
“你知道的。”他沙哑地开了口。“我从来没向人道过歉,可是那天我实在有点不可理喻。”
方境如讶异地张大双眼。
他该不会是在向她道歉吧?
“其实我会那样做是有原因的。”他接着说,语气变得更不逢然。“这全都得怪我那群损友,如果不是他们瞎起哄,我不会被激得一肚子火。”
方境如不解地眨了眨眼,对他的“解释”有听没有懂。
“唉,说穿了就是他们那几个人太无聊,居然打听到我头上来,你老是跟在我身边的事被他们知道了,我马上成为他们嘲弄的对象。这件事实在太丢脸了,我憋了一肚子气,才会一到家就把气出在你头上。”
血色马上从她脸上流失,方境如白着一张脸,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
“是是吗?”她颤抖地问道。原来他竟以她为耻,竟不想让他的朋友们得知她的存在!
“是啊!那些人就是吃饱太撑,才会净做些无聊事。”他不满地咕哝,随即发现她的脸色白得吓人。“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没有,只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方境如用了最大的努力伪装自己,不让他瞧见她的心正在哭泣。
“这样啊!那你快点回去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沈曜南不疑有他,当真以为她是因为睡眠不够,看起来才会这么不对劲。
“好的,我马上去休息。”她急促地说道,随即转身跑开。
沈曜南失笑地望着她逃难似的背影,完全没发现她对他产生了严重的误会。
一回到自己房内,方境如就伏倒在床榻上哭了。
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虽然三天前已经受过第一波打击,却还是无法避免地被沈曜南伤透了心。
他即将遗弃她,过去那几乎是无可挑剔的日子,只能往记忆中去寻找。?表面上看来,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她又开始在他身边逗留,以便供他随时传唤。
这一日,沈曜南带着那群公子哥儿回到家中,沈氏家大业大,身为都察院御史的沈重山又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沈曜南的朋友们自然对这幢富丽堂皇的大宅极感兴趣。
除了对“静观园”怀抱着旺盛的好奇心,他们更想看看久闻其名却未见其人的方境如。
沈曜南早就猜到他们真正的用意,却不想刻意拒绝,毕竟他们的父亲都是朝廷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他们一群人挤在沈曜南位于东冀的书房,才刚坐定没多久,门“呀”的一声被人推了开来--方境如才进门,就看见屋里坐了一大群陌生的访客,她没料到会见着这一幕,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稍动。
“你一定就是境如了!”与沈曜南交情最深的楚元几乎是马上冲上前,殷勤地接过她手里端着的小点心。
“你怎么会知道?”方境如讶异地睁大双眼,她不记得曾经见过这一号人物。
“我可是久仰大名呢!”楚元爽朗地笑道,执起她的手轻吻一下。
“你做什么?”沈曜南两眼冒火,像被针刺到似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我没干嘛呀!”楚元无辜地眨了眨眼,手里还握着方境如那青葱一般柔嫩的小手。
“这是英吉利人的礼节,我研究过的。”
他知道这是洋人表达善意的方式,可是天杀的!从小和方境如一起长大的人是他沈曜南,再怎么说他都该排在第一顺位,怎么也轮不到楚元这莫名其妙的王八蛋头上来!
再说,一下也就够了,那该死的色胚为什么还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沈曜南咬牙切齿地看着楚元和方境如交握的手,感觉一股无明火在胸中燃烧得愈来愈炽。
他听不见周围交谈的声音,全副精神都贯注在异常碍眼的两个人身上。
懊死的!她为什么不甩开楚元的手?为什么任他窥视她的掌心,还对着他微笑?她应该给他一个响亮的巴掌才对!
真他妈的气死人了!
沈曜南在心里暗暗诅咒那个该下地狱的楚元,很可惜,对方似乎不痛不痒,仍旧当着他的面,公然与方境如“打情骂俏”
“你们够了没?”他忍无可忍地冲向楚元与方境如。
“你怎么了?”他们俩双双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沈曜南,活似他头上突然长出一对犄角。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动手动脚的,简直不像样!连我都替你们觉得丢脸!”沈曜南一边喊着,一边将方境如的手拉开。
“你发什么神经?”楚元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曜南。“我只不过对手相有点研究,顺便帮她看一下而已。”
“去你的!表才不知道你心底打什么主意!”沈曜南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有朝着楚元那高挺的鼻梁挥拳。
“他真的只是帮我看看手相。”方境如自然而然地站出来为楚元说话。虽然才第一次见面,但是她对楚元的印象还不错,他的谈吐幽默风趣,却不给人轻浮的感觉。
“你是白痴啊!被人轻薄了,还替他说话!”沈曜南没好气地吼道,他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他紧紧握住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像是害怕她突然从他身边飞走了。
方境如被他吼得莫名其妙,却还是习惯性地逆来顺受,她默默地低垂着头,不让眼底的委屈教他瞧见。
“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好端端的干嘛随便骂人,瞧你,把气氛都弄僵了!”楚元才不管沈曜南是不是御史大人的儿子,拉住方境如的另一只手,试着传递他的关心与支持。
“你才莫名其妙,我的所做所为不需要你来多嘴!”沈曜南硬将楚元的手拉开,把方境如藏在自己背后。
在场其他人没有一个出面调停,他们悠悠闲闲地坐在一旁做壁上观,只差没有点几盘瓜果、叫几壶美酒来助兴。
他们每个人都对“鹿死谁手”感到好奇。
“我就是看不惯,境如虽然住在你家里,但不见得就要被你管束管西!”楚元义正辞严地说道。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要请你马上滚出去!”沈曜南气得头顶生烟。“你还不够资格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一直沉着应战的楚元这下再也忍不住了,他冲动地上前一步,揪住沈曜南的衣襟。
方境如被这火葯味十足的场面吓坏了,她连忙从沈曜南背后走了出来,一把拉住楚元的手臂。
“有话好说,别这样!”她哀恳似地说着,深怕他做出任何伤害沈曜南的举动。
在这一刻,沈曜南胸中积郁的愤懑全消失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方境如维护的人是他,担心的也是他。
嘿,他早就知道,她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算了,这次就放过你。”楚元不甘心地松手。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沈曜南没好气地瞪了楚元一眼,而后转向方境如。“你先下去,以后看见我有客人,你就待在自己房里,不要随便出来抛头露面。”沈曜南这句话马上引来一阵嘘声,但是他不予理会。
“下去吧!我没叫你,你就别出来。”他不厌其烦地再说一次。
方境如惨白着一张脸,几乎是马上把头垂下。她逃难似地冲了出去,一下子就消失在沈曜南视线范围之外。
再一次地,她见识到沈曜南对她的轻视和不屑。
未来,他还会怎样羞辱她?而她,究竟还能忍多久?